第97節(jié)
到了豐和堂,迎出來的魚姑卻輕嘆了口氣,“夫人昨晚受了寒,老爺正在里頭呢?!?/br> 韓蟄會意,“我們?nèi)?cè)間等著。”遂攜令容去側(cè)間坐下,待丫鬟奉茶后,親自將茶杯推到她跟前。 令容咕嘟著嘴,低哼了聲,扭頭沒看他。 第63章 賠禮 楊氏平常保養(yǎng)得宜, 甚少生病。昨晚原本無事,因陪著太夫人回屋歇息時起了幾句口角,勾起舊日恨事,加之喝了幾杯酒心煩氣躁, 回豐和堂的途中覺得渾身不舒服,將披風(fēng)解開些許透氣。 誰知夜里風(fēng)冷如刀,暖和的身子碰見冷風(fēng),今晨醒來就覺得頭疼昏重。 韓墨已請過太醫(yī)把脈, 開了方子, 這會兒藥罐就在小廚房里熬著。 他坐在榻邊, 身上是家常的圓領(lǐng)長衫, 眉眼硬挺周正,儒雅端方。 他年少時也曾是名噪京城的才子,文墨精通, 氣度清貴,以探花的身份迎娶侯府千金,得意圓滿,兩情融洽。自出了趙氏的事, 夫妻間僵硬冷淡,哪怕后來趙氏死了,這二十年來韓墨從未再碰過旁的女人,舊事橫亙, 夫妻倆仍只舉案齊眉, 再不復(fù)舊日新婚燕爾的繾綣柔情。 韓墨的風(fēng)發(fā)意氣也在那之后驟然收斂, 甚至有一陣閉門獨坐,不見任何人。之后整個人消沉了許多,到如今四十歲出頭的年紀(jì),頭上竟添了幾根白發(fā)。 屋里炭盆熏暖,夫妻倆一坐一臥。 楊氏背靠軟枕,正面色冷淡地解釋緣故,“……征兒雖不是我親生,他跟存靜處得融洽,又記在我名下,這些年我也沒少疼他。原是老太爺吩咐我多挑幾戶人家,慢慢斟酌。我不愿娶甄家女兒,是怕將來形勢一變,征兒夾在中間為難。太夫人聽了,就說是我挾私報復(fù),見不得征兒好,放著公府千金不娶,偏要尋個不夠顯赫的門第,分明是欺征兒的出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表n墨見丫鬟端來熱水,接了遞給她,又揮手叫人出去,“甄家的女兒固然有用,將來一旦出事,征兒必得割舍。若能有別的路,最好別走這一步?!?/br> 楊氏冷笑,“可太夫人不這樣想,只覺得是我故意使絆子。存靜幼時是什么樣?也是愛說愛笑,頑皮活潑的少年人,這些年磋磨下來,在外名聲狠厲,在內(nèi)連他meimei和媳婦都害怕。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征兒難得沒變樣,難道也要逼得他心狠手辣,不近人情?我是擔(dān)心這個,才一直猶豫?!?/br> “你對征兒視如己出,父親和我都看在眼里?!表n墨斟酌著詞句,嘆了口氣,“母親的性子你也知道,病得久了,心胸未免狹隘,考慮得不夠長遠(yuǎn)?!?/br> “心胸狹隘便能肆意出言傷人?”楊氏再硬氣的性子,受氣生病,也恨意難平。 ——對太夫人這個婆婆,楊氏芥蒂極深。 姑娘家出閣嫁人,誰不想兩情融洽,夫妻和睦,能得丈夫撐腰護(hù)持?當(dāng)時她紅妝花嫁,也曾滿心期盼。偏魏氏從中作怪,無端生事,在小夫妻兩情繾綣時做下那樣惡心的事,不止令夫妻僵冷生疏,楊氏誕子不久后添了堵,傷心氣悶之下險些落下病根,調(diào)養(yǎng)了兩三年才緩過來。 彼時兩人都年輕氣盛,她負(fù)氣不肯低頭,韓墨嘗試挽回碰了壁,也日益安分。 楊氏對無辜的韓征視如己出,韓墨也收斂心性專注政事,夫妻相安無事。 唯獨魏氏,過上一年半載便要提起舊事,刺一刺她。 韓墨也知道母親的性子,見楊氏惱火,只好開解,“想必是見解憂在道觀受苦,母親不好跟父親和我提,才會遷怒,這事是委屈了你。你忙了整年,趁著這幾天好生休養(yǎng),初六我陪你回家,正好去靶場散散心?!?/br> “不勞相爺?!?/br> 韓墨笑了笑,“當(dāng)真不去?” 楊氏冷聲,“這風(fēng)寒不痊愈,哪都不去?!?/br> “那我就獨自去了,聽說那孩子長得機(jī)靈。到時候畫幅像帶給你?” 楊氏愣了下,這才想起她兄長才添了孫子,闔家正歡喜,除開年節(jié)宴請之外,初六單擺幾桌滿月酒,只請親近的人熱鬧熱鬧。她被氣糊涂,竟給忘了,遂沒作聲。 昨晚的不愉快抱怨完,她的神色和緩了些。 韓墨這才起身,“孩子們該來了,別叫他們擔(dān)心?!?/br> “那征兒的事呢?” “老太爺定奪了,咱們照辦吧。父親不像你慈母心腸,怕還是會選甄家,這會兒咱們未必能拗過。從議親到成婚,總得到明年,屆時再看情形。不過——”韓墨頓了下,“甄家宴請的時候還得請夫人親自出馬,叫二弟妹去,我不放心。” “知道。”楊氏淡聲。 當(dāng)了十幾年相府主母,朝堂上的利害她分得清楚。這回惱火,半是不愿看韓征受苦,半是不忿太夫人的狹隘言語。 見韓墨賠笑,楊氏氣消了許多,想起件事情來,“對了,聽聞皇后鳳體抱恙,探完甄家的態(tài)度,我打算進(jìn)宮問安?!?/br> “皇后被范貴妃逼得緊,甄家正想尋個助力,不管婚事成不成,示好總歸沒錯。” “這我自然明白。我想帶著令容一道去,問問你的意思?!?/br> “傅氏?”韓墨有點意外,“帶她做什么?” “進(jìn)宮露露臉,等著封誥命,添個喜事?!睏钍蠜]好氣,“難道還等你那悶葫蘆兒子安排?” 韓墨頷首,“還是夫人考慮得周全。” …… 韓蟄跟令容等韓墨出門,上前問安后,才并肩入內(nèi)。 楊氏臉色好了許多,只說是不慎受了風(fēng)寒,讓他們不必?fù)?dān)心。又將打算帶令容入宮的事說了,叮囑令容備好衣裳,過幾日會請宮里出來的嬤嬤教她入宮問安行禮的規(guī)矩。 令容應(yīng)了,見楊氏病得不算沉,稍稍放心,出門后腳步稍駐,“夫君先回吧?!?/br> “還有事?”韓蟄回身。 令容盯著腳尖,“我去找瑤瑤,待會一道去寺里進(jìn)香。” 這顯然是借口了。 往年女眷去進(jìn)香,多是用了午飯再出門,后晌正好回來。這會兒還早著呢,她去跨院,顯然是躲著他,不想同行回院。 ——肯定在為昨晚的事害羞。 韓蟄將她盯了片刻,頷首,“好?!背隽素S和堂,也沒去銀光院,先往書房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