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韓征的?” “錦衣司使韓蟄的。” “他?” 范自鴻哂笑,神色漸冷。 韓蟄的名頭他當然是聽過的,而且不算陌生。從前在河東時天高皇帝遠,偶爾韓蟄來辦差,也是例行公事,沒覺得怎樣。到了京城,文武百官、平頭百姓,提起那人時多少都有點敬懼避讓的意思,據(jù)說心狠手辣、城府又深,刀尖上舔血的人,難對付得很——否則堂弟范自謙也不至于進了錦衣司的大牢還被困著出不來。 那沒用的東西! 范自鴻雙眸稍瞇,站在一處矮丘,俯瞰半個宮城。 比起范自謙那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范自鴻從十五歲起就在軍中歷練,十來年過去,跟北地粗豪如虎狼般的軍士將領們廝纏久了,他雖長著副風流倜儻的面相,性子里那股狠勁也讓河東諸將顧忌,不敢直攖其鋒。 京城里水渾,范家在韓家手底下吃了不少虧,韓家占盡便宜,他倒還挺想會會那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司使。 至于這韓蟄的女人—— 范自鴻從袖中取出一封錦袋,抽出里頭染血的畫像,雖說半邊輪廓被泡得模糊,但仔細辨認,跟她長得倒是挺像。 …… 馬球賽于未時開賽,令容跟韓瑤選了個不甚起眼的位子,在彩棚下坐著喝茶。 前方的戰(zhàn)事吃緊,愿意去以身赴險的人不多,球場上爭逐起來,卻仍各領風sao。 連番爭逐自然精彩迭起,韓瑤跟令容興沖沖地看罷,就見有位小內監(jiān)快步走來,躬身低聲道:“夫人吩咐奴才傳話,說姑娘和少夫人難得出府一趟,可順道去北邊的臥佛寺進炷香再回府,不必等她?!闭f罷,自袖中摸出個玉佩,遞在韓瑤手上。 韓瑤接了,起身道:“多謝?!?/br> 這內監(jiān)很面熟,從前韓瑤跟著楊氏來赴皇家的宴飲射獵等事,曾見楊氏跟他問過話。且拿玉佩是楊氏貼身之物,收在懷里甚少外露,小內監(jiān)手中有玉佩,必是楊氏親自轉托,亦可見楊氏的鄭重。 韓瑤不解,看向令容。 令容稍加思索,想起那色胚皇帝和高陽長公主上回鬧出的事,大略猜得其意,便道:“既然是母親吩咐的,必定是有緣故。馬球賽都打完了,不如咱們先出去,順道散散心。” 上林苑在皇宮以北,今日遍邀親貴女眷,出入時雖查得嚴密,卻不拘束。 韓瑤將馬球賽看得盡興,沒再逗留,挽著令容的手,自從偏門出去,尋到韓家馬車跟前,跟管事打個招呼,便戴上飛鸞飛鳳往臥佛寺去了。 馬球場旁的高臺上,永昌帝和范貴妃端坐正中,旁邊坐著高陽長公主,底下按著誥命品級,圍坐了許多內眷。 獲勝的隊伍封賞已畢,眾人閑坐說話。 高陽長公主盛裝倨傲,聽永昌帝提到韓家兄弟力退強敵的事,贊賞之余,因看向楊氏,隨口道:“等這回韓大人凱旋,也該奏請有司封賞誥命。少夫人品貌出眾,倒是許久沒見,聽貴妃說,今日還特地邀了過來看馬球賽?” 楊氏起身含笑,“承蒙貴妃厚意,跟著過來了。只是不敢驚擾貴妃,應還在底下。” “不如請來一見?” 當著眾多命婦親貴的面,楊氏自然笑吟吟地應了,誰知小太監(jiān)奉命去尋了一圈沒見蹤影,回來只好回稟,“少夫人跟韓姑娘看罷球賽就走了,聽說是往近處的佛寺去,要燒香求些福氣?!?/br> 楊氏聞言一笑,“看來還是福薄,倒辜負長公主盛情?!?/br> 人都跑了,也不可能追回來。 高陽長公主興致闌珊,啜了口茶,轉而提起旁的事來。 楊氏斂袖坐回,眉目端然。 第92章 復仇 臥佛寺在上林苑以北十數(shù)里處, 坐落在蕓香峰腰,有密林遮蔽、古松環(huán)繞。自太夫人過世后, 令容和韓瑤已有許久不曾出門,帶著飛鸞飛鳳在側, 身后又有數(shù)位家仆跟從,沿蜿蜒山道慢慢走, 因薄云遮日,樹影濃翳, 倒也愜意。 漸近蕓香峰下,遠遠就能瞧見前來進香的車馬,還挺熱鬧。 韓蟄如今在前線奮力拼殺,令容嘴上不說,心里畢竟擔憂,也想去進香求個平安。 拐向通往佛寺的小徑, 沒走兩步, 身后卻傳來一陣極快的馬蹄聲, 疾風般掠過兩人身旁, 猛然勒馬回身, 卻是先前在上林苑碰見的范自鴻。他在兩人跟前駐馬,也不說話,目光輕飄飄落在兩人身上,片刻后又打量韓瑤。 令容不悅, “閣下若不趕路, 煩請讓讓?!?/br> 范自鴻充耳不聞, 只將馬韁繞緊,“想請少夫人去個地方?!?/br> “沒空?!绷钊葜庇X此人來者不善,往后退了退。 范自鴻神色微沉,忽然伸手,掏出那錦袋來,抽出半被暗血染透的畫像,鋪在腿上撫平,右手抬起,拿著畫像擺在令容面前,“是你嗎?” 那畫像一尺見方,像是被水泡過后又晾干撫平似的,有些皺,大半都被血染成暗紅的顏色,隨風飄動,觸目驚心。上頭勾勒女子形貌,是倚案而立的姿態(tài),描摹得十分細致,形神兼具,竟跟她一模一樣! 令容心中猛跳,瞧著那蔓延的血跡,慌忙搖頭,“不是我。” 范自鴻冷哼,翻過畫像看了看,目光又落在令容臉上——纖秀臉龐,黛眉杏眼,跟畫像上絕無二致,甚至連方才不悅蹙眉的形態(tài)都頗相似。他眉目更沉,將那畫像緩緩收起,小心裝入錦袋中。 “跟我走一趟?!甭曇艉艿停瑓s仿佛不容辯駁,身子欺向跟前,就要來捉令容。 旁邊飛鸞早就在提防,見他出手,當即拔劍攔在前面。 令容臉色微白,馭馬退到后面,看向韓瑤。 韓瑤臉上也帶驚愕。 相處兩年的姑嫂,彼此的容貌神態(tài)都熟悉萬分。那畫像即便皺了,女子的容貌神情卻都跟令容一模一樣,若非萬分巧合,這世上還有個跟令容長得完全相同的人,就是那畫像上所畫的恰是令容。 她招呼令容躲到家仆身后,低聲道:“哪來的?” “不知道?!绷钊菀彩菨M頭霧水,想著那畫上血跡,更是心驚。 數(shù)步之外,范自鴻招式大開大闔,哪怕飛鸞飛鳳身手出眾,合力對戰(zhàn),也漸有不敵之勢。兩姐妹應變敏捷、身手出眾,對付旁人輕而易舉,但范自鴻長于北地,又是節(jié)度使賬下的悍勇武將,氣力上占很大的便宜。久戰(zhàn)之下,兩姐妹必定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