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甄皇后被禁足后,甄家雖未鬧出動靜,兩府先前的默契卻已蕩然無存,婚事更是不可能再提起。好在韓征是兒郎,也不急在這一年半載,楊氏已有了中意的人選,只是不好擅做主張,跟韓墨提過之后,等著韓墨相看定了,再張羅婚事。 忙碌間,轉(zhuǎn)眼已是六月中旬。 盛夏暑熱,宮城里縱有巍峨宮殿、秀麗林苑,卻也有看膩的時候。 永昌帝靜極思動,最初喪子的悲痛過去,如今仍玩得不亦樂乎,想著別苑涼快開闊,便動身往別苑去散心。興許是那年因長孫敬行刺的事長了教訓(xùn),倒沒再折騰騎射等事,只打算辦場馬球賽,由禁軍兒郎們擊球。 因皇后禁足、貴妃抱恙,永昌帝只帶兩位寵愛的嬪妃隨行,也不像往年般設(shè)宴張揚。至于旁人,若有四品以上官員的女眷去觀賽,經(jīng)禁軍核查后自會放行,旁的不作強求。 消息傳到相府,韓瑤蠢蠢欲動。 禁軍里正兒八經(jīng)的馬球賽一年難得碰上幾次,有機會自然要去瞧。 問楊氏的意思時,楊氏不必奉旨隨駕,因天熱懶得動彈,沒什么興致。韓瑤外出游玩慣了,便打算約楊蓁同去,又問令容。 因韓蟄出公差后尚未回來,令容不必照顧夫君起居,日子過得閑散,正有意出去散散心。她對馬球賽沒太高的興致,不過馬球賽那日她會去別苑附近的普云寺,遂跟韓瑤說定,若她從普云寺出來得早,便去別苑陪著觀賽。 韓瑤欣然答應(yīng)。 六月十八日,普云寺有場盛會,非關(guān)佛事,而為書畫。 普云寺的住持是書畫名家,寺中的藏經(jīng)閣除了佛經(jīng)典籍外,亦藏有許多珍貴畫軸,其中修行的僧人也多精擅畫藝。僧人們念佛誦經(jīng)之外,常會借著孤竹山的靈秀氣韻潑墨作畫,積攢得多了,便打算在這日擺出來,與同好賞鑒。 這消息在一個月前就已放出來,傅錦元本就喜好山水,得知高修遠(yuǎn)就在寺里,十七日時特地從金州趕來,暫住在傅益處,打算一塊去瞧瞧。 令容先前已答應(yīng)陪著同去,不好無故食言。 這日清晨早早起身梳洗罷,換了身方便騎馬的勁裝,跟楊氏回稟過后,令容便帶著飛鸞飛鳳往傅益住處去。到得那邊,傅益已告了假,父女三人各自騎馬,飛鸞飛鳳跟在身后,一道往普云寺疾馳而去。 到得寺中,已有許多人來看畫賞景,不乏慕名而來的高門貴女。 令容來過這里,熟門熟路,進(jìn)了山門,也不在別處流連,帶著父兄徑直往大佛堂走。 途中傅錦元見游廊墻壁上掛著的一副茶梅有趣,便駐足去瞧。 今日掛出來的都是寺中僧人的畫作,按著習(xí)俗,好畫都藏在大堂正廳里,游廊下多是習(xí)藝之作,是以游客入寺后都直奔大堂去,甚少在游廊駐足。 這茶梅跟前,目下也只父女三人而已。 游廊兩側(cè)都是僧舍,俱緊閉門窗,無人打攪。令容爬山走得累了,腳底下覺得難受,附近又無處可坐,便趁著瞧畫的時機偷偷靠在門上歇息。還沒歇夠呢,忽聽里頭傳來輕微的咔噠聲,未待她反應(yīng)過來,門扇便倏然被拉開。 靠在門板上的身子隨之向內(nèi),令容微驚,若非飛鸞及時拉著,怕得跟著跌進(jìn)去。 驚魂未定地抬頭,一襲茶色長衫磊落挺秀,抬頭便見高修遠(yuǎn)站在里頭,正詫異瞧著她。 這相逢著實叫人意外,令容稍覺尷尬,站穩(wěn)了身子,招呼道:“高公子?!?/br> “少夫人。”高修遠(yuǎn)也頗客氣,視線在她臉上停了片刻便趕緊挪開。 往她后頭瞧了瞧,除了那倆護(hù)衛(wèi)外,沒見韓家旁人,倒是傅錦元和傅益的臉落進(jìn)眼里。 高修遠(yuǎn)甚感意外,“少夫人是陪令尊令兄來看畫的?” “慕名而來。”令容總算擺脫尷尬,笑著讓開路,讓高修遠(yuǎn)跟傅錦元和傅益打招呼。 拋開韓家跟甄家的沆瀣一氣和當(dāng)年傅盛的無禮行徑,高修遠(yuǎn)對傅錦元這一家的印象極好。他面對令容時時刻留意言行分寸,對著傅錦元就無需收斂,清雋的臉上笑意溫潤,先前的冷清之態(tài)稍斂,拱手行禮,“傅伯父,傅兄。” 第128章 尋釁 傅錦元已有許久沒見高修遠(yuǎn), 陡然在此處碰到, 著實意外。他的心思卻還落在那副沒落款的茶梅上,“高公子畫藝果然精進(jìn)。這是你畫的, 對不對?” 高修遠(yuǎn)微詫,旋即展顏, “伯父好眼光!” “我這雙眼睛瞧別的不行,瞧畫兒最靈光!”傅錦元甚是自得。 高修遠(yuǎn)這些年孤身來去,雖也有好友知交, 因令容的關(guān)系, 對傅錦元格外多幾分親近。難得此處碰見, 便陪著看畫,還引薦了幾位擅畫的僧人給傅錦元認(rèn)識。到晌午時分,畫都看得差不多,用過素齋后, 傅錦元打算找僧人清談, 令容因答應(yīng)了韓瑤看馬球賽, 便先辭別。 傅益怕她獨自下山不便,想送她過去。 令容知道他的脾氣,修文習(xí)武之余,承繼了傅錦元的脾性, 對書畫也頗有點癡迷。難得公務(wù)之暇過來,太早走了實在遺憾, 便推辭說不必, 有飛鸞飛鳳足夠。 兄妹倆沒議定, 高修遠(yuǎn)便道:“傅兄難得過來,不如陪傅伯父多坐會兒。后晌住持會抽空帶傅伯父去藏經(jīng)閣,傅兄過去瞧瞧,也算是難得的機緣。我待會要去拜訪友人,順路送少夫人過去?!?/br> 這話著實令傅益驚喜。 在京城為官半年,高修遠(yuǎn)在普云寺的名聲他當(dāng)然是聽說過的,詩才秀懷,畫境清遠(yuǎn),據(jù)說極得寺中高僧稱賞。他既然如此說,便是板上釘釘?shù)拿朗铝恕?/br> 傅益心動遲疑,令容便笑,“哥哥留著看畫吧,這回錯過,往后未必還有這眼福。” 高修遠(yuǎn)也含笑勸了一句。 這一帶才因御駕往別苑而清查過,有飛鸞飛鳳跟著,倒也不怕出事。 且飛鸞飛鳳都是韓家的人,高修遠(yuǎn)又是君子故交,順路送一程也無妨。 傅益猶豫片刻,欣然承情道謝。 飯后令容出寺,高修遠(yuǎn)陪同下山,跟令容閑敘近況。他從前清雋秀雅,雖才華斐然,卻不是清高自許的姿態(tài),待人接物皆頗和善。如今雖仍有溫潤笑意,到底添了幾分清冷,與從前迥異。 令容有心要問情由,又怕唐突,幾回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行至山腳,各自騎馬,到別苑外,令容道謝過,便帶著飛鸞飛鳳,過了監(jiān)門侍衛(wèi)的查驗往里走。高修遠(yuǎn)待她安然進(jìn)去,才撥馬離開。 不遠(yuǎn)處韓蟄率四名隨從疾馳而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門口道別的人像是令容和高修遠(yuǎn)的模樣,還疑心是看錯了。到得近處,見撥馬回身的那人果然是高修遠(yuǎn),不由勒韁,放緩馬速。 高修遠(yuǎn)也認(rèn)出了他,駐馬拱手行禮,淡聲招呼了句“韓大人”便疾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