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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相養(yǎng)妻日常在線閱讀 - 第227節(jié)

第227節(jié)

    這回他卻是親自來的,為的還是有過舊怨的高修遠。

    自韓家反目,甄嗣宗察覺不軌之意,見永昌帝已是玩物喪志、扶不到墻的爛泥巴,沒本事壓制日益崛起的韓家,甄嗣宗為太子計,便放下從前的清高身段,跟武將結交起來。

    除了給幼女討個縣主的虛銜籠絡山南蔡家,他也將目光落在了京畿守軍身上。

    京畿守軍被楊家把持,密不透風,先前永昌帝嘗試著想收回軍權,都失敗告終。

    但這卻是關乎身家性命、最令人懸心的一支駐軍。

    ——倘若韓家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謀逆,京畿守軍攻入京城,不止身在宮外的甄家難以自保,禁軍護衛(wèi)之下的太子都未必能夠保住性命。

    甄嗣宗在京城盤踞多年,雖沒能染指軍權,畢竟還有盤根錯節(jié)的親友。

    隱秘打探后,便盯上了守軍中一名偏將——黃瞻。

    黃瞻是憑本事爬到偏將之位,跟那些因舊日袍澤而效忠韓家的老將不同,謀的是名利地位,雖非京畿守軍中的要緊人物,卻是個極好的線。他草莽出身,也讀過詩書,后來娶了位沒落書香門第的姑娘,愛若至寶,不知添了附庸風雅的毛病,還常陪妻兒去佛寺進香求簽。

    去歲高修遠畫的山水佛寺在京城名聲大噪,讓許多人趨之若鶩,一幅畫千金難求,據甄嗣宗所知,黃瞻的妻子也苦心渴求,只是無人引薦,頗為苦惱。

    甄家數(shù)代積累,不缺銀錢,要將黃瞻收入麾下,許諾高官厚祿之余,也欲從他枕邊出手,借高修遠一幅畫,令黃瞻死心塌地,為他在京畿軍中牽針引線。

    是以甄嗣宗縱不喜沽名釣譽的高修遠,也托寺中住持出面,請他作畫。

    國公爺、相爺和國丈三重身份疊在一處,住持自然答允牽線。

    高修遠寄住寺中,且住持未說姓名,爽快應了,后來得知是甄家要畫,也無從反悔。

    刻意博來的虛名之下,高修遠也將名士的做派擺得十足,自回到京城,每幅畫裝裱前,都要請買畫之人親自掌眼,合意了再拿出來,否則便視為傲慢而無眼光,寧肯燒了也不給人。

    這些做派在甄嗣宗眼里都是臭毛病,卻不能不依從。

    是以從住持口中得知畫已成了,便特地有兒子陪著,借拜訪住持的名義,來寺中瞧畫。

    因高修遠脾氣古怪清高,不許旁人跟進去,甄曙便被留在門外。

    甄曙也懶得跟他計較,被高修遠這做派膈應得滿心憋悶,便走出寺外,在山道上散心。

    卻不知此刻,鋒銳冰寒的匕首藏在畫案下,恭候已久。

    第146章 報仇

    高修遠寄住在普云寺一年,雖非持有度牒的僧人, 卻因他畫中的超然灑脫, 得住持和寺中僧人欣賞, 有僧舍可住,還在僧舍旁專設了一間屋子作畫。

    此刻屋門緊閉,里頭只高修遠和甄嗣宗兩個人。

    甄嗣宗久居高位, 從前構陷牽連高世南時, 并沒太將那縣令放在眼里。后來高修遠上京為父親討公道,被田保引薦到永昌帝跟前翻出舊事,不止甄皇后被斥責, 永昌帝還讓錦衣司重查舊案,令高世南官復原職, 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這位仁義端方的中書令臉上。

    是以田保被查后,甄嗣宗當即命人去嘉州除掉高世南, 以泄私憤。

    至于高修遠,在他眼里無非是不諳世事, 只會吟風弄月的天真布衣。

    若不是為拉攏黃瞻,甄嗣宗甚至不屑多看他一眼。

    屋里布置得空曠, 墻壁上懸著許多山水畫作, 有裝裱過的, 亦有畫到一半, 只將大幅宣紙貼在墻上的, 頗為凌亂。

    靠墻的角落里是一方長案, 上頭擺著各色顏料和粗細不同的幾十支狼毫, 正中間畫卷鋪著兩幅畫。

    左邊一副意境清幽,佛寺幽謐,禪窗半掩,里頭似有僧人趺坐論法,只勾勒側影神.韻。禪窗之外,則是一方綠池,著墨不多,卻如點睛般,叫人見之忘俗。

    畫面之外,高修遠蓋了鈐印,題“水繞禪窗靜”五個字。

    右邊的則迥然不同,爐中香爇,檀香裊裊,背后隱約可見慈悲佛像。最惹眼的,卻是香爐旁的放生池,里頭荷葉成碧浮在水面,有蓮花盛放,婷婷而立。

    畫面之外亦有鈐印,題“花開佛國香”五個字。

    論筆法意境,這兩幅圖繪之過密,不及他山水畫悠遠留白的靈秀韻味。

    但于黃瞻夫婦而言,這兩幅畫卻已算是寶貝。

    甄嗣宗粗粗瞧過,還算滿意。

    高修遠立在案旁,神情清冷而倨傲,“依甄相所見,這兩幅算好嗎?”聲音如態(tài)度冷清,他的身姿挺秀如竹,傲然瞧著這位地位尊崇的相爺,絲毫不掩飾挑釁孤傲的意思。

    甄嗣宗心中哂笑。

    高修遠的畫固然出眾,卻還算不得名家,甄府的書樓里珍品無數(shù),俱是歷代名家手筆,不乏傳世真跡,比他出眾的多了去。換作平常,他也未必肯自降身份,評點這種沽名釣譽之輩的畫作。

    但這片刻卻是甄嗣宗有求于他,若不糊弄兩句,黃瞻那邊就須他另想辦法。

    無非兩句話而已,甄嗣宗當然說得出來。不止說得出來,還須評點得精要,順道壓一壓他囂張桀驁的氣焰。

    甄嗣宗凝神瞧著兩幅畫,不得不承認,畫作勉強算上乘,題的字也不錯。

    且拋開舊怨偏見,兩幅畫認真去瞧,倒也算意境獨到。

    案上畫卷鋪展,被窗縫里撲進來的風卷起一角,甄嗣宗躬身將畫紙撫平。

    匕首便是在此時悄然抽出,借著高修遠寬大衣袖的掩飾,狠狠刺向他腹部。

    從得知父親的噩耗至今,三百余個日夜,這場景高修遠推演過不止一次。在住進普云寺之前,他便選了這把吹毛立斷的匕首藏在身上,借入京城與人往來的機會,或遠或近地瞧見甄嗣宗,將他身形的高矮胖瘦牢牢記在心中,并在夜深人靜時,站在畫案旁,將刺殺的動作練習無數(shù)遍。

    ——只消下手夠快,匕首重重臟腑,甄嗣宗便必死無疑!

    冷淬的鋒刃向前,出手狠而準,在甄嗣宗察覺之前,刺破他的重疊衣裳,沒入腹中。

    尖銳的劇痛傳來,甄嗣宗驟然察覺,下意識便往側旁退避,四十歲男人健壯的手臂伸出,毫無章法,狠狠捶在高修遠的肩頭,旋即一聲痛呼,高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