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jié)
“送給你。兩幅畫若是壓在箱底實在可惜,掛在那里又不太合適?!表n瑤麻利地闔上蓋子,仍舊用象牙簽封住,不待令容說話,便起身放在書架上,“你是慧眼識珠的,賣給有緣人或是送了都行,別糟蹋了就成?!?/br> “不心疼啦?” “尚政送了副弓給我,很好使。我對作畫書法興致不濃,還是騎馬射獵更有意思。” “那我就轉(zhuǎn)贈旁人了,可別反悔來找我討回去呀?!?/br> 韓瑤笑著揉她懷孕后rou嘟嘟的手,“我像是會反悔的嗎?” 令容也笑,在她手背拍了拍。 …… 晚間韓蟄回來時,就見令容挺著肚子,在書案旁瞧畫。 過去掃了一眼,其中那副題著高山流水足知音的還頗熟悉,再瞧落款,霎時明白了。 令容孕肚顯露后便甚少幫他寬衣,只倒了杯水給他,解釋道:“瑤瑤今兒收東西翻出這兩幅畫,留在屋里只能被灰埋了,便擱在我這里?;仡^我送到金州,爹最愛他的畫,掛在書樓里也能給同好瞧瞧,沒準(zhǔn)將來高修遠名動天下,還能成寶貝。夫君覺得如何?” 韓蟄瞧著白嫩嫩的臉頰,黛眉之下,那雙烏溜溜的眼睛里激賞毫不掩飾。 她就那么盼著高修遠名動天下,還半點也不收斂? 仿佛自打他讓令容去牢獄勸說高修遠后,她便以為他心胸寬廣似海,也不再像從前似的小心翼翼逼著,偶爾兩次提起來,總要贊賞他的技藝胸懷。 韓蟄打落牙齒和血吞,且令容懷著身孕不能招惹,這會兒仍只能拿出不介意的姿態(tài)。 “明兒正好有人去金州,順道送過去?!?/br> 令容蹙眉,“這么快?” 韓蟄頷首,修長的指尖挑起卷軸,自作主張地收好了,放回錦盒里封得死死的,叫姜姑進來,送到書房里,明兒送往金州。 姜姑應(yīng)命接了,默默地退出去。 令容還沒看夠了,又不好攔下來,只能在心里偷偷翻個白眼兒,覺得韓蟄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 韓蟄素來城府深,連劇痛傷口都能藏得住,這點心思更不在話下,神色如常地將她攬著,手指撫在她腹上,隔著極薄的衣衫和溫暖的肌膚,孩子仿佛離得極近。 他躬身將側(cè)臉貼過去,聽里頭的動靜,適時將令容的心思引向別處,“只剩十來天了?” “嗯,產(chǎn)婆都住進來了?!?/br> “會是個乖巧的女兒?!?/br> “萬一是兒子呢?”令容興致一起,笑道:“夫君,不如咱們賭一回?” “你賭兒子?” “嗯。”令容頷首。她只在懷孕之初沒甚食欲,后來便不覺得怎樣,酸的辣的都愛吃,無從辨別。太醫(yī)也診過不少喜脈,各種古怪的脈象都見過,也不敢篤定是男是女。嬌嬌軟軟的女兒她固然喜歡,不過比起被jiejie護著的弟弟,她更想要個能保護meimei的哥哥,承襲韓蟄這一身英武雄姿,將來頂天立地。 韓蟄挑眉,“賭注呢?” “若是我贏了,教他先叫夫君。若是夫君贏了,教他先叫我!夫君覺得呢?” 這賭注可真是有趣得很,算起來誰也不吃虧。 韓蟄起身,攬著她腰肢往里間走,素來冷厲的眉峰已蓄了笑意,“聽你的?!?/br> …… 興許是對令容腹中的孩子期待太久,令容漸漸有臨產(chǎn)的跡象時,韓蟄便格外留神,夜里睡得也淺,不時醒來,瞧瞧她動靜。不過他身子強健,龍精虎猛,就算每晚醒三四回,次日仍能精神抖擻。 清晨如常早起去上朝,過后往門下的衙署去,素來沉靜冷厲的心卻漸漸焦躁起來,坐立不安,又激動期待似的。 韓蟄破天荒地擱下手里公務(wù),打算回府邸。 推開門,外頭薄云堆疊,細(xì)雨如絲,將初秋暑熱洗去,帶點涼意。 雨中鄭毅走來,健步如飛,一身的冷硬擱在門下衙署的安靜氛圍,格外突兀。 自樊衡背叛錦衣司后,韓蟄雖因管教不嚴(yán)而被永昌帝斥責(zé)過,也被范家的御史彈劾了幾句,但錦衣司使的狠厲手段和冷厲威壓之下,連永昌帝都說得不痛不癢,御史更不敢放肆,很快便壓了下去,提拔鄭毅為副使。 鄭毅的手段比樊衡差一些,許多要緊的事不敢擅自做主,常會來請示韓蟄的意思。 錦衣司是韓蟄在朝堂上的強硬利劍,近來范自鴻又跟山南糾纏不清,哪怕樊衡不在,仍不能有半點松懈,是以每回鄭毅有事來報,韓蟄都會先處置。如今被堵在門口,心中雖隱約焦躁,卻仍皺眉回身進屋,在案后端然坐著,待鄭毅進來,閉門議事。 第160章 弄璋 相府的銀光院里, 同樣是秋雨纏綿,韓瑤的額頭卻滲出細(xì)密的汗。 因近日令容待產(chǎn), 同在京城住著, 韓瑤便往相府來得格外勤快。今晨她陪著尚夫人用過飯后, 便跟婆母稟明, 來府里看望令容。 到得這邊, 令容已被送進了廂房。 產(chǎn)婆和女郎中候命多日,廂房里接生用的床榻器具皆都準(zhǔn)備齊全,宋姑和姜姑帶著枇杷紅菱在里頭打下手, 丫鬟們從側(cè)門抬熱水進去, 楊氏視令容如同親女兒, 宋氏更不必說,這陣子盤桓住在京城, 都是為了今日。 因令容年才十六, 又是頭回生養(yǎng),兩人放心不下, 都陪在里面。 韓瑤不好進產(chǎn)房去,只能在外頭干著急。 已有小半個時辰,令容呼痛的聲音時斷時續(xù),就連素來鎮(zhèn)定的楊氏聲音都似焦慮。 韓瑤雙手緊緊揪著衣袖,站在紅漆廊柱跟前, 一顆心咚咚直跳。 里頭令容滿頭是汗, 一手緊緊揪著柔軟的褥面, 另一手死死握住宋氏的手。 痛, 活了兩輩子,從來都沒這么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