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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相養(yǎng)妻日常在線閱讀 - 第285節(jié)

第285節(jié)

    還沒走到殿門口,明晃晃的滿殿燈火下,韓蟄健步而入,旁邊是中書侍郎章公望和六部尚書,后面跟著那位早已背叛朝廷的錦衣司副使樊衡。

    透過敞開的門扇,殿前玉玠上不知何時多了些兵甲,韓征和尚政帶甲執(zhí)刀,身后數(shù)十名羽林衛(wèi)列隊齊整,手里高舉火把。

    永昌帝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當(dāng)即愣住,旋即面色驟變。

    韓蟄倒是從容,端然入殿,在永昌帝跟前站定,淵渟岳峙似的,那朝堂歷練、沙場征伐后的懾人氣勢卻半點都不再收斂,只將一雙冷沉的眼睛望著永昌帝,沉聲道:“臣等有事,須奏稟皇上?!?/br>
    身后諸位重臣亦拱手行禮,卻是面色不善。

    永昌帝瞧了眼殿外的羽林衛(wèi),貼身守衛(wèi)他的人無故擅動,顯然是為了韓蟄。

    他心中涌起驚慌,當(dāng)即高聲道:“柴??!”

    連喝三聲,才見柴隆緩緩走過來,仍是值守時的裝束,卻未向他應(yīng)命,只緩步走到韓征身前,手按刀柄,沉默不語。

    這態(tài)度已十分明白。

    永昌帝的心幾乎跌倒冰窖里,就見樊衡關(guān)上殿門,隔斷他的視線。

    整個麟德殿霎時沉悶起來,永昌帝心里咚咚直跳,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被高陽長公主輕輕扶住。

    皇家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向來倨傲驕矜,哪怕此刻察覺情勢不對,亦不肯輸了氣勢,厲聲道:“無召擅入皇宮,你們這是要跟皇上稟奏該有的樣子?”

    “長公主息怒。”章公望越眾而出,“還請皇上聽完臣等所言,再做定論?!?/br>
    他說話間,樊衡亦跨步上前,神情冷厲,目光鋒銳。

    羽林衛(wèi)被隔絕在外,韓蟄和尚政明目張膽,柴隆不肯護駕,顯然是情勢有變。永昌帝身旁最信重的陳鰲和鄭玄英都已被迫調(diào)往邊塞,如今孤立無援,心驚膽戰(zhàn)之下,整個人都氣勢便迅速萎靡了下去。

    章公望旋即拱手,徐徐奏稟。

    “皇上自登帝位,朝堂之上并無建樹,寵信jian佞,致田?;鹿俑烧?,惹得民怨四起,亂事橫生。偏袒親眷,罔顧法度,致甄家仗勢欺人,京城物議如沸。韓相自入朝為官,錦衣司法度嚴明,統(tǒng)轄有方,又平定馮璋之亂、斬除嶺南之患、蕩平范通之叛,功勞無人可及。朝堂內(nèi)外,群臣歸服,百姓擁戴,文韜武略,足堪治國。望皇上效堯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禪于韓相,上應(yīng)天意,下合民心。陛下可享清閑之福,百姓又得英明之主。臣等議定,特來奏請?!?/br>
    一番話說得沉緩清晰,擲地有聲。

    永昌帝大驚失色,厲聲道:“你!”

    高陽長公主亦勃然變色,“章斐身為皇妃,撫養(yǎng)太子,皇上器重恩遇,你怎能作此胡言亂語!”

    章斐的事是永昌帝色迷心竅,將她溫婉的女兒害成那樣,她以為,他會感激?

    章公望垂眸不應(yīng),只拱手道:“望皇上三思?!?/br>
    旁邊宋建春隨即道:“天下百姓皆知皇上無人君之德,致禍亂橫生,百姓屢屢遭難,若非韓相在朝,四方節(jié)度使豈肯歸服?似馮璋般揭竿而起者,不知多少!自古以來,興廢盛衰,皆有定數(shù)。望皇上早作決斷!”

    話音落處,旁的幾位尚書亦附議勸諫,步步緊逼。

    皇帝昏聵,人心不服,朝堂上下對昏君的怒氣積攢已久。六部的事悉數(shù)握在韓鏡手里,這兩年亦有韓蟄插手,且韓蟄手握錦衣司,背靠京畿兵權(quán),這回能調(diào)河陽相助,顯然是有楊裕暗里支持。而在南邊,曹震與宋建春交情甚篤,尚家又與韓家聯(lián)姻,形勢之強弱,已是洞明。

    眾人七嘴八舌,勸諫不止,外頭火把熊熊,柴隆和韓征、尚政坐鎮(zhèn),羽林衛(wèi)紋絲不動。

    永昌帝驚恐、震怒,卻無濟于事,連高陽長公主義憤填膺的怒斥都被樊衡厲色逼回。

    宮門已然落鎖,內(nèi)外難通消息,永昌帝姐弟倆孤立無援,臉上血色一分分地褪盡,最終委頓在地,只是不肯松口,將祖宗的江山輕易拱手讓人。

    這事難以一蹴而就,韓蟄既已布置得當(dāng),便胸有成竹。

    當(dāng)晚在麟德殿逗留至深夜,留羽林衛(wèi)嚴守宮廷,樊衡留在殿內(nèi)照應(yīng),旁人暫退至南衙,留永昌帝權(quán)衡利弊。

    ……

    次日宮禁森嚴,又逢休沐,外頭水波不起。

    宮廷之內(nèi),永昌帝姐弟倆形同軟禁,莫說向外傳遞消息,連太子的面也沒能見到。

    漫長的暗夜,漫長的白日,永昌帝被困在殿中,漸而絕望。形勢已然分明,垂死掙扎卻無濟于事,待韓蟄再度入宮時,正當(dāng)盛年卻早已氣虛體弱的皇帝神情萎靡,姿態(tài)頹然,癱坐在龍椅上,臉上一片死灰。

    殿內(nèi)君臣相對,高陽長公主被關(guān)在側(cè)間,樊衡在旁待命。

    皇家人丁凋落,姐弟倆皆被困在此處,更難有回天之力。

    永昌帝眼底有nongnong的淤青,“若朕禪讓,你將如何處置太子?”

    “臣曾奉命任太子少傅,若皇上愿禪讓帝位,不起風(fēng)波,臣便不會傷他半分。”

    “若朕不愿意呢?”

    韓蟄默然不應(yīng),只盯著地上冰冷的金磚,姿態(tài)冷硬。

    “朕明白了……”永昌帝疲憊地笑了笑,自嘲一般。

    其實早該看明白,韓蟄當(dāng)年會拔劍指著他鼻子,會在朝堂上步步緊逼,便是不太將他這皇帝放在眼里。然而他這皇帝生來庸碌,能穩(wěn)居帝位,不過仗著皇家血脈、群臣扶持和禁軍守護,甚至朝堂政事,他也需仰賴韓家,飲鴆止渴般,養(yǎng)虎為患。

    如今禁軍叛變,群臣反目,他還能剩下什么?

    永昌帝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朕禪讓后,朕的兒子,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太子年幼無知,臣何必傷他?!?/br>
    “好?!庇啦鄯鲋腊刚酒饋?,身子搖搖晃晃的,“朕下詔,禪讓帝位?!?/br>
    ……

    皇帝禪讓的詔書頒布,哪怕朝堂上下各有猜測,仍是一片嘩然。

    章素帶頭呼應(yīng),盛贊皇帝圣明,百姓得遇明主,六部尚書亦然,旋即,跟韓家有過交情的、看得清形勢的紛紛附和,連御史臺的諫官們都沒異議。縱然有幾位忠于皇家正統(tǒng)的老臣、跟韓家不對付的官員或明或暗地反對,卻如逆著風(fēng)浪前行的孤舟,被迅速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