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不止是安靜,而是接近壓抑的那種。 幾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良久,燭臺切光忠才慎重而緩慢地說道,“壓切,以后絕對不要在膝丸殿面前提髭切殿?!?/br> 七海花散里下意識地想問為什么,可看幾人臉上的凝重神色,知道自己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 昨晚的歡迎宴里,髭切是不在場的。 但是她同一時間也明白,如果知道髭切的現(xiàn)狀,她的疑惑大概能解開一半。 稀疏的星光遁入層疊的暗色烏云中,昏暗的蒼穹勾勒出壓抑的天際線。當膝丸踏入地下室的時候,他身上沾染的夜露頃刻間凝成了冰粒。 他不由地呼出一口氣來,感覺地下室的溫度幾乎達到了呵氣成霜的地步。 皮靴和石質臺階摩擦碰撞的聲音在此空間里非常清晰,似乎都帶了隱隱的回聲,但地下室深處,卻有著其他更加可怖的聲音。 如同野獸在低低的咆哮,以及咕嚕咕嚕的聲音。 簡單來說,很像恐怖片里森林里的配樂。 膝丸深吸了一口氣,走入了最底層。 兩點紅光如同鬼火一般在黑暗里搖曳著,下一秒紅光突兀逼近,刀劍鋒利的氣流撕扯著黑暗,過快的速度讓膝丸剎那間聞到了死神在他脖頸處烙下親吻時那腐朽的氣味。 但下一秒,鐵鏈嘩啦繃緊的聲音。 以及在他身前強制停下的刀。 襲圌擊者發(fā)出低低的咆哮聲,因為鎖鏈的捆綁而暴躁不安。借著微薄的月光膝丸看清了對方的面容,方才那兩點紅光就是對方的眼睛。 金色的鬈發(fā)和俊秀的面容,以及,狂亂的表情。 “兄長……” 膝丸小聲地叫道,同時對髭切伸出手去。 髭切再次發(fā)出低低的咆哮聲,衣下似有什么要隱隱破骨而出。他的腿上,手腕上,腰上都綁著被鮮血浸染的冰冷鐵鏈。 膝丸走進他,他此時顯然依舊是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直接一只手按住膝丸的肩膀,然后咬了上去。他的牙齒很鋒利,所以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他的衣服,刺穿了他的皮膚,開始大口大口吮圌吸他的鮮血。 膝丸則用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撫摸著髭切的頭發(fā),一下,一下。然后他低聲說:“兄長……我一定會,一定會讓你恢復正常的……所以。等我。” —— 第86章 親吻刀鋒(五) 天空凄美如祭壇 夕陽在凝結的血泊中沉默 ——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 暗沉沉的上午在雨水中轉變?yōu)轭H為凄涼的日中, 當七?;ㄉ⒗镂缢褋淼臅r候, 她聽到了雨點不停敲打著窗欞的聲音。 早餐照例和織田組的人一起吃的, 上午她正在準備出征的事宜時——或者直接說,換出征服的時候——外面?zhèn)鱽砹饲瞄T聲。 七海花散里起身開門, 發(fā)現(xiàn)外面撐著傘的居然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殿, 請進?!彼读讼拢缓笮辛艘欢Y。 沒有一把刀會在三日月宗近面前擺驕傲姿態(tài)的, 他的名氣、力量和美麗都為他在這座本丸贏得了足夠的尊敬。 入座,奉茶, 盡管看起來頗為隨性,但他的舉手頓足還是一等一的優(yōu)雅。也許這種優(yōu)雅已經銘刻進了他的骨子里。 七?;ㄉ⒗锵氲? 這樣直面相對,才更能體會出三日月宗近身上的魅力來,那種魅力不是隔著屏幕或者文字就能體會到的。 “三日月殿, 是有什么事嗎?”七海花散里率先問道。 “哈哈哈, 連閑聊的機會都不給我嗎?這么著急就要切入正題啊。”三日月宗近笑著說道,“果然我這樣的老頭子不討人喜歡啊?!?/br> “沒有這樣的事。”她略微有些窘迫地說道。 “是嗎。” 三日月宗近喝了口茶, 姿態(tài)是無可挑剔的風雅動人,他指尖拂過杯盞的模樣幾乎可以讓任何一個少女甘心化作他手中之物,以一生的期待得他一時的垂憐。這樣淡淡地說完后他便沒有繼續(xù)說話,一時間房間里只有空曠的雨聲。 如果是壓切長谷部本人的話, 此時應該有些不安的。因為正如鶯丸所說, 主上在聽到她和四花太刀相處不好會感到不高興——換成五花的稀有太刀, 就更是如此了。而壓切長谷部會非常害怕主上可能對他不高興這個猜想。 所以說到底,還是繞不過主上。 想到這里,七海花散里也象征性地露出不安的表情來,然后她假裝遲疑了一下,說道,“三日月殿……” 恩……閑聊是吧? 于是她頗為生硬地進行了一個轉折,“您早餐吃了什么?” “哈哈哈?!比赵伦诮o她的回應是非常具有他自己風格的笑聲。 好吧。這個閑聊很尷尬。因為她說了后才想起來,早餐都是統(tǒng)一供應的,這意味著大家吃的都是一樣的。 系統(tǒng)……我好像變蠢了,是錯覺嗎? 我………… 我………… 是這樣嗎?了解了。 “壓切小姐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北K暫停于三日月宗近面前方寸之處,他眸含新月,微笑著迭出這么一句話來。 “……已經是百年的刀劍了,所以談不上可愛吧。”她有點尷尬地說道。 “可愛和年齡無關啊?!?nbsp;三日月宗近放下茶杯,居然在桌子那端探過身體摸了摸她的頭。 臥、臥圌槽……她對摸頭毫無抵抗力啊……! 接著三日月宗近說道,“是主上讓我來向你轉告一下這次出征推遲的通知,具體來說改到了明天上午,聽神樂鈴集合就好?!?/br> “啊,好的。”她頗為木訥地點了點頭,然后說道,“碰巧我也不知道這個出征服怎么穿戴……” 這個是真的,她剛剛正在研究怎么穿……身為赤司的時候,她所穿的禮服向來都是那種歐式的,在黑街世界時更是現(xiàn)代裝束,所以沒有接觸這種衣服的機會?!f是偏西方風的,但偏偏也有和風元素。 “啊,這樣啊?!比赵伦诮c了點頭,“我一向也比較苦手穿衣服的事情,脫衣服的話倒是可以……” “那個,您剛剛說了什么嗎?”七?;ㄉ⒗锔杏X這世界有點玄幻。 “我說我可以脫衣服啊?!彼J認真真地解釋道,“就好像從家里去某地的話會迷路,但反過來回家的話就很少會迷路了一樣?;蛘呱晕⒈┝σ稽c也沒關系,畢竟衣服也只是一種替代品?!?/br> ……居然是如此正經的在解釋。 ……問題是這句話怎么解釋還是都很污??!而且他說了暴力撕扯衣服的話吧!絕對說了吧!= =! 七海花散里不由地抽了抽嘴角,“那個,請進行下一個話題吧,三日月殿?!?/br> “嗯。那么壓切你可以去問一下長谷部怎么穿出陣裝,畢竟你們是共體的說?!彼c頭,然后給出個很正統(tǒng)的提議。 “……好的。”雖說她并不想聽他的話了= =。 接著又喝了一會兒茶,七海花散里這邊的茶葉是燭臺切光忠送來的,燭臺切光忠說這一茬的茶葉還沒有采摘,所以就先把他的藏茶分了她一半。 之后,在三日月宗近的邀請下,她來到平安京老刀的庭院里。 是頗為古樸典雅的庭院,一眼望去盡是池塘。其實也不能說是池塘,因為他們這邊的房屋都是建在水上的。房屋由木制的水上長廊作為道路和橋鏈接在一起,在對面的岸上種著兩棵櫻花樹,一大一小,在陰雨中是難得的亮色。 三日月宗近回房間里取了清酒和吃食,白色的瓷盤上擺放著的小烘餅看起來非常可口。兩人坐在回廊中看著外面的雨景,愜意到飛起。 偶爾體會一下這樣的感覺也不錯啊。 “壓切你能成為我們的同僚,我們其實都感覺很開心?!比赵伦诮@樣說道。 “因為我的性別嗎……?” “不光是。每次迎來一位同伴,我們都會很開心。再加上壓切你的特殊性,讓我會覺得……我們的本丸,真是被幸圌運之神眷顧著的啊?!?/br> 漫天的陰郁色彩似乎都因他這一笑而煙消云散,但很久之后,七海花散里才知道,不是他驅散了那些黑暗,而是他的眼眸,將那黑暗都吸收進了他的身體內部。 同化,醞釀,蟄伏……而后,以一場比這陰雨更加狂亂墮落的姿態(tài)——爆發(fā)出來。 當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本丸。會議室。 審神者坐于首位,一旁是山姥切國廣,另一邊是太郎太刀。他面前是一張黑色巖石砌成的案幾,上面是一個同色的香爐,香爐里的香靜靜地燃燒著,整個房間顯得幽寂、清凈、平和。 這個會議是瞞著七海花散里進行的,所以審神者特意派遣了非常信任的三日月宗近去纏住她。 會議的主要內容當然是怎樣用七?;ㄉ⒗锝鉀Q暗墮問題。 膝丸率先提出強行讓七?;ㄉ⒗锱浜洗蠹业闹委煟绻吆;ㄉ⒗锊粡牡脑捑蛣佑梦淞褐?。 “如果她因此而仇恨本丸呢?”小夜左文字問道。 “她練度為0”膝丸若有所指。 眾人都沒有說話,髭切是本丸唯一已經暗墮的刀,他們也知道髭切被審神者囚禁在地下室里了,膝丸如此偏激,也是有原因的。 片刻后,審神者率先打破沉默,“……我不同意。” “您難道要為了她放棄我們所有人嗎?”臺下立刻響起了反駁的聲音。 審神者又沉默了幾秒后,緩緩說道,“她是我的刀,你們也是我的刀。為了救多個人而殺死少數人這種問題……只要是人類就無法做出選擇。因為生命不能用數量來衡量。我希望你們能明白這一點。” “……主上,您的話語讓我非常敬佩,但是您需要知道,鶯丸殿已經初步進行了嘗試,我們基本可以確定了,只有她才能讓我們停止暗墮。您也必須正視、且承認這一點?!币黄谝徽裾f道。 他身后站著整個粟田口,他必須肩負起這個責任來。 他沒有退路。 他知道哪怕是自己碎刀,他也要讓他的弟弟們繼續(xù)活下去。 “還有一種方法?!钡谝慌诺膲呵虚L谷部閉了閉眼,說道,“刀解獲得大量材料,然后利用這些材料再次鍛造出相同的刀,然后觀察對方是否也會出現(xiàn)暗墮氣息?!?/br> 聽了壓切長谷部這話,有不少付喪神的臉色并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