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審神者坐在會議的首位上,出聲說道: “扣留本體刀,暫時剝奪一隊身份,于屋內面壁三個月。他的位置由小狐丸代替。以上。” 膝丸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但他畢竟還沒有失態(tài)。 三個月。髭切會變成什么樣?他又會變成什么樣? ——上午的交談。 而壓切長谷部卻是知道審神者的打算的,早在上午時他就問了審神者:“三個月后,膝丸和髭切都會暗墮吧。如果有一些人堅持主上命令但行動失敗了……怎么辦?” 壓切長谷部的顧慮很有道理,就像燭臺切光忠那個家伙,明明近水樓臺的,但卻把七?;ㄉ⒗锟闯闪诵闹忻髟拢B用爪子試探一下的心態(tài)都沒有。 “沒關系啊,畢竟壓切小姐是壓切長谷部,所以,到最后我會告訴她真相,請她為大家一起解除暗墮的麻煩的。” 彼時,審神者的微笑溫文爾雅。 —— 言峰綺禮的話意味著啥你們都懂吧。 =__= 他告訴長腿部這只是為了測試刀劍的忠誠,他是不會讓刀劍暗墮的,最后會讓快暗墮的刀劍和七?;ㄉ⒗锛w的來一下……這個意思。 當然,他告訴長谷部的話是假的,他告訴刀劍們的話也是假的,他對七海花散里說的話也是假的。他只是想要搞混水,從中獲得愉悅而已。 ———— 不管生命漫長也好短暫也好,我所能做的事僅僅就那幾件,那就是斬殺妨礙新選組的敵人,僅此而已。 ——《薄櫻鬼》沖田總司 審神者說的非常簡單,連具體發(fā)生什么事都沒說清楚,但處罰卻是異常嚴格的。這樣的情況放在其他本丸估計要人心浮動了,但因為審神者太有威嚴,所以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點頭默許了。 唯一可能持反對意見的髭切,并不在現場。 而事實上審神者言峰綺禮在宣布會議結束后,便直接走向了本丸的地牢。如果不出他所料,今晚大概會發(fā)生有趣的事,所以,他需要事先布局一下。 濃重的腥氣撲面而來,言峰綺禮瞇著眼透過灰蒙蒙的霧氣看到地牢盡頭被鎖鏈束縛的男人。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發(fā)絲劃落,曾經耀眼奪目的金如今已變成灰寂的白。當他向他走來的時候鎖鏈□□他軀殼的聲音刺耳而尖銳,骨刺被切割成層次不齊的缺口,一寸寸碎裂的聲音像是地獄深處的詭秘的風聲: “言峰……綺禮……” “真是稀奇?!毖苑寰_禮眨了眨眼說道,“不愧是源氏的珍寶,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保持神志嗎?” 髭切并未說話,只是將鐵鏈拽的嘩啦啦直響。 這次同上次不同,鐵鏈上還長了很多倒刺,直接嵌入了髭切的身體中,他的傷口一直在汩圌汩地冒著鮮血。 “這次來是要給你通知一個消息?!毖苑寰_禮對這殘忍的一切熟視無睹,“膝丸為了快點讓你脫離苦海,所以違背了我下的命令,對壓切小姐強制出手了?,F在判處他三個月的面壁,我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髭切的喉嚨里發(fā)出嘶吼。 “真是無趣啊?!毖苑寰_禮自言自語道,“如果膝丸死了,是不是你會變得更有趣一些呢?髭切?!?/br> 地下室里陰暗的氣息瘋狂涌動起來 ,言峰綺禮這句話所導致的后果顯然非??膳隆Q镜碾p眸,腥臭暗紅的氣息從髭切身體內瘋狂涌圌出,黑色的火焰附著在慘白外露的骸骨上。但髭切眼中的瘋狂卻逐漸的變少了,幾秒后,髭切冷靜的聲音響起:“你要我圌干什么?言峰綺禮?!?/br> “居然能在這種情況理智下來,不愧是你。原本我以為你會給我?guī)順啡さ?,但可惜有膝丸這個阻礙。”言峰綺禮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之色,“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去做你想做的就行——這本丸,你做一切都是被允許的?!?/br> 髭切想要思考著言峰綺禮的話,但是被污染的神力侵蝕著他的大腦讓他難以做任何有條理的分析。緊接著,言峰綺禮的聲音又響起了: “如果你不做什么的話膝丸會像你一樣的……當然,你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去和那位可愛的壓切小姐玩一玩兒怎么樣?你知道的,交、合可以化解神力的污染?!毖苑寰_禮說到這里后又露出微笑,“不過我想,今晚她會來主動找你的?!?/br> 髭切注視著言峰綺禮,歡樂,痛苦,恐懼,不安,淡漠,這些情感在他眼中什么都沒有。髭切知道言峰綺禮特意關注自己的原因,那個男人真的是心中空無一物,髭切比本丸任何一個付喪神都要了解言峰綺禮,可越是了解他,越對他的存在感到心驚膽戰(zhàn)。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類。 他不是人類,應該是惡魔吧。 綺禮,多么美麗的名字,配上他這個人,卻又多么的嘲諷。 在膝丸離開后,七海花散里其實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找膝丸問問具體情況。如果是以前的她的話絕對不會想要節(jié)外生枝的,但審神者說了……要更像人類一些。 七?;ㄉ⒗飶膩頉]有考慮過自己的身份,考慮過自己究竟是不是人類或者是其他什么玩意兒。哲學性的思考不適合她,如果有一天她那么考慮了,這八成是利用所謂的“哲學”來達到什么目的,或者像黑籃世界一樣,欺騙綠間真太郎,裝圌逼用。 但審神者卻明確提出了,讓她更像人類。 這句話的前提是,她現在不像人類。 人類應該是怎樣的呢?當她正在會議室門前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粟田口的五虎退怯生生地遞過來一朵花,然后說道,“日、日安,壓切殿?!?/br> “謝謝你哦?!逼吆;ㄉ⒗锔┫聡砻嗣寤⑼说念^,然后問道,“是誰讓你送過來的呀?” 五虎退呆了一下,然后說道,“是一期哥……”說完后他就轉身跑了。 是對骨喰行為的道歉嗎?盡管她至始至終都不知道骨喰是為什么對她出手……原因和膝丸一樣嗎?無解。她隨手將花別在扣子上,然后下了去找膝丸問清楚的決定。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膝丸受了懲罰,骨喰藤四郎卻沒有? 在踏入源氏的庭院時她的指尖掠過腰畔的刀,那冰涼的觸感所帶來的安全感不言而喻。 “你來干什么?”膝丸站在門前,冷淡地對她說道。 “來問你問題。”她平和地回答道。 膝丸勾起唇角,做了個“請”的姿勢,待她進入屋內后。他將門緩緩合上,落鎖的聲音在空氣中無比清晰。 “你就不怕我繼續(xù)做上次未完成之事嗎?”他問道。 “那是什么?”七?;ㄉ⒗锓磫枺拔乙埠芟胫滥且粋€。” 膝丸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沒有回答。 “我以為手里沒刀的人應該對拿武器的人有最起碼得尊重。 ”七?;ㄉ⒗锏卣f道。 “是么?” “不是么?” 瞬間出手,刀刃驚艷眼球的同時擠壓著空氣相互摩擦于罅隙處交疊出重影來,只是一瞬卻有著夢境般突兀顯現的模糊影像。高機動對上高機動,低練度對高練度,但卻一方有劍,一方無劍。 ——膝丸的劍,已經被審神者所扣留了。 屋內的空間本來就比較小,膝丸雖然在盡量靈活著躲避,可依舊施展不開來。他隨手拿了身邊的家具裝飾品阻擋她的劍招,但卻被她紛紛擊成碎片。 焰流舔shi了她深沉的眸子,因為蓬勃的殺氣心跳開始無序起來,再次翻轉送出一劍,和服若流云涌動成一場大夢。 沒有退路,膝丸背靠著墻,而她的劍停留在他的咽喉處。他的眸里蘊含圌著爆裂的情緒。 “你很憤怒嗎?”七海花散里用劍指著他,皺著眉問道,“你為什么會這樣憤怒?當初先動手的是你。” 膝丸眼底的情緒一點一點被更幽深的色彩吞噬干凈,然后他說道,“你想知道原因嗎?” “想。”她毫不猶豫地說道,她正是為此而來的。 “今晚,去本丸的地牢看看,你就知道了?!毕ネ杈徛卣f道。 七?;ㄉ⒗稂c頭。 這里需要說明的一點是,膝丸并不敢直接告訴七?;ㄉ⒗锼械恼嫦?,因為他怕他接受更殘酷的懲罰——這樣的話髭切真的就沒有生機了。 所以,他采用迂回的方式,讓七?;ㄉ⒗锶サ乩卫锟纯?,期待七?;ㄉ⒗锇l(fā)現真相。 畢竟空手搏斗的話,他不是拿著劍的七?;ㄉ⒗锏膶κ?,所以像上次那樣用強,是不可能的。 至于上次為什么有那個藥?如果有人去問的話,他會說,自從髭切暗墮后,膝丸的睡眠狀況就不好,所以審神者給了他這種強效的安眠藥,針對付喪神靈魂本身起作用的安眠藥。 當然,審神者知道膝丸會用這安眠藥做什么。 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就是,如果七海花散里被使用了這種安眠藥的話,那么同體的壓切長谷部會有感覺——因為那藥,直接針對靈魂的。所以,壓切長谷部一定會出手阻止膝丸的。 第104章 親吻刀鋒(二十三) 我們存在的本身, 就是潛在的死亡。 ——三島由紀夫 大約子夜時分, 本丸變天了。白雪簌簌落了一夜, 椿花于霜月殘夢的大雪中綻放, 染了血紅,落了潔白。當膝丸找到七?;ㄉ⒗锏臅r候后者已經完全的昏迷過去了, 他的呼吸因此而停滯了片刻。 這是他的錯, 他不該想的這般理所當然的。 事實上,在膝丸感受到體內被污染的神力已出乎意料的速度被凈化時, 他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正義感,同僚, 主上的命令,兄弟情, 死亡,髭切……這些縈繞在他的腦海里,讓他一刻都不能安歇。 當他穿過漫天大雪來到地牢時, 看到他的兄長髭切正站在門口。太刀上落了的舊傷依舊沒有養(yǎng)護總會給人帶來狂氣的感覺, 但此時髭切看起來卻非常純凈。紅色的血,白色的雪, 在極沉的夜色中的亮色。他伸手虛攏住落下的潔白,外套在風中飛揚。 看到膝丸后,髭切對他露出微笑,“膝丸, 你終于來了?!?/br> 膝丸的心猛地一縮。 如果在其他時候, 看到這樣理智的兄長, 聽到他準確無誤叫出自己的名字,膝丸大概會感到欣喜。 但此刻,膝丸感受到的卻是恐懼。 上一次,髭切叫出他名字的第二天就暗墮了。 那這次呢? 膝丸下意識想要握上他的劍,但卻碰了個空。 “哦呀,是要試試兄弟相殘嗎?”髭切微笑著,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他的面前,刀已橫于他的脖頸那側。 膝丸握緊了拳頭。 髭切的實力又增強了。 “兄長……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br> “為什么你總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呢?!摈谇新唤浶牡卮盗舜祫ι下湎碌难┗?,然后說道。 “像兄長您平日所說,因為沒當上隊長就想砍了隊友之類……怎么聽都是玩笑吧?!?/br>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想砍了山姥切殿?”髭切微笑著說道。 火焰在喉管里流竄,雪落在身體上,冰冷與火熱在鋼鐵的身體里交換著。大雪紛飛,強行侵入他們的視線。 “……壓切呢?”膝丸咬著牙,緩緩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