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預(yù)言鳥（14）

    心里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想哭的楚妙璃當(dāng)著在場所有人的面，歇斯底里地痛哭了一場。

    明明她哭的毫無形象，但是每一個看到她哭的人，都沒有辦法因?yàn)檫@樣而嫌棄她，相反，他們自己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擰絞成了一團(tuán)。

    軒轅長毅盡管知道她是在假哭，但依然被她的眼淚揪得整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畢竟，她是他的命，他打從心坎里的疼惜她。

    “明小姐別哭，一切都好起來了，一切都已經(jīng)苦盡甘來了。”他笨拙的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手帕，去給自己懷中的人擦眼淚。

    楚妙璃有些羞澀又有些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聞人公子，如果不是你對我伸出援手，只怕我現(xiàn)在還困在這鳥軀里不得解脫?！?/br>
    “不不不，明小姐，你千萬不要這么說，我相信就算是別人碰到這樣的情況，也會毫不猶豫的仗義伸出援手的。”軒轅長毅有些手足無措地開口道。

    “聞人公子，我不知道別人面對這樣的情形，會不會如你所說的一樣，仗義伸出援手，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楚妙璃強(qiáng)忍著笑場的沖動，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美目一眨不眨地仰望著軒轅長毅。

    “我很感激你，聞人公子，感激你在見到我的時候沒有大喊大叫的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而是強(qiáng)忍著恐懼，耐心留在原地，聽我訴說……感激你，在明知道會被我家人質(zhì)疑的情況下，還毫不猶豫的把我叮囑你的話，轉(zhuǎn)述給我的家人知道……”

    “明小姐，照你這樣說，其實(shí)你真正應(yīng)該感激的人不是我，而是皇上和你的祖父才對，因?yàn)槭撬麄冊谀敲炊嗪蜻x人中間，挑中了我?！?/br>
    軒轅長毅明知道楚妙璃這樣說，只是為了徹底打消在場所有人的疑竇之心，但依然被她夸得有些臉紅，“而且，我很高興自己能夠?yàn)槟阕鲆恍┝λ芗暗氖虑椤驗(yàn)槟阒档?。?/br>
    雖然楚妙璃和軒轅長毅并沒有說什么露骨的話，但是，在場只要有耳朵的人，都清楚的認(rèn)識到這兩人是真的看對眼了。

    明太爺對此有欣慰也有遺憾。

    欣慰的是，孫女兒雖然經(jīng)歷了許許多多的磨難，但到底還是找到了一個讓他們?nèi)胰硕加X得非常滿意的歸宿；遺憾的是，曾經(jīng)唾手可得的未來國母寶座到底是如同那煮熟了的鴨子一樣，飛走了。

    皇帝和太子對此卻很是一言難盡。

    尤其是太子……這種看著自己原本未婚妻與別的男人相依偎在一起的違和感，實(shí)在是讓他恨不得就這樣拔腳折返回宮算了。

    但是，作為儲君的責(zé)任心，卻讓他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硬下心腸坦然離去。

    心里同樣覺得很不是滋味的王洪漢見此情形，忍不住咳嗽一聲道：“明小姐，你如今與狀元郎已經(jīng)是正兒八經(jīng)的結(jié)發(fā)夫妻了，有什么話完全可以等到回家以后再說，現(xiàn)在嘛，老夫覺得，我們還是正事要緊?！?/br>
    “正事？”楚妙璃微側(cè)著臉，明知故問。

    “是的，”王洪漢輕輕點(diǎn)頭，然后把他審問趙一涵之后的種種發(fā)現(xiàn)從頭到尾的說給楚妙璃聽，“你也變成過一只鳥類，想必對那種身不由己的痛苦印象深刻，不知道你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救救他們？畢竟——這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數(shù)十萬人！”

    “數(shù)十萬人？原來……他已經(jīng)害了這么多人了?！背盍Р缓醯泥哉Z道。

    軒轅長毅見狀，大為心疼地把楚妙璃往自己懷里摟了摟，后來又像是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有些出格，掩耳盜鈴般地又放開了已經(jīng)被他攬入懷中的佳人。

    輕佻！

    這狀元郎怎么如此的輕佻！

    覺得這一幕不是一般辣眼睛的王洪漢止不住的在心里腹誹，面上卻是一副充滿著期盼的樣子。雖然他并不覺得明家小姐這樣一個小女子，能夠比他還要厲害，但是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有個已經(jīng)變相跨入了修行大道的人幫著出主意，總是好事。

    “王老大人，雖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脫了，但是就像您說的一樣，直到現(xiàn)在，我都對那種身不由己的痛苦，栗栗危懼，我很樂意幫助您，事實(shí)上……這些年來，我也沒少琢磨著要擺脫趙一涵的控制，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回到我的身體里去，但是……這真的是太難了……”

    楚妙璃動作有些遲滯的從軒轅長毅的懷中，掙扎著站了起來。

    軒轅長毅怕她久未站立摔倒，滿臉緊張的如同看著自家小孩蹣跚學(xué)步的家長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楚妙璃的身邊。

    楚妙璃對此很是感動，“聞人公子，你別擔(dān)心，雖然我這些年來被趙一涵害得確實(shí)受了不少罪，但是，我也并非一點(diǎn)收獲都沒有的，比如說，對這天地靈氣的利用！”

    楚妙璃在王洪漢的目瞪口中，兩手做蓮花狀的接連結(jié)了好幾個手印，一股精粹之極的天地靈氣，隨著這幾個手印的凝結(jié)，陡然化作半透明的霧狀聚攏過來，迅速包圍了楚妙璃的全身上下。

    楚妙璃那因?yàn)殚L年昏睡，蒼白不堪的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與此同時，那有些干癟異常的皮膚，也一點(diǎn)點(diǎn)的變得豐潤飽滿起來。

    如果說在看到楚妙璃施法以前，王洪漢心里還惦念著要收她為徒，現(xiàn)在的他，卻一點(diǎn)都不敢這樣想了。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因?yàn)檫@樣的楚妙璃，已經(jīng)不是他這個在修行道上跌跌撞撞了數(shù)十年，卻依然沒有什么大突破的普通散修能夠輕易招惹得起的了。

    楚妙璃的表現(xiàn)，也被皇帝等人深深的看在了眼里。

    原本還對她能不能幫到那數(shù)十萬人而滿心懷疑的他們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樣鐘靈毓秀的天之驕女，就算不能真的解決掉趙一涵那個畜生所帶來的麻煩，最起碼的，也能夠阻止那些人因?yàn)橼w一涵的一聲令下而生靈涂炭吧！

    事實(shí)上，也確實(shí)如此。

    在利用天地靈氣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以后，楚妙璃滿臉認(rèn)真的對王洪漢說道：“您收徒的眼光其實(shí)非常厲害，雖然趙一涵在品德上多有讓人詬病之處，但是他在咒法一道上的資質(zhì)，確實(shí)讓人驚嘆！”

    “這也正是我最傷腦筋的地方?！蓖鹾闈h滿臉苦笑地說。

    楚妙璃給了他一個充滿理解的表情。

    “這些年來，盡管我為了擺脫他的控制，做了非常多的努力，但是，因?yàn)槲覀冎g契約的不對等，不論我怎樣想方設(shè)法，等待著我的，都是失敗的結(jié)局。這很讓人沮喪，但我并沒有放棄，因?yàn)槲抑?，打鐵仍需自身硬，如果我不自己努力強(qiáng)大起來，那么就算我借著您的手，成功逃離了他的魔爪，以后也很可能再遭遇同樣的事情！”

    “畢竟，”楚妙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出了幾分鋒利的味道?！暗栏咭怀?，魔高一丈，這個世上，從來就不是只有一個趙一涵！”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說得好！說得好啊！”王洪漢滿臉感慨地連連點(diǎn)頭。

    半晌，他才用一種很是了然的口吻道：“明小姐，看在我怎么說也算幫了你一回的份上，你能不能給我交個底，究竟有沒有辦法幫助那幾十萬人！如果有的話，我王洪漢，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向你保證，以后絕對唯你馬首是瞻，不敢有半分二話！”

    難得從他嘴里聽到幾分平等意味的楚妙璃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她緩緩開口道：“如果我還在那具鳥軀里，就算想做點(diǎn)什么也無能為力，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王老大人，如果我沒猜錯，我應(yīng)該是第一個被趙一涵強(qiáng)行攝去魂魄，簽訂主仆契約的人，那也就意味著，只要我想，完全可以反客為主的逆轉(zhuǎn)契約，讓他成為我的仆人……等到那個時候，您覺得，我們還需要為那數(shù)十萬受害者而憂心忡忡嘛？”

    “逆轉(zhuǎn)主仆契約？明小姐，你、你確定你能夠做得到？”楚妙璃的話讓王洪漢整個人都驚呆了。

    “我確定我可以?！背盍Ш苷J(rèn)真地再次點(diǎn)頭，“我太了解趙一涵了，太清楚他隱藏在心里最深處的弱點(diǎn)是什么了，所以，你們只需要在旁邊看著我解決問題就好了?！?/br>
    楚妙璃語氣里的那份自信心，感染了在場所有的人。

    大家都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她，想要知道她到底要怎樣逆轉(zhuǎn)契約，又怎樣將隨時都可能處于生靈涂炭的大宣朝重新掰回到它正常的軌道上來。

    “不過在我動手之前，我也希望皇上能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就在大家被楚妙璃刺激的渾身熱血沸騰的時候，她卻陡然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的話來。

    就連對楚妙璃充滿好感的軒轅長毅也用充滿‘驚異’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答應(yīng)你……一個條件？！”王洪漢難以置信地說，幾乎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看走了眼，要不然，這樣一個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漂亮女子，怎么會半點(diǎn)遮掩都沒有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反倒是皇帝格外鎮(zhèn)定的回望著楚妙璃問：“不知道是怎樣的條件？”

    楚妙璃臉上的表情因?yàn)榛实鄣脑挾溉桓‖F(xiàn)了幾許悲傷之色。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拎起裙擺將那已經(jīng)被人忘到腦后的鳥兒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雖然它困了我20多年，但它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如今我已然與它結(jié)下因果，所以，我希望皇上您能夠看在它好說歹說也救過大宣朝萬千黎庶的份上，給它一個敕封，讓它……讓它也能夠受點(diǎn)香火供奉，來世再不受這鳩占鵲巢之苦?！?/br>
    本來已經(jīng)作好充分心理準(zhǔn)備——接受楚妙璃獅子大開口——的皇帝整個人都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不約而同地放松了緊繃的肩線。

    他們就說嘛，老首輔愛若珍寶的嫡親曾孫女怎么會是那起子趁人之危、坐地起價的小人。

    “如果老師知道他的曾孫女擁有著一顆如此善良的心，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會倍感安慰的！”皇帝笑容滿面地對楚妙璃道：“這鳥兒與你有著如此深的淵源，又確實(shí)對我大宣有恩，不知道你想要讓朕封它一個什么頭銜？”

    “預(yù)言神鳥就好?！?/br>
    楚妙璃伸手摸了摸那小鳥隨著她神魂的離開，而一點(diǎn)點(diǎn)變涼的小身軀，滿臉感傷地掉下了兩滴眼淚。

    “等到皇上給它敕封后，我就親自給它立一個小廟，讓所有受了它恩惠的人，都來拜它，把它當(dāng)祥瑞一樣看！”

    “它確實(shí)是我大宣朝的祥瑞！”徹底入了楚妙璃套的皇帝用他的金口玉牙，毫不猶豫地當(dāng)著在場所有人的面以及這一方世界的天道正式宣布道：“從今天起，它就是我大宣朝的祥瑞、我大宣朝的預(yù)言神鳥，我們會永遠(yuǎn)感激它為我們所作的一切！”

    “多謝皇上隆恩，民女真的是感激不盡?！笨偹阃瓿傻谝粋€任務(wù)的楚妙璃含淚而笑的捧著那色彩斑斕的小鳥，誠心誠意地對著皇帝行禮，臉上的感激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真是個實(shí)心眼兒的傻孩子，”皇帝連忙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臣子趕緊把他的新婚妻子給攙扶起來，“什么民女不民女的，你是朕老師的曾孫女，在朕心里，可是一直拿你當(dāng)自家孩子一樣看待的，所以啊，像這樣的話，以后就別再提了！”

    剛剛才親眼見識了回楚妙璃能耐的皇帝已經(jīng)在心里盤算著要給她一個郡主當(dāng)當(dāng)，好拉進(jìn)彼此的距離了。

    第315章 預(yù)言鳥（15）

    事有輕重緩急。

    楚妙璃在得了皇帝的準(zhǔn)確答復(fù)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抬腳走到了趙一涵的面前。

    在場所有人見此情形，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楚妙璃的背影不放，想要看她到底打算要用什么樣的辦法，來逆轉(zhuǎn)她與趙一涵之間的主仆契約。

    “……預(yù)命，都說咬主人的狗不能留，可我養(yǎng)了你二十多年，還真沒想到，你居然也是這樣一條讓主人失望透頂?shù)墓?！?/br>
    楚妙璃一靠近趙一涵，后者就用一種深惡痛絕的語氣說話了。

    王洪漢沒想到趙一涵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夠說話，大為驚怒，急忙緊跟著上前兩步，就要再次把趙一涵弄昏過去。

    趙一涵看到這樣驚怒交加的他不由冷笑出聲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恢復(fù)意識了嗎？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在暗地里攔著，不讓我逃走！”

    ——趙一涵剛才在被那兩個侍衛(wèi)大力從馬車上拽下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清醒了。

    從小就知道什么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和‘三十六計(jì)不如走為上計(jì)’的他，剛想要借助附近奴仆的力量逃之夭夭，就發(fā)現(xiàn)他和仆人的牽絆，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凍結(jié)了，盡管他百般努力，都沒有辦法成功聯(lián)系上他們過來救他。

    王洪漢被趙一涵的話弄得整個人都是一愣。

    什么叫他早就發(fā)現(xiàn)趙一涵恢復(fù)意識了，還一直在暗地里攔著他不讓他走？

    “你誤會了，一直在暗地里攔著你，不讓你走的人不是你師傅，而是我，而是你一直沒有正眼瞧過的我。”楚妙璃面不改色地把軒轅長毅暗地里做過的好事安到了自己身上。

    “你？”趙一涵滿臉不可置信地重復(fù)著楚妙璃說過的話，怎么也沒辦法相信她嘴里所說的事實(shí)。

    雖然現(xiàn)在楚妙璃已經(jīng)重新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了，但是在趙一涵的心里，他還是從前那只任由自己揉搓圓扁的預(yù)言鳥。

    “在場這么多人，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我更恨你的人了吧，”楚妙璃和顏悅色地沖著趙一涵笑，“你覺得我會這么輕易放你走嗎？”

    趙一涵被楚妙璃笑得先是渾身發(fā)寒，隨后又倍覺惱羞成怒。

    “剛才你們說過的話我也都聽到了，”他雙目噴火地瞪視著楚妙璃，一字一頓道：“想要逆轉(zhuǎn)我們之間的主仆契約，我看你是在癡人說夢！”

    “是不是癡人說夢，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試試?！背盍г诼犃粟w一涵的話以后，還是剛才那副不溫不火的口氣。

    趙一涵有些怕了。

    “我承認(rèn)我這些年確實(shí)有些對不起你，可要不是我的話，你也未必能走上現(xiàn)在這條玄門大道……”他極盡巧言令色之能事，“世人常說，授業(yè)之恩大于天，你就不能看在我好歹也變相幫助了你一點(diǎn)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再說了，你怎么著也叫了我這么多年爹爹，真的忍心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我去死嗎？”

    “別人忍不忍心，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無疑是非常忍心的?！背盍θ菘赊涞乜粗w一涵道：“你還記不記得幾天前，你曾經(jīng)問過我的那件事？”

    那件事？

    哪件事？

    趙一涵腦子里飛快劃過這兩個疑問，但很快他就像是意識到什么一般，猛然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朝著站在自己不遠(yuǎn)處的王洪漢看得過去。

    王洪漢被他看得一頭霧水，但也本能的知道，他們現(xiàn)在所說的這個話題與他有關(guān)，下意識地又朝他們走近了兩步。

    “閉嘴！閉嘴！閉嘴！我不準(zhǔn)你再說下去了！”眼看著王洪漢走近的趙一涵色厲內(nèi)荏的一疊聲呵斥楚妙璃，眼睛里的惶恐和驚懼幾乎要凝如實(shí)質(zhì)。

    “既然你敢做，又為什么怕別人說呢？”楚妙璃冷笑一聲，扭頭對已經(jīng)站在他們面前的王洪漢說道：“自從他把我變成一只鳥后，沒事有事就會找我來問各種各樣的事情，王老大人，你知道他最后找我問的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