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提到他們，都覺得心里膈應(yīng)的慌。

    因此，當然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摩他們的行為。

    “應(yīng)該不是，”羅老太爺用肯定地語氣說道：“宏安那孩子和我們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別人不知道他是個什么脾性，我們還不知道嗎？他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用他頭上的那頂烏紗帽來替女兒贖罪，自然就不會反悔?！?/br>
    “可是公公，那樣一個大活人，總不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吧？”羅夫人緊鎖著眉頭反問。

    “依照老夫的推斷，程畫芬應(yīng)該是趁著程家人收拾東西的時候逃跑的，”羅老太爺摸著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就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嬌嬌，你覺得程畫芬去了哪里？會不會被他的家人找到，然后強行被送回老家？”

    “他們找不找得到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她?！背盍痤^，對著家里人微微一笑，“那幅神仙畫爺爺你們可是都看過了，你們覺得程畫芬兩輩子最大的執(zhí)念是什么？”

    羅老太爺眉心猛地一跳，“嬌嬌，你的意思是她還沒有死心？還想要截你的胡？！”

    楚妙璃肯定點頭，“程畫芬上輩子雖然沒有做過端王妃，但是她到底在端王府待過幾年，親歷過端王府的榮華，也見識過端王妃的排場，您覺得她怎么可能放棄那個對她而言唾手可得的香餑餑？而且，這話又說回來了，她殫精竭慮這么多年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取代上輩子的那個我，成為真正的端王妃——既如此，她離開程府后去了哪里，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br>
    “我明白了！嬌嬌！你的意思是她會去長華山守株待兔？向上輩子的那個你一樣，奪得端王爺?shù)那嗖A，然后一步登天？！”羅夫人滿臉恍然大悟地說道。

    楚妙璃含笑點頭，“所以我才說他們找不找得到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她！”

    “既然這樣，抓程畫芬的事就交給你大哥去做吧！”羅老太爺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道：“他不是說他已經(jīng)徹底認清了程畫芬的真面目嗎？那我們就好好的去看看吧，看看他到底像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真的對程畫芬的一切無動于衷了?！?/br>
    雖然羅老太爺對于自己這個長孫的很多表現(xiàn)都看不上眼，但他到底是他們羅家未來的當家人，不管怎么說，該培養(yǎng)的還是要培養(yǎng)，該調(diào)教教的地方也不能輕易放棄。

    畢竟，從那幅神仙畫里的描述來看，他的小孫女是要做端王妃的，他這個做祖父的，說什么都不能讓這成日被女色所迷的長孫拖了自家小孫女的后腿。

    “什……什么？！”一直都致力于在自己的家人們面前充當一個隱形人的羅志誠猛然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聽到的事實！

    讓他去把程家meimei……不，把程畫芬給抓回來？開什么玩笑？！

    楚妙璃本來就是個玲瓏心肝，一聽羅老太爺這話就明了了他的用意。

    本來就沒打算這樣輕易放過程畫芬的她唇角一翹，故意當著羅志誠的面，用一種很是期待的口吻說道：“大哥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這件事當然只有交給他來做！”

    她眼睛亮閃閃地注視著從聽到羅老太爺?shù)脑捑驼麄€人都變得有些傻眼的羅志誠道：“大哥，你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讓我們感到失望對不對？”

    就差沒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的羅志誠用力攥著拳頭望著自己meimei這張如同出水芙蓉一樣的嬌俏面容道：“meimei，我知道自己以前的表現(xiàn)非常糟糕，讓你們傷透了心，但是，但是我以后不會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程畫芬抓回來——到時候，不論你想要怎么處置她，我都別無二話！”

    “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羅夫人本來對這個兒子已經(jīng)充滿厭煩心理了，如今見他總算說了句人話，又到底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因此，盡管滿心不快，但還是勉強扯著嘴角應(yīng)和了一句。

    羅志誠本來就是個死腦筋，他既然已經(jīng)對家里人夸下海口，說要把程畫芬抓來交給meimei處置，自然就帶著府里的家生子們?nèi)ラL華山，等著程畫芬自己送上門了。

    只是，他們羅家人聰明，同樣看過神仙畫又見了程畫芬留書的程家人也不傻。

    羅志誠一到長華山就發(fā)現(xiàn)程家兩位少爺居然也帶著一眾下人眉頭緊鎖的坐在上下的茶寮里等君入甕了。

    “……程大哥，好久不見了?！绷_志誠吭哧吭哧了半晌，到底還是對程家大少爺拱了拱手，以示尊重。

    羅志誠以前喜歡程畫芬的時候，對于程家兩位少爺簡直就像是妹婿對大舅子一樣，很是尊敬，如今兩家雖然撕破臉了，但是以他的薄臉皮，還是做不出翻臉不認人的事情。

    “好久不見？誠弟這話說笑了，咱們昨天才見過面，你就算在想念我們，也不能用如隔三秋來形容?。∫亲寱豪锏南壬懒?，一定會打你手板?！币豢戳_志誠就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程家兩位少爺臉上表情很有些微妙的站起來，迎向羅志誠。

    眼看著他們靠近自己的羅志誠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

    程家兩位少爺雖然知道羅志誠此番有些來者不善，但是他這本能反應(yīng)還是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是無奈的苦笑。

    “誠弟，我們知道那時候確實是我們meimei的錯，我們也從沒想過狡辯，但是，我們一起長大，這么深厚的兄弟情誼，難道真的要說散了就散了不成？”程家大少爺程揚文滿臉苦笑的問道。

    程家二少爺程揚武也用一種失望透頂?shù)难凵窬o盯著羅志誠不放。

    羅志誠被他們的兩面夾攻弄得整個人都有些狼狽不堪。

    他囁嚅了兩下嘴唇，臉上表情很是無奈的被程家兩兄弟一邊一個地拉扯著坐進了茶寮里。

    三人中最為年長的程揚文親自為羅志誠倒了一杯從家里帶來的茶水。

    “誠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老太爺他們應(yīng)該都知道我meimei離家出走的事情了吧？”他開門見山地問羅志誠。

    羅志誠默默點頭。

    “那你是和我們一樣來抓我meimei回去的嗎？”程揚文直言不諱的又問。

    羅志誠眼神有瞬間的閃爍。

    “誠弟，我們怎么說也認識了這么多年，我希望你能夠?qū)ξ艺f實話！”程揚文一把扯過旁邊嘎吱作響的竹椅坐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奉了老太爺他們的命令，過來抓我meimei的！”

    “……既然你們都已經(jīng)猜到了，那還問我做什么！”羅志誠也不是個沒脾氣的，被程揚文這么咄咄逼人的問著，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不耐煩起來，“怎么，你們meimei做錯了事，又說話不算話，難道我還抓她不得了？！”

    程揚文和程揚武交換了一個有些錯愕的眼神。

    自從羅志誠情竇初開以后，他們還是頭回見到羅志誠在他們面前如此不客氣的說話。

    沒有一刻，程家兄弟比現(xiàn)在更清楚的意識到程羅兩家的關(guān)系是徹底回不去了。

    羅志誠剛把話說完，心里就有些后悔了，不過只要想到程畫芬曾經(jīng)對自己meimei做的那些齷齪事，他到底還是硬逼著自己淡定了下來，仰著頭，用一種半點不落下風的眼神與程家兄弟交鋒著。

    一陣針落可聞的寂靜以后。

    程揚文主動移開了視線，垂眼將自己倒給羅志誠的那杯茶推到羅志誠面前道：“這茶是我從家里帶出來的，你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程揚武也在旁邊滿臉冷然地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怕我們下毒的話?！?/br>
    “我當然不怕?！蹦樋卓嚨糜行┧沙诓幌聛淼牧_志誠勉強扯了兩下嘴角，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啜飲了一口。

    ——有這么多雙眼睛看著，程家兄弟除非瘋了，才會對他下毒。

    羅志誠的表現(xiàn)讓程家兄弟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

    他們也端起屬于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誠弟，我知道我說的話你未必會信，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即便是我們這些做親人的，也從沒有想過……她會悄無聲息的就這樣離家出走。”程揚文一邊喝著自己茶杯里的茶水，一邊對著羅志誠倒苦水，“自從她走后，我娘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我爹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可就算這樣，他還強撐著去了衙門，主動和上峰說了他的決定，來辭官的折子都遞到京城去來！”程揚武又在旁邊補充，“羅志誠，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們程家上下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彌補你meimei的。”

    “你們是什么樣的人，我們相處了這么多年，難道我還不清楚嗎？”羅志誠滿臉后怕地說：“不過，不是我說，你們的meimei這回可真的是……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了！你說、你說她怎么就下得了手呢？！就算這事兒已經(jīng)過去好些個時候了，我現(xiàn)在想來，還是忍不住后背冒冷汗！”

    “……”程揚文和程揚武沒辦法接羅志誠這話腔，只能也一臉苦澀地往自己喉嚨里灌茶水——就像是灌酒似的。

    “等到抓到她以后，你們打算怎么處置？還帶回鄉(xiāng)下老家去？她不會甘心的！”羅志誠雖然腦袋有些一根筋，執(zhí)拗的很，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傻瓜，從看到程家兄弟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這回別想要把程畫芬抓回去了。

    因為程家兄弟絕不會坐視他們meimei被他抓走而無動于衷。

    “還能怎么處置，她是我們的親meimei?。∥覀兾ㄒ坏膍eimei?。　背虛P文咬著后槽牙說：“我爹讓我們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說了，這回抓住她，暫時先把她關(guān)起來，等他處理好了辭官的一系列事宜，再把她給帶走！”

    程揚文說到這里，又給羅志誠倒了一杯茶水。

    “誠弟，我們知道我meimei這些年來確實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還請你們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馬成不成？我們保證以后，再不會讓她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礙眼了！”

    程揚武也說：“羅志誠，你怎么說也喜歡過我meimei一場，難道你真的忍心就這樣看著她被你們家的人傷害嗎？”

    “在這起事件中，真正受到傷害的從來都不是你們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meimei，而是我的meimei！我也只有這一個親meimei！”羅志誠猛然抬高嗓門，“以前我不知道她在你們meimei手里吃過的苦頭倒也罷了，如今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還要我還怎樣喜歡你們meimei？文哥、武哥！我是人！不是禽獸！沒有你們想的那樣厚顏無恥！”

    程揚文兄弟沒想到羅志誠在這個他從前非常喜歡的話題上反應(yīng)居然如此激烈，不由大皺眉頭，就在他們心里琢磨著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夠重新把羅志誠拉回到他們的陣營中來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

    羅志誠和程揚文兄弟下意識朝喧嘩聲響起的方向望過去。

    就看到他們曾經(jīng)在神仙畫里看到過的那頂熟稔八抬大轎在眾人的抬頂下緩緩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移動過來。

    見此情形的程揚武忍不住怪叫一聲：“怎么會這樣？他不是要到半個月后，才會出現(xiàn)在這長華山的嗎？！”

    其他人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第333章 畫之靈（13）

    如果楚妙璃正好在這里，一定會順嘴好好的給他們解釋一下什么叫蝴蝶效應(yīng)。

    不過，就算楚妙璃有那個閑工夫解釋，他們也未必有那個時間聽她細說。

    因為，在那八抬大轎出現(xiàn)在羅志誠他們面前時，和那八抬大轎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子。

    那眉目如畫的俏麗女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的。

    拎著條手帕，旁若無人地一點點朝著轎子靠近。

    她走得極美極動人，堪稱步步生蓮。

    但是，程揚文和程揚武看到那個女子，臉上的表情都綠了。

    和他們表情一起綠的還有羅志誠。

    羅志誠雖然已經(jīng)從那幅神仙畫里得知程畫芬上輩子入了教坊，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深深的意識到對方確確實實是從教坊里出來的——由不得他有半分僥幸和奢望。

    這樣的女子……

    這樣不知廉恥一心只盼著攀高枝兒的女子……

    他以前還真的是……瞎了眼啊！

    “她瘋了嗎？”程揚武壓著嗓音，滿臉絕望地對自己大哥說：“她就是用這樣的辦法給我們程家?guī)順s耀嗎？”

    沒有一刻，程揚文和程揚武兄弟比現(xiàn)在更后悔，后悔他們沒有提高警惕，沒有在meimei還老老實實待在馬車里的時候，打斷她的兩條腿。

    “meimei做事一向都非常有把握，她既然敢用這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端王爺面前，自然有她的道理，不過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錯再錯下去！”程揚文用力攥著拳頭說：“像端王爺那種身居高位，還曾經(jīng)下令杖斃了她的人，可不是她能夠輕易招惹得起的――我們必須要去阻止她！”

    “阻止她？怎么阻止？！現(xiàn)在整個山腳下的人可都看著她呢！”程揚武心急如焚地說。

    以前他因為和程畫芬年齡相差的非常近，所以兄妹兩個的感情非常好，他也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家里最了解meimei的人，現(xiàn)在他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對meimei的了解，簡直可以用微乎其微來形容。

    畢竟，腦筋正常的大家閨秀絕做不出這種當眾勾引陌生男子的事情出來！

    “我們是她嫡嫡親的兄長，只要我們能狠得下心來，我們完全可以說她瘋了！反正她現(xiàn)在那個樣子也和一個瘋婆子沒什么區(qū)別！”

    “阿武！”程揚文在程揚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咬著牙顫聲道：“你聽大哥一回，咱們現(xiàn)在說她瘋了，總好過讓她被端王爺活活杖斃了強！端王爺是個什么樣的人，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

    程夫人的老家就在京城，當年她是通過榜下捉婿的方式，嫁給了她的丈夫程宏安的。

    這些年來，她雖然跟著程宏安的步伐到處宦游，但是京城里的消息也沒有因為這樣短缺過。

    事實上，上輩子的程家之所以會倒得那么快，除了因為程宏安卷入了那場科舉舞弊大案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程夫人的娘家也同樣被卷了進去，甚至卷的比程家還要深的多……

    程揚文兄弟倆對于京城的生活十分向往，一些長洲人聞所未聞的京城八卦他們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其中，最為讓他們印象深刻的就是同為正宮所處的當今天子胞弟端王。

    端王是個非常古怪的人。

    從他一出生，和他有關(guān)的各種小道消息在京城就沒斷過。

    因為他剛一出生就顯露出了整個大晉皇室都不曾顯露過的驚人異像。

    據(jù)傳，他剛出生的時候，根本就不像其他嬰兒一樣發(fā)出嘹亮的啼哭，相反還做足了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樣，用一雙讓所有人肝膽俱裂的眸子，審視著這個他從未涉足過的世界。

    是的，端王一落地就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