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的時候，更多的祝福微信涌了進(jìn)來。

    她每年都是復(fù)制著回復(fù)一下，今年卻好像忽然有了耐心，坐在窗邊打了無數(shù)條“祝你春節(jié)快樂”。

    等到一切靜止，她都沒放下手機(jī)，手指無意識地在微信頁面上往下劃著。等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猛然站了起來。

    如夢初醒般，復(fù)又覺得自己可笑起來。

    年初一一大早喬爸喬媽就回去了，喬晶晶中午吃了點剩飯剩菜，下午比較早的去了場地彩排。

    演出很順利。八點多結(jié)束后，喬晶晶換好衣服，帶著小朱離開了后臺。走在去車庫的路上，想到明天開始終于可以放幾天假，她的心情不由明快起來。

    小朱的心情似乎更好，抱著東西走得蹦蹦跳跳的，簡直按捺不住的雀躍，喬晶晶奇怪地問：“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啊沒有沒有?！毙≈爝B忙搖頭否認(rèn)，沒過三秒又一臉謎之微笑。

    喬晶晶懶得再盤問。

    不過等到了地下車庫，她終于知道小朱一臉的興奮從何而來。

    不遠(yuǎn)處，等著她的車前，身材修長的男人站在那里，微微靠著車，垂眸好像在思考著什么。

    大概聽見了她的足音，他若有所覺地抬頭，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來。

    喬晶晶腳步一頓，然后穩(wěn)穩(wěn)地走過去。

    于途站直了身體，看著她走到車前，嗓音低沉地說：“你回鯨市，我來蹭個車?！?/br>
    喬晶晶沉默了一下，轉(zhuǎn)頭問小朱：“他什么時候打電話給你的？”

    “昨天下午?！被卮鹚氖怯谕?。

    小朱在旁邊笑得一臉傻白甜。

    喬晶晶幾乎可以想象昨天小朱接到電話是多么的興高采烈，然后配合他瞞著她給她一個“驚喜”，畢竟她什么都不知道，話說回來，就算小朱知道什么，大概于途也有辦法說動她。

    司機(jī)下車來幫她們拿東西，喬晶晶一言不發(fā)地拉開了后座的門。今天開的是一輛suv，小朱跑到另一邊也要上車，喬晶晶阻止她：“你不用跟我去了，多陪你mama幾天。”

    小朱是單親家庭，mama早就接到上海，所以年也是在上海過的。

    小朱說：“沒關(guān)系啊，我明天跟司機(jī)師傅一起回來，我跟我媽說了?！?/br>
    晶晶瞪了她一眼，小朱舉手，“好吧好吧，那我不跟去了?；仡^我跟師傅一起去接你啊，你自己收拾東西老丟三落四?！?/br>
    于途忽然說：“司機(jī)師傅也不用送我們了。”

    大家都是一愣，喬晶晶看向他。

    于途：“我來開車?！?/br>
    喬晶晶雖然不想和他說話，此刻卻是忍不住：“你有駕照？”

    “有。”于途說，“有時候我們單位要做一些外場環(huán)境考察，會去一些極端環(huán)境，沙漠雪地之類的，我都開過，普通高速你可以放心?！?/br>
    他說著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打開取出一本證件遞給喬晶晶?！拔业鸟{照?！?/br>
    于途坐在駕駛座上，汽車緩緩地開出了地下車庫。

    車?yán)镏挥兴麄儍蓚€人，喬晶晶坐在了后座，手里拿著于途的駕駛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竅地把他的駕駛證接了過來，現(xiàn)在拿也不是，還，似乎也很奇怪。

    她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五光十色的街景，車?yán)锇察o得過分，過了一會，于途開口說：“晶晶，幫我開下導(dǎo)航?！?/br>
    喬晶晶看著外面沒動，輕輕地說：“你連路都不認(rèn)識，搶司機(jī)的活做什么？”

    于途沒再說話，沉默地開著車。喬晶晶的心卻被他攪得不再安寧，片刻后，她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不用回家過年嗎？”

    “我早上從鯨市過來的。如果昨天不是除夕，我昨天就來了。”于途的聲音也很輕，“晶晶，我急了?！?/br>
    喬晶晶心弦一顫，忍不住朝他看去。然而從她的角度卻只能看見他繃緊的下顎，握著方向盤的手似乎格外用力。

    好一會兒，喬晶晶說：“我睡一會。”

    “好?！?/br>
    喬晶晶頭靠在后座的玻璃上，其實毫無睡意，甚至沒有假裝睡覺。所謂“睡一會”不過是保持沉默的禮貌托詞，彼此心知肚明。

    汽車駛離了五光十色的都市，行駛在單調(diào)的高速公路上。高速上沒有路燈，車?yán)镆黄璋?，只有在和對面的車交匯而過時，才照進(jìn)來片刻光亮。

    而每次這片刻光亮亮起來的時候，喬晶晶都會從迷思中驚醒一下。

    她低頭打開了他的駕駛證。

    上面的照片英挺而清峻。

    他說他急了……

    她“啪”地合上了證件。

    不知過了多久，汽車離開了高速，開進(jìn)了高速服務(wù)區(qū)的彎道，喬晶晶微微一動，于途立刻察覺了，簡短地解釋：“加油?！?/br>
    師傅居然沒加滿油？

    她往前面儀表盤看了一下，并不太看得懂。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到鯨市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她猶豫了一下，不太自在地說：“我去下洗手間?！?/br>
    于途調(diào)轉(zhuǎn)了下方向，“好?！?/br>
    于途把車停在了公共洗手間旁邊的一個角落。

    喬晶晶戴上口罩下車。等從洗手間出來，卻見于途背對著站在公共區(qū)域洗手的地方，好像在等她。

    她腳步緩了一下，于途適時地回頭，淡淡地解釋：“太晚了，不太放心?！?/br>
    喬晶晶“嗯”了一聲，兩人一起往車那邊走。

    時值隆冬深夜，又是年初一，服務(wù)區(qū)里沒什么人，四周空曠而安靜，好像都能聽見旁邊的人呼吸的聲音。

    于途走在身邊，她的羽絨服偶爾會摩擦到他的大衣，無端生出一絲令人遐想的曖昧。喬晶晶往邊上讓了讓，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到了車前，喬晶晶依舊往后座走去，然而手才扶上門把手，一只男人的手掌卻突然橫插過來，用力地按在了車門上。

    凜冽的男子氣息頓時將她籠罩。

    喬晶晶心頭猛跳一下，沒有動彈，半晌，于途壓抑暗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真的沒有意義了嗎？”

    喬晶晶目光定定地看著他按在車門上的手。

    “你為什么要給我寫信，回答那些問題？你后悔了嗎？因為我以前那么傻，讓你感動了？”

    喬晶晶低聲說：“我不要這樣的，于途?！?/br>
    于途眸中閃過一絲澀意，“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喬晶晶抿住唇。

    “這些天，我每天寫信到很晚，可是從來不覺得累，躊躇滿志，很多期待，以為你收到會開心。晶晶，會這么想，我的智商是不是降到負(fù)數(shù)了？”

    他的聲音澀澀地，“我這輩子做過的蠢事大概全都給你了?！?/br>
    “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辦法了。”他輕聲說，“不是因為看見聊天記錄才后悔，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敢承認(rèn)?！?/br>
    “后來我出差，在沙漠里待了一個月，我以為我還在掙扎，可是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掙扎的時間太少了，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想，我該怎么挽回你。”

    “甚至開始怪你?！?/br>
    怪她？

    喬晶晶終于轉(zhuǎn)頭看他。

    于途緩緩地抬起手，摘下了她的口罩，目光溫柔而苦澀，“怪你為什么要這么快來問我，如果再給我點時間，我自己就跟自己投降了，那時候讓我來問你多好。”

    明明知道不該被他帶著走的，可是喬晶晶卻控制不住自己地問：“問什么？”

    “問，‘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空氣仿佛凝滯。

    兩兩相對，于途注視著她，認(rèn)真地、慎重地又問了一遍：“晶晶，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喬晶晶看著他，抑制不住地眼睛酸澀。

    眼前的這個人，她喜歡得太久，太久了，中間一度釋然過，可是卻那么輕易地卷土重來。

    他身上有她一切喜歡的東西，他定義了她對愛一個人的理解。

    她拒絕得掉他嗎？

    她心里知道，很難很難，可是這樣的認(rèn)知卻讓她那么的委屈和難過。

    沉默了好久好久，喬晶晶低下頭，低落的聲音。“我有點愿意，但是這樣說，心里又不開心?！?/br>
    一瞬間于途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揉碎了，尖銳的刺痛一下子穿透了四肢百骸，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用力把她攬在懷中。

    “對不起?！?/br>
    一時間什么智商情商都化作灰燼，面對懷中委屈之極的女孩子，他只感覺到心亂如麻，束手無策。

    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些，在她耳邊喃喃重復(fù)著?！皩Σ黄稹！?/br>
    喬晶晶沒有掙扎，任由他把她緊緊抱在懷里，臉頰壓在他柔軟的大衣領(lǐng)子上。她覺得自己太軟弱了，可是她現(xiàn)在有點不想思考。

    “我不要找一個，我喜歡他，比他喜歡我的多的人?！彼f。

    “這個理由不成立?！庇谕菊f，“我沒有少?！?/br>
    “有的?！彼缚厮?，“你說我們不合適?！?/br>
    “那是因為考慮到了一些很俗氣的原因，比如說，收入?！庇谕居行┢D澀地說，“比如說，我能給你什么，有沒有時間照顧好你?！?/br>
    “我也沒時間照顧你?！眴叹Ьдf，“真的喜歡一個人會很沖動，不會猶豫掙扎，不會想那么多?！?/br>
    “那我大概和你不太一樣，我想的太多了，你想不到的多?！?/br>
    “還有哪些？”

    “大概，快想完一輩子了?！?/br>
    喬晶晶在他懷里安靜了一會，固執(zhí)地說：“反正比我少。”

    于途心中心疼的情緒彌漫。

    “那這樣好不好?！彼皖^，“你告訴我的一個計算方法。怎么計算多少，然后我來補上，但是你不能連你的計算公式都不告訴我?！?/br>
    喬晶晶眨了下眼，有點懵，計算公式是什么鬼？

    為什么他們的對話中會忽然出現(xiàn)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