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元旦節(jié)過后,許多福制作的枕頭樣板被送到廠家,廠家根據樣板做出的第一批成品已經送到了福興村,許多福檢查發(fā)現(xiàn)沒什么問題,乘著最近有空,她開始著手制作藥枕。 許佰瞧見了,提議道:“姐,你覺得我把你制作枕頭的過程拍下來放到微博上怎么樣?” 許佰大學是學的電視攝影,攝影在許佰的學校只是個二本專業(yè),但在f市還是比較出名的。許佰上學的時候拍攝的片子還得過不少的獎項,他是比較有天賦的那種學生,暑期的時候還被推薦到f市的電視臺實習過幾個月。 “你不是不喜歡拍人嗎?” 這也算是許佰自己的拍攝傾向,他最多給家里人拍拍照片,攝影就算了,他寧可去拍螞蟻搬窩。就是因為這樣,他在電視臺實習的時候也不覺得這份工作多合適,未來也不打算朝這方面發(fā)展。 許佰不要臉的嘿嘿笑:“大概是我姐近日越發(fā)美顏如花的緣故,引發(fā)了我的創(chuàng)作靈感?!?/br> 許多福是個長相在及格線以上的女孩子,她不僅會打扮也會化妝,但她自回到家以后就再沒有涂脂抹粉,頂多做做基礎的保養(yǎng),許佰卻覺得她比從前化妝的時候更美了,為什么?其實主要是因為身體素質提高了,更健康。 健康就是一種非常難得的美麗。 許多福略略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也是一種營銷手段:“你拍罷!” “等等,”許佰呵住準備繼續(xù)工作的jiejie,展現(xiàn)了平時在親姐面前完全沒有的霸氣:“你就穿這個?牛仔褲和棉服……你們做醫(yī)生的,沒有工作服什么的嗎?” 許多福復雜看了他一眼,許佰一時間完全不明白jiejie眼里的深意,等她拿出了能將人從頭包到尾的白大褂,嘴角也忍不住的抽搐。 許佰:“……都是影視作品誤我?!?/br> 許多福:“……有話說話?!?/br> 許佰:“電視劇里的醫(yī)生穿手術服都能帥得感天動地,這個白大褂穿在身上,怕不是個假醫(yī)生哦~” 許多福:“……”那是因為他們的衣服起碼都是合身的。 事實上,許多福從前是個很怕冷的女孩子,她冬天的白大褂里面是要能塞進去保暖衣毛衣和羽絨服的,妥妥的l號一路包到小腿。許多福就算是個標準的衣架子,也不能穿著l號的白大褂在鏡頭前有任何的美感。 許佰嘴非常毒:“你這個完全是人在衣中晃。” 許多福:“……” 許佰放下拍攝設備,攤手:“我要等服裝到位才能拍?!?/br> 許多福:“……” 在專業(yè)上,傻白甜如許弟弟終于成功的逼得許多福啞口無言,這還是幾個月來第一次。許多福只能無奈的放下了制作藥枕的計劃,下午再一次去了以栽種麻竹為特產的村子,這個村子的人口比福興村要多近一百戶,可以說是一個大村了,與福興村同屬于耳口鎮(zhèn)轄內,叫做上口村。 這一次順利到達,沒有出現(xiàn)什么意外的情況。 上口村的村長聽說了許多福的來意,眉毛下垂著一副不是特別感興趣的樣子,每當許多福說到移栽竹子的事情,就扯其它的,許多福幾次機鋒下來就知道他也許是無意。 許多福與上口村的村長是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畢竟他也沒有直接拒絕。 許多福沒在上口村村長那呆多久,出來之后就在村子里閑轉幾圈。上口村四處都是種著竹子的,因為青壯年基本留在村內的緣故,土地荒廢得也非常少。 她路過一家的院子旁,發(fā)現(xiàn)這家壩子里曬著筍干,就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來了,那院子里不像福興村家家戶戶喜愛種點果樹,他們家家戶戶的院子里也都種著竹子,那竹林里筍殼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叫耳聰目明的許多福聽到了。 一條狗動作快如閃電,忽的從藏匿的筍殼堆里沖出來,兩條撲在鐵欄桿門前,對許多福猛吠。 這條狗是黃白色的,在農村里這種毛色太普通了,但它的‘外貌’卻比一般的狗更帥氣:身姿修長,體態(tài)矯健。 黃狗一雙眼珠子非常靈動,許多福從其中看到了警惕,它趴在鐵桿桿上沖著自己叫,許多福當然沒有被它唬退,從頭到尾目光冷靜的看著它,與它對峙。 目光中帶著挑釁。 黃狗很快就停止了無意義的狂吠,嘴里‘嗚嗚嗚’的發(fā)出威脅的低吼聲,小心的打量這個讓它覺得有威脅的陌生人。 此時,它像是一個英勇的堅決捍衛(wèi)自家領土的戰(zhàn)士。 “許醫(yī)生” 許多福聽到有人叫她,微微轉頭。說時遲,那時快,趴在欄桿上的黃狗如彈簧一樣跳過了鐵門,向著許多福的小腿咬去。 許多福聽到一聲驚叫。 “大黃,別咬!” 那叫住許多福分散了她注意力的就是狗主人,幾步路的功夫他嚇得汗津津的,爬到‘案發(fā)現(xiàn)場’腿都有點軟。結果一看,好懸狗沒咬著人。 “大黃,進去!” 大黃低低的伏在地上,忌憚的注視著許多福,它不明白剛剛自己的攻擊是怎樣被避過去的,它有點迷糊,但并不氣餒,等待面前這個人下一次露出破綻的時刻。 可是…… 大黃生無可戀被毫無危機感的主人連拖帶拽的弄進院子里,并且將鎖鏈套在它的項圈上。 大黃有些委屈,低伏下身子‘嗚嗚’的叫。 哎…… “對不起?。Σ黄鸢。≡S醫(yī)生嚇到了吧?” “我沒事,”許多福擺擺手,打量了狗主人片刻:“黃州?” 狗主人被叫出名字來,吶吶的紅了臉:“許醫(yī)生你還記得我呀,特別不好意思,鐵柵欄這么高,我都不知道大黃能直接從院子里跳出來……” 狗主人是個成年男人,自己都不能直接從院子里跳出來,養(yǎng)的狗居然做到了,真的是嚇了他一跳。 許多福認識狗主人黃州是因為他來找自己看過病,只要找自己看過癥的她都能記得,更何況黃州來看病的時候情形特別,許多福就更有印象了。 “讓你不聽話……” 黃州對著狗頭打了幾下,大黃狗頭搭在地上,無奈的瞅了自己主人的一眼,又淡定的繼續(xù)盯著許多福。 那種對無知的主人十分無奈的神情叫愚蠢的人類都能輕易看懂。 黃州:“……” 許多福差點看笑了:“真沒事,大概是我剛剛路過的時候說了它幾句,記仇。又沒有咬到我,看家護院是它的本職,打它干嘛!” 黃州聽許多福的意思好像是真不計較,心里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揉了揉狗頭。 農村里家家戶戶基本都是養(yǎng)了狗的,福興村里隨處都能看到家養(yǎng)的土狗,可農村人家養(yǎng)狗養(yǎng)得糙,這些狗大多臟兮兮的,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 黃州養(yǎng)的這條狗卻干干凈凈,毛皮油光水滑,名字還叫大黃,和主人重姓了。 這證明黃州不只是給了大黃三頓飯吃,是真正的愛狗。 安靜的院子里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許多福目光移向筍殼堆:“里頭是小狗?” “哎,大黃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br> 黃州將筍殼弄開,露出藏在里面的三條小狗,它們憨厚可掬,正互相依偎著正呼呼大睡。三條小狗的花色都不一樣,其中有一只同母親一樣是黃白色的毛,另外一只通體純黑,剩下的那一只除一條腿是白色外,其余也是黑色。 許多福沒有上手去摸小狗,微微抬眸問黃州:“你是上個月來看的病,我當時跟你說吃完兩副藥再來找我,你怎么沒有再來呢?” 黃州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臉剎時紅透了。 “我……我……” 黃州閃閃躲躲,許多福其實知道是為什么。因為對她沒有信心,也因為這病對一個男人來說難以啟齒……可能還有囊中羞澀的緣故。黃州一個月前同他爸一起在晚上九點鐘敲響了許多福家的門,在農村,晚上九點鐘是村民們上床睡覺的時間了。這個點,兩個男人進了門,黃州白著一張臉坐在一旁,尷尬的低著頭,對自己的病情基本閉口不言,他爸吱吱嗚嗚語焉不詳?shù)恼f了個大概。 ……許多福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就是說兒子不行。 “我先給他開兩幅藥,不過我這藥不全,你們得去鎮(zhèn)上抓藥,吃完了再到我這來?!?/br> 坐在一旁的黃州垂著腦袋說了進門第一句話:“這藥得花多少錢?” 三十幾歲的男人,這句話說得聲音微微哽咽。 黃州他爸也很著急:“不是聽人說你這里可以吃點蘿卜青菜治病的嗎?” 藥食同源,可以同用,黃州的情況需要兩者并用來調理。 兩個大男人聽許多福說了得抓藥吃,神情沮喪,拿著方子又偷偷摸摸的離開了。許多福認為,病癥這個東西出現(xiàn)了,你不能覺得難以啟齒,讓生理上的問題蔓延到了心理上。 比如說黃州來看個病罷!九點鐘上門,這也太小心了。 許多福作為一個醫(yī)者是有職業(yè)道德的,她嘴巴緊,旁人能曉得他得了什么病? “黃州走啦?” 外婆給許多福端了杯開水進來,嘆息說:“他運氣不好娶了個那種媳婦,他們村頭那些衰人閑著沒事又鬧他,挺好的一個男的,出個門頭都抬不起來。” ??? ……好像還真的是人人都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這里面挺多事,許多福蹙眉。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失眠導致今天起來晚了,對我這種沾枕頭就能睡著的絕對是難得一見的體驗,哎~ 第18章 福多多養(yǎng)狗子 黃州初中還沒有讀完就輟學了,他不是這塊料,再加上家里也窮,就不浪費那個上學的錢了。不讀書了之后,他跟著姑父學煮面,他姑父在鎮(zhèn)上的菜市場賣面條,人人都說他煮的面好吃。學了兩年,恰好碰到一個機會,被姑父介紹給六福飯店的廚子當徒弟。說是當徒弟,其實就是給廚子打打下手幫幫忙,不過是有工資的,他當了幾年的墩子,滿了十八歲的時候師傅開始正經教他做菜了。 上了灶臺之后,黃州的工資也漲了。那時候能在鎮(zhèn)上唯一的大飯店里當廚子,在村里面是很不錯的了。經介紹,黃州二十四歲的時候娶了媳婦,是個長得很不錯的大姑娘,她從外地到f市打工的,名字叫做翠芳。 翠芳嫁給黃州之后就在他工作的飯店里頭當服務員,最開始,這個外地姑娘對黃州還是不錯的,旁人看起來也覺得她勤快懂事,就是有一點,這個新媳婦非得住鎮(zhèn)上,不愿意回村里去。黃州還有父母,常常獨自回村里住個一天兩天。 結婚的日子久了,翠芳慢慢變了,她突然的開始嫌棄黃州工資低,嫌棄他是農村的,總是對他橫眉豎眼,挑三揀四,覺得他沒有一處是好的,動不動就說他是個孬種。連夫妻床上那點事情弄不好了也要被她指著鼻子罵,不讓她高興還要被撓。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黃州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行’了。 每每在床上看到媳婦鄙夷的眼神,他簡直恨不得鉆到床底下去??墒撬恍小?!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一個男人覺得難為情的呢?每次媳婦的唾罵,黃州都默默忍下了,見他好欺負,翠芳也越發(fā)的變本加厲了。 黃州日子過得苦悶,一日從村里去鎮(zhèn)上有急事,一開門居然撞見媳婦和一個男人在房間里tou情。他當場暴怒,也沒看清楚男的是誰,提起拳頭就打。黃州做了這么多年的廚子,臂力很足,打了男人嗷嗷直叫,幾下就見了血。 這動靜太大了,自然引來了左鄰右舍,大家趕緊攔住黃州。翠芳在床上大哭大叫,完全沒有被丈夫戳破丑事的無措,指著黃州的鼻子大罵:“你這個沒有nuan蛋的孬種,你自己銀槍蠟頭還非得占著茅坑不拉屎,讓老娘一曠就是好幾年,呸。嫁給你這么久了,老娘肚子里一點動靜都沒有,你要絕戶老娘還要人養(yǎng)老送終呢!好心讓人幫你播種,你還不識好歹。呸,早不想跟你這王八過了。離婚!” 一段話夾槍帶棒,又哭又鬧。翠芳嗓門大得很,都這個地步了也豁出去了,張嘴就哭,邊哭邊說黃州是個閹了鳥兒的假男人,不中用。 自己‘不行’的事情被媳婦這樣戳漏出來,黃州氣得差點沒有當場暈過去,那翠芳的姘頭卻是真暈過去了,被人扒開一看,居然是飯店的老板。最后,黃州賠了一大筆醫(yī)藥費,關榮下崗,老婆第二天就帶著黃州的全部存款住到姘頭家里去了,把飯店老板的原配鬧得下位,直接成了小三上位的典范。 甭管翠芳有沒有受到道德的譴責,反正黃州‘不行’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就算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也聽到了風聲。農村是很少有什么娛樂的,八卦發(fā)酵得也快,村里村外的閑漢見到黃州都要笑他幾句,混不吝的明里暗里叫他‘綠王八’。 黃州最初臊得門都不敢出,后來倒是能出門了,就是性格越發(fā)的陰郁了,一碰到有人調笑他就結巴,連話都不怎么愛說了。 積蓄被老婆卷走,還賠了一大筆醫(yī)藥費,黃州家本來過得去的日子一落千丈,福興村招人做工的時候他爸聽到了許醫(yī)生的各種事跡,據說神得很,癌癥都能看,不給開藥只吃點食療方——也就是吃菜嘛就好了。目前為止還沒有她看不好的病,黃州他爸心動了,非要帶他去瞧瞧病。黃州覺得丟人,聽說兩幅藥得兩百多塊錢更是打消了‘治病’這個念頭,藥貴!抓藥的時候叫人知道藥是做什么用的,他也丟不起那個人。 黃州想: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將就著過吧,別再搞東搞西的整些事情出來。 黃州沒有想到,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年輕的許醫(yī)生居然會追到家門口來問——“你藥吃了嗎?吃完藥怎么不再來呢?” “我……” 大概因為面前的這個人是醫(yī)生的緣故,這個醫(yī)生一臉平靜公事公辦的樣子,黃州并沒有覺得說到‘病’像從前那樣難以啟齒,但還是吶吶的說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