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原來她的聲音竟變得十分嘶啞,聽上去簡直像是拿著銼刀在銼一塊生了銹的鐵板。 陸離眉頭微皺,隨后又冷笑了一聲:“耀之?叫得還真親熱!” 蘇輕鳶見他發(fā)怒,越發(fā)不敢多說了。 陸離冷冷地看著她:“你對他倒是有情有義,可惜你時乖運蹇,沒有福分做國公府的世子妃!怎么,他竟沒送過你一件像樣的定情信物,以致你只能揣著一本書睹物思人嗎?如今你身在囚籠,不能像這書里的女子一樣與他生死相隨雙宿雙飛——這滋味不好受吧?” 蘇輕鳶沒有辦法解釋,只得低下頭用帕子擦了擦?xí)险吹乃瑔≈ぷ拥溃骸澳阆攵嗔?。?/br> 陸離看見她重新把書揣進袖中,臉色愈發(fā)難看了幾分。 蘇輕鳶隨手把發(fā)髻挽了起來,澀聲道:“你若沒有旁的事,我要回去了。” “朕何時允許你走了?”陸離粗暴地擰住了她的手腕。 蘇輕鳶抬起頭,黯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陸離重重地“哼”了一聲,甩開她的手:“想不到你還有招蜂引蝶的本事,朕素日倒是小瞧了你!” “不管你信不信……不是你想的那樣。程世子與你是生死弟兄,你縱然不信我,總不能不信他。”蘇輕鳶的聲音低得幾乎完全聽不見。 陸離嘲諷地勾起了唇角:“那倒也是。程昱好歹也是詩禮之家的子弟,怎么可能看得上你這種……要說是你糾纏他,倒很有可能?!?/br> 蘇輕鳶一刻也不想同他共處,整了整衣衫便要出門。 陸離在后面沉聲道:“若是不想讓他死,你還是安分一些的好?!?/br> 夢中說夢 說: 今天兩章哦(*^▽^*) 最近幾天暫定每天更新兩千字,分一章還是兩章看心情,更新時間仍然在零點,如有變動另行通知,嘿嘿(*^▽^*) 第14章 若是有了身孕…… 蘇輕鳶回到芳華宮,陸鈞諾立時撲進了她的懷里:“母后,你昨晚為什么不回宮睡?” 蘇輕鳶費力地把他抱了起來,啞聲道:“昨晚……母后去為你父皇守靈了,所以沒有回來?!?/br> “那,母后今晚不去守靈了吧?”陸鈞諾仰起頭,滿懷期待地問。 蘇輕鳶避開他的目光,回頭向疏星問道:“服侍鈞兒的嬤嬤們呢?” 疏星忙道:“都跟過來了。其中有兩個刁鉆刻薄的被我攆出去做雜役了,如今剩下的幾個里頭是朱嬤嬤主事——娘娘要見她們嗎?” 蘇輕鳶搖頭道:“既然你已經(jīng)安排過,我自然放心。昨晚鈞兒睡得好不好?” 疏星未及答話,陸鈞諾已搖頭道:“不好!鈞兒不要嬤嬤陪,要母后陪!” 淡月見蘇輕鳶神色倦怠,忙叫嬤嬤們把陸鈞諾帶了出去,回頭嘆道:“這孩子也真是可憐。前不久剛剛沒了母親,一轉(zhuǎn)眼父親又駕崩了……聽嬤嬤們說,他確實經(jīng)常睡不好的?!?/br> 蘇輕鳶沒有接話。她劈手撩開珠簾,一頭扎進內(nèi)殿,重重地撲到了床上。 “娘娘……”淡月立時抹起了眼淚。 蘇輕鳶把臉埋進枕頭里,雙手攥住被角,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她仍在竭力忍著胸中的酸苦——宮中人多口雜,即使是在自己的宮里,她也不敢放聲一哭。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淡月倒先忍不住哭出了聲:“小姐這是作了什么孽,為什么要受這些苦楚……” 疏星沉下臉來,一把將她拽到了后面:“自己把嘴堵上去!宮里是你能哭的地方嗎!” 淡月委屈地瞪了疏星一眼,果真咬住帕子,強把哭聲忍住了。 疏星在床邊坐下,握住了蘇輕鳶的手:“娘娘,宮中生存不易,您縱有千般委屈,也只能一一忍下來!” 蘇輕鳶伏在枕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疏星咬牙道:“我知道此時說這句話會讓您更難受——可是娘娘,有些事情是萬萬疏忽不得的,您心中要早拿個主意才好!” “你有什么糟心事能不能以后再說?沒見娘娘心里正難受嗎!”淡月氣憤地嚷了起來。 蘇輕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又出什么壞事了嗎?” 疏星顯然很為難,一張清秀的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 “你說吧,我撐得住?!碧K輕鳶扯扯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苦笑。 疏星擔(dān)憂地看著她,壓低了聲音道:“娘娘不要忘了,您如今的身份是皇太后!若是有了身孕……” 蘇輕鳶猛地坐了起來,眼前一陣發(fā)黑。 淡月轉(zhuǎn)身便走:“我去太醫(yī)院叫人配藥,應(yīng)該還來得及!” “你給我回來!”疏星一把拉住她,急得臉色都白了。 淡月大為不解。 蘇輕鳶苦笑:“這種事哪敢讓太醫(yī)院的人知道!你還嫌咱們死得不夠快嗎?” “那怎么辦?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淡月的眼淚又下來了。 蘇輕鳶怔怔地坐了好一會兒,垂下眼瞼:“去準備浴桶,叫底下人多燒些熱水來吧?!?/br> “這樣有用嗎?”疏星遲疑著不肯動。 蘇輕鳶仍然緊攥著被角,許久才澀聲道:“我知道沒用,可是……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第15章 杯弓蛇影 蘇輕鳶在guntang的熱水里泡了整整一個上午,剛剛出浴沒多久,就有小宮女報說程太妃來了。她只得強裝出笑臉,起身相迎。 程太妃一進門便攥住了她的手:“聽說你病了,傳太醫(yī)了沒有?” 蘇輕鳶茫然地搖了搖頭。 程太妃嘆道:“你就是太要強了。身子不舒服就該好好歇著,你偏跑到朝乾殿去守靈……那殿中陰氣森森的,你心里又有事悶著,哪有個不生病的!” 前邊的話,蘇輕鳶并沒有十分在意。唯有“心里有事悶著”這一句恰恰戳中了她的心事,竟嚇得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程太妃見狀只當(dāng)她身上發(fā)冷,忙回頭去呵斥淡月:“你們都是死人嗎!主子病成這樣都不去傳太醫(yī)?” 蘇輕鳶忙道:“我沒事的……” 程太妃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嘆道:“你也不必瞞我,我都知道。” “不會的……你怎么可能會知道!”蘇輕鳶嚇得面無人色,連聲音都發(fā)顫了。 程太妃皺了皺眉頭,神色有些疑惑:“我自然知道。你這么要強的性子,若不是實在撐不住,怎么會誤了早上舉哀?” 蘇輕鳶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程太妃所“知道”的,并不是她所擔(dān)心的那些內(nèi)容。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會杯弓蛇影了。 蘇輕鳶勉強扯扯嘴角,坐了回去:“今日已是第三天了,我以為早上不用舉哀的……偷了個懶而已,倒讓太妃擔(dān)心了?!?/br> 與她剛才的慌亂相比,這個笑容實在太沒有說服力了,所以程太妃的臉上仍是寫滿疑惑。 蘇輕鳶心虛地躲閃著她的目光,許久不敢抬頭。 “叫個太醫(yī)來看看吧。”程太妃思忖良久,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再次勸道。 蘇輕鳶想了想,吩咐一個小宮女去了。 程太妃似乎松了一口氣,又嘆道:“你年紀雖輕,以后卻也是這宮里老一輩的人了。這天下是屬于新皇帝的,皇城是屬于下一輩后妃們的——咱們自己若不心疼自己,還有誰會心疼咱們呢?” 蘇輕鳶細細品味著她這番話,心中一陣哀涼。 程太妃見她臉色實在不好,忙又小心地勸慰道:“你也別太傷心了。當(dāng)今皇上賢孝仁慈,你身邊又有鈞兒,以后的日子不會太難的?!?/br> “他……賢孝仁慈?”蘇輕鳶覺得自己聽到了天下最荒唐的笑話。 程太妃嘆道:“你年紀輕,可能不知道——本朝規(guī)矩,皇帝駕崩之后,沒有子女的嬪妃都要到宮外鎮(zhèn)國寺出家為尼,曾經(jīng)受過盛寵的甚至要殉葬……可是當(dāng)今皇上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廢除活人殉葬舊俗,改以陶人代替……” 蘇輕鳶頭痛欲裂,費了很大力氣才理出頭緒,啞聲追問:“所以,咱們將來都是要削發(fā)為尼的?” 程太妃笑道:“用不著了。皇上已經(jīng)下令,梓宮請入皇陵之后,便著手在宮城西北角興建壽康宮,專門奉養(yǎng)我們這些老一輩的嬪妃——在壽康宮建成之前,我們也可以搬到南邊興慶宮去住,不必削發(fā)出家的。” “興慶宮……”蘇輕鳶默念這三個字,心里隱隱地生出了幾分希望。 大行皇帝留下的嬪妃甚多,興慶宮住著必定不算寬敞。她若是搬到那里,陸離應(yīng)該不方便再糾纏了吧? 第16章 你居然還有“心”? “娘娘,余太醫(yī)過來了?!毙m女落霞在門口低聲稟道。 程太妃皺了皺眉頭:“你這宮里,稱呼還沒改嗎?” 蘇輕鳶怔了一下,苦笑道:“多虧太妃提醒,我竟忘了這件事。先前拿不準皇帝的主意,不敢隨意叫她們改口;昨兒才得了圣旨,卻又被旁的事給混忘了。” 程太妃語重心長地道:“在這宮里住著,說話做事可要加倍小心,莫要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去?!?/br> 蘇輕鳶連連稱“是”。 忽聽陸離的聲音在廊下笑道:“程母妃也忒小心了些。天下臣民提到母后,誰不稱一聲‘太后娘娘’?不單母后,就是太妃們的宮里,奴才稱主子作‘娘娘’,那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何必改口??/br> 說話間,陸離已經(jīng)自己掀簾子走了進來。 程太妃忙站起相迎,蘇輕鳶卻如泥塑木雕似的呆呆坐著,渾身僵硬,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陸離走到殿中來,躬身行禮:“母后萬安?!?/br> 程太妃看見陸離身后跟著余太醫(yī),忙過來扶著蘇輕鳶道:“別講規(guī)矩了,快來給太后看看脈——她的臉色實在不好看。” 蘇輕鳶終于穩(wěn)住心神,緩緩地抬起了頭:“皇帝又何必親自過來……” 陸離起身給太醫(yī)讓出了位置,正色道:“母后鳳體不安,朕豈有不關(guān)心的道理?” 程太妃在旁笑嘆道:“皇上仁孝,天下皆知的?!?/br> 蘇輕鳶咬住唇角,遲疑許久才艱難地伸出手來。 余太醫(yī)跪著診了脈,又抬頭看看蘇輕鳶的臉色,拱手請問:“太后近來是否胸悶氣短、目眩身困,常有盜汗驚夢之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