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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哀家克夫:皇上請回避在線閱讀 - 第63節(jié)

第63節(jié)

    蘇輕鳶卻抬起頭來囑咐道:“你們幾個也記得多燒些熱水暖一暖身子,多煮些姜湯喝。尤其是那幾個落了水的更要好好照料,誰要是病了,一定不要撐著……”

    陸離攥住了她的手:“你還替他們cao心,不先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樣了!”

    蘇輕鳶躺下去,把被子一兜,背轉(zhuǎn)身去。

    陸離在旁急得抓耳撓腮。

    蘇輕鳶卻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床上的雕花,怔怔地出神。

    明明已經(jīng)用熱水泡了那么久,這屋子也多燒了幾個炭盆,可她仍然覺得冷。

    太醫(yī)說,這一次受寒加上受驚,恐怕有些不好。

    聽到那句話的時候,蘇輕鳶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忽然就不想堅持了。

    既然有那么多人惦記著,既然有那么多人費盡了心思想要這孩子的命,她倒不如放棄了,大家省心。

    這個念頭生了根,便再也拋不掉。

    想想再過幾日,宮里又添些鶯鶯燕燕,麻煩只會更多。她大著肚子,能瞞多久?

    生下來以后,這孩子的身世又能瞞多久?

    即使孩子能僥幸長大,它又該如何面對自己那不堪的身份?

    這樣想下去,越想越覺得無趣。

    陸離側(cè)著身子在床邊躺了下來,將蘇輕鳶連被子一起擁在懷里。

    蘇輕鳶本能地縮了縮身子,把整張臉藏在了被子底下。

    陸離隔著被子撫摸著她的腰腹,低聲道:“不會有事的?!?/br>
    蘇輕鳶扯了扯唇角。

    會不會有事,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那個位置此刻正疼得厲害,她已經(jīng)能感覺到它想要逃離了。

    本就不該來,從未被善待——它到底還有什么理由堅持留下呢?

    從一開始就錯了的。

    陸離往床內(nèi)蹭了蹭,低聲道:“我已經(jīng)叫人去查了。天氣這么冷,把池中的木樁全部弄壞絕對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到的。如果他們針對的是你……”

    “我沒事,你走吧?!碧K輕鳶悶聲悶氣地道。

    陸離反倒將她擁得更緊了些:“我想多陪陪你?!?/br>
    蘇輕鳶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冷笑。

    陸離將手伸到被底,找到了蘇輕鳶的手,攥?。骸拔覒?yīng)該一直陪著你的……如果我不跟靜敏出去,你就不會出事。”

    蘇輕鳶慢慢地轉(zhuǎn)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著他。

    陸離支起半邊身子,靜靜地與她對視著。

    許久之后,蘇輕鳶扯了扯唇角:“我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

    “真的?”陸離松了一口氣。

    蘇輕鳶移開目光,淡淡道:“真的。我都想通了?!?/br>
    “什么?”陸離覺得有些不對。

    蘇輕鳶閉上眼睛,平靜地道:“這孩子,你若想要,我就盡量平安地把它生下來;你若不想要,我如今也還舍得下。今后你若還能來看我,我自然高興;你若不能來,我也懂得。如果先前我的糾纏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以后不會了。”

    “阿鳶,你在說什么?”陸離坐了起來,怒沖沖地看著她。

    蘇輕鳶澀澀地笑了笑:“我一直在勸自己把不好的事都忘掉,裝作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可是……這樣太累了。陸離,我不想再騙你了?!?/br>
    “你騙我什么了?”陸離緊攥著雙手,壓抑著翻涌的情緒。

    蘇輕鳶咳了兩聲,苦笑:“我假裝什么都不在乎,假裝還和從前一樣,可是……這樣演下去太累了!陸離,我其實已經(jīng)沒有那么喜歡你了……”

    “你說謊!”陸離抓住了她的肩。

    “疼?!碧K輕鳶皺了皺眉。

    陸離只得放手。

    蘇輕鳶睜開眼睛,看著他:“人總是要向前走的,咱們誰都回不去了。你捫心自問,你可還像從前一樣喜歡我嗎?”

    “我當(dāng)然……”陸離有些氣急敗壞。

    蘇輕鳶嘲諷地笑著:“如果你想說‘當(dāng)然是’,我或許可以理解為,你其實從來都沒有很喜歡我。陸離,你我的情分,若是當(dāng)初可以順利地在一起,或許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可是……中間出了那么多事,以后的事情還會更多,咱們的情分還能支撐多久呢?我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咱們……還是各自安好吧。”

    陸離重新俯下身來:“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你告訴我你要放棄?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耳邊說什么了?你腦子里什么時候才能有一點屬于你自己的東西,不要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你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甚至連鼻子都不用牽,人家牽一牽你的手、牽一牽你的衣袖,你就跟人家走了……”蘇輕鳶悶悶地道。

    陸離怔了許久,搖頭苦笑:“你還是在為靜敏的事生氣?”

    蘇輕鳶搖頭:“最可笑的是,我生了半天氣,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了。”

    “阿鳶!”陸離攥著她的手,啞聲低吼。

    蘇輕鳶睜大眼睛看著他:“她們是你名正言順的嬪妃,我只是個姘頭,還是最見不得人的那一種……我跟她們吃醋,憑什么呢?陸離,我和你的緣分早已經(jīng)斷了,根本就不該開始的……”

    “我以為,你的心結(jié)已經(jīng)解開了?!标戨x痛心地嘆道。

    蘇輕鳶緩緩地搖了搖頭,許久才道:“以前刻意不去想也就罷了……如今看看靜敏,再想想過幾日你的嬪妃們進宮來還要管我叫‘母后’,越想越覺得……太惡心了。”

    “你覺得惡心?”陸離的喉嚨里堵得厲害。

    蘇輕鳶苦笑一聲,沒有答話。

    陸離低下頭來吻她的臉,她也沒有躲。

    陸離忽然意識到,她剛進宮時所受的那些屈辱,早已在她的心底印下了深深的烙印——從來沒有淡去。

    那時,他費盡了心思讓她覺得屈辱,讓她時時感到惡心卻怎么也逃不掉……

    如今,那種“惡心”的感覺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就像一道舊傷疤,每到陰天下雨就會翻出來疼一陣子。

    他后悔了,卻不知道該如何把她哄回來。

    他該如何才能讓她相信,“母后”和“兒臣”之間的這種事,一點都不惡心?

    全天下都容不得的事,他如何能強迫她看作尋常?

    這一陣子,她偽裝得太好,他竟也就粗心地沒有多想——數(shù)月之前,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不知世事的小丫頭,乍逢巨變,哪有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呢?

    前一陣子她裝瘋賣傻,又何嘗不是因為那種無所顧忌的狀態(tài)可以讓她放下心里的包袱呢?

    他總不能強迫她一直瘋瘋癲癲的,什么也不想……

    許久之后,陸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去跟禮部說,那幾個女人不必送進來了?!?/br>
    “別說這么幼稚的話。”蘇輕鳶垂下眼瞼。

    陸離掀開被角鉆了進來,擁住她的身子:“阿鳶,我先前就是不知道該怎么對你開口,所以才一直沒有說……充實后宮是朝臣們一直在嚷嚷的事,不是我的主意。我原想著用她們來掩人耳目,不是讓她們來給你添堵的。你不用擔(dān)心朝臣那邊,我還頂?shù)米 !?/br>
    “你若頂?shù)米?,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yīng)這件事?!碧K輕鳶淡淡道。

    陸離抿了抿唇角。

    蘇輕鳶看著帳頂,沉聲道:“既然選定了,就送進來吧。你現(xiàn)在根基未穩(wěn),沒道理因為我的任性,又去跟朝臣們磨牙。我今日說這些話,也不是為了威脅你為我空置六宮——我還沒那么不懂事?!?/br>
    “我寧愿你是在威脅我?!标戨x苦笑道。

    蘇輕鳶推開他的手:“我累了,你出去吧?!?/br>
    “阿鳶,你還是要推開我!”陸離急了。

    蘇輕鳶緩緩搖頭:“也罷……這件事不急,等你厭倦之后再提也是一樣的。以后我會稱病不出門,你的嬪妃進宮之后,也不必來見我?!?/br>
    “你還是覺得我會厭倦你?”陸離萬分無奈。

    蘇輕鳶澀澀地笑了笑:“當(dāng)我沒說吧。這會兒我是真的累了?!?/br>
    “你睡你的,我陪著你?!标戨x依然放心不下,便不肯走。

    這時,落霞忽然在窗外稟道:“余太醫(yī)又送了些藥材過來,已經(jīng)熬上了。娘娘這會兒身上還好嗎?”

    蘇輕鳶沒有答話,陸離又慌了起來:“阿鳶,你今日……到底怎么樣?太醫(yī)是怎么說的?”

    蘇輕鳶悶聲反問:“如果我保不住這個孩子,你還會這樣待我嗎?”

    陸離擁著她,許久不語。

    蘇輕鳶自嘲地笑了笑,再不多言。

    許久之后,陸離長長地嘆了一聲:“都是我自作孽……阿鳶,你如今是一點也不信我了,是不是?”

    蘇輕鳶沒有答話。

    倒也不是完全不信他,只是……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信了。

    從她意識到自己需要用心計、用手段去討好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再像從前那樣信他了。

    即使有些疤痕已經(jīng)結(jié)痂、有些誤會已經(jīng)消除,她也回不去了。

    蘇輕鳶無比羨慕如今的靜敏郡主。

    從前,她和靜敏郡主也算是志同道合——一對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姑娘,互相看不順眼卻又互相引為知己,咋咋呼呼走到哪兒都能惹起一陣雞飛狗跳……

    可是如今,她不再是從前的蘇輕鳶,靜敏郡主卻仍是從前的靜敏郡主。

    如果陸離喜歡的是那樣的姑娘,靜敏郡主取代她就只是遲早的事。

    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取代了吧?

    如今他還肯哄她,不過是因為放不下過去的一點執(zhí)念而已,至多算是出于愧疚,不會再有別的了。

    自古以來,哪位帝王會不追求千秋萬世的聲名?陸離是皇帝,他不會允許一個注定被人詬病的污點存在。遲早有一天,她和那些往事,都會被他悄悄地抹殺掉,再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今日映月池之事,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宮中人多眼雜,毀掉一座亭臺是絕不可能無聲無息的。這件事即便不是他授意,至少也是他默許的。

    至于落霞、段然……這幾個人,哪個不是他的心腹?

    蘇輕鳶知道自己應(yīng)該裝糊涂的??墒撬钟行┎桓市模履奶熳约簾o聲無息地死了,對方還在沾沾自喜地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