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蘇輕鳶愣了一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陸離攥了攥她的手:“到我懷里來?!?/br> 蘇輕鳶抽回手來,攥成拳頭重重地捶在了他的胸前:“誰要到你懷里去?你這個混蛋!” “阿鳶。”陸離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蘇輕鳶見他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立時就心軟了。 她蹭到床邊躺下,瞪大了紅紅的眼睛:“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陸離低聲嘆道。 蘇輕鳶皺眉。 陸離勾了勾唇角:“我能聽到聲音,只是動不了——阿鳶,這兩天,辛苦你了?!?/br> 蘇輕鳶把臉往枕頭里一埋,什么話都不想說了。 陸離緩緩地翻了個身,把她圈在了懷里:“嚇壞了?” 蘇輕鳶悶悶地道:“你的嬪妃們昨天已經(jīng)進(jìn)宮了。趁著你不管事,我把她們狠狠地欺負(fù)了一遍?!?/br> “干得好。”陸離輕笑。 蘇輕鳶往他懷里一鉆,蜷縮了身子:“你干嘛要醒得這么快???我本來正打算謀朝篡位的!” “你現(xiàn)在開始謀朝篡位也不晚。”陸離笑道。 “什么意思?”蘇輕鳶抬了抬頭。 陸離笑道:“每天上朝累死了,我打算再偷幾天懶。朝中的事就交給你了。” 蘇輕鳶怔了半天,忽然恍悟:“你想看看朝中那幫老東西的心思?上次還沒看明白?” 陸離冷笑:“看是看明白了,只是還欠一點火候。我若不往后退一步,那些魑魅魍魎怕沒那么容易露出真面目?!?/br> 蘇輕鳶悶悶地想了想,嘆道:“你決定的事,我當(dāng)然不好反對。只是……青鸞那邊怎么辦?” “交給你了?!标戨x笑道。 蘇輕鳶重重地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你知道我心里難受,偏把她交給我處置——是故意刺我是不是?” 陸離把玩著她的發(fā)絲,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又伸手摸到了她的腰間:“阿鳶,孩子……沒事吧?” 蘇輕鳶點了點頭,心里依舊悶悶的。 “生氣了?”陸離明知故問。 蘇輕鳶瞪了他一眼。 陸離笑了:“給我五天時間……不,三天就好。三天之后,我照常上朝。你先前已經(jīng)安排得很周全,不會有大麻煩的?!?/br> “后天是我的生辰,你只管在這里躲著,誰陪我?”蘇輕鳶忿忿地瞪著他。 陸離揚起唇角,笑得有些jian詐:“我不用上朝,全天都可以陪著你。只要你到這里來,為夫……隨時待命?!?/br> “臭美!你是誰的‘為夫’?”蘇輕鳶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你的?!标戨x鄭重地道。 蘇輕鳶重重地“哼”了一聲。 陸離用指尖擦了擦她眼角的淚痕,笑道:“剛才歸一大師的話,你沒聽懂,我倒是已經(jīng)明白了?!?/br> “怎么?”蘇輕鳶立刻認(rèn)真起來。 陸離笑道:“他說我持身不正,這是正確的。我如何‘持身不正’,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蘇輕鳶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笑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陸離又繼續(xù)道:“可是歸一大師又說‘正邪自在人心’這句話你明白么?” 蘇輕鳶搖了搖頭。 陸離笑得瞇了眼睛:“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先前著了旁人的道,不止因為‘持身不正’,更是因為我自己心虛。我自己覺得自己‘持身不正’了,所以才會招來邪祟相侵。若是我心下坦然,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那些歪門邪道的咒術(shù)巫術(shù)便害不到我了?!?/br> “真的么?”蘇輕鳶將信將疑。 陸離認(rèn)真地看著她:“當(dāng)然是真的。所以阿鳶,今后你要堅定地相信,咱們都是沒有錯的。你是我的女人,是本朝的皇后——如果旁人叫你‘太后’,那是他們叫錯了,跟咱們沒關(guān)系?!?/br> “你自己相信嗎?”蘇輕鳶翻著白眼追問。 陸離正色道:“相信?!?/br> “可是我覺得心里更虛了?!碧K輕鳶悶悶地道。 “你會習(xí)慣的?!标戨x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輕聲笑著。 蘇輕鳶覺得他這番話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自欺欺人就可以抵御邪祟,那還要和尚道士干什么? “娘娘,延禧宮傳來消息,說是淑妃娘娘昏倒了?!甭湎荚谕饷娣A道。 蘇輕鳶掙脫了陸離的手,緩緩地站起身來。 “阿鳶?!标戨x叫住了她。 蘇輕鳶低下頭,抿緊了嘴唇。 陸離深深地看著她:“阿鳶,不要為難自己?!?/br> 蘇輕鳶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小路子,叫幾個人跟我來!” 她出門之后,落霞從火盆中扒出那塊玉佩,放涼洗凈之后送到了陸離的面前:“可惜,這玉佩已經(jīng)燒壞了?!?/br> 陸離伸手接了過來,在掌中摩挲了許久。 落霞緩緩地跪了下來:“那時候娘娘不信任我們,床帳被褥都是疏星姑娘收拾的,奴婢不知道皇上放了玉佩在床上。至于那塊貞潔帕……奴婢以為疏星姑娘拿去跟被褥一起燒掉了的。” “被褥都燒掉了?”陸離擰緊了眉頭。 落霞垂首道:“是。那日娘娘原本已經(jīng)出了門,忽然又叫疏星姑娘回宮,把紅帳、紅幔、百子被、九鳳后袍……所有的喜慶東西都燒掉了。就連鳳冠和金釵都砸了扔到了井里,奴婢們也不敢攔著?!?/br> 陸離沉默許久,摩挲著玉佩上已經(jīng)燒裂了的龍紋,長長地嘆了一聲:“這么說,她一直不知道朕把這塊玉佩留給了她。” 落霞沉聲道:“應(yīng)當(dāng)是不知道的。那日娘娘一直怔怔的,并沒有回頭向床上看一眼?!?/br> 陸離攥緊那塊玉佩,忽然抬起了頭:“落霞,如果你是阿鳶,會恨朕嗎?” 落霞遲疑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道:“會恨的?!?/br> “是啊……”陸離苦笑一聲,神情落寞。 延禧宮內(nèi),連蘇青鸞在內(nèi),所有的人都被鐵鏈鎖了,關(guān)在偏殿之中。 蘇輕鳶進(jìn)來的時候,聽到的是一片喊冤聲。 小路子身后的那個小太監(jiān)把手中的鞭子一甩,立馬安靜了。 蘇輕鳶叫人替蘇青鸞解了綁,扶她站了起來:“身子好些了嗎?我剛剛聽人說你昏倒了?” 蘇青鸞憤怒而驚恐地看著她。 小太監(jiān)抬了椅子過來,蘇輕鳶便放開meimei的手,坐了下來:“疏星?!?/br> “奴婢在。”疏星艱難地挪到前面來,腕上的鎖鏈“嘩嘩”響。 蘇輕鳶低下頭,看著她。 疏星重重地磕下頭去:“娘娘想必已經(jīng)看見那東西了,奴婢不敢強(qiáng)辯。” 蘇輕鳶冷冷地盯著她,許久無言。 疏星起初尚能挺直脊背,后來卻慢慢地垮了下去,垂下了頭。 “小姐……”她將額頭觸到地上,痛哭起來。 蘇輕鳶按住胸口,啞聲開言:“這么說,真的是你做的?” “奴婢罪該萬死?!笔栊翘痤^,滿面淚痕。 “那么恨我嗎?”蘇輕鳶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 疏星慌忙搖頭:“奴婢不恨小姐,小姐一直待奴婢很好……這世上,奴婢沒有親人,小姐就是奴婢最親最親的人了……” “因為我是你最親的人,所以你就要殺掉我最親的人?”蘇輕鳶厲聲質(zhì)問。 疏星緩緩搖頭,抽泣不語。 蘇輕鳶扶著小路子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我進(jìn)宮之前,仿冒我的筆跡偽造書信的,是你還是旁人?” “是奴婢?!笔栊沁煅实馈?/br> 蘇輕鳶抬起腳,重重地踩在了她的手上。 小路子忙道:“娘娘別動氣,奴才們替您教訓(xùn)就是了!” 蘇輕鳶怔怔地站了許久,又問:“那書上的墨跡,是你故意弄上去的?你想讓我誤以為是青鸞害我,好離間我們姐妹,是不是?” “是?!笔栊侨匀粦?yīng)承得很痛快。 蘇青鸞仰起了頭:“什么墨跡?” 蘇輕鳶沒理她。 旁邊的小太監(jiān)看著蘇輕鳶的臉色,走上前去照著疏星的背上重重地踹了兩腳,罵道:“忘恩負(fù)義,狼心狗肺的東西!” 蘇輕鳶坐回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你跟了我整整八年,盡心盡力、體貼入微……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我這一輩子,竟會毀在你的手里!” “小姐……”疏星俯伏在地,失聲痛哭。 蘇輕鳶反倒笑了起來,十分暢快似的。 疏星跪著向前爬了兩步,雙手被綁著不能動彈,她便將臉貼在蘇輕鳶的腿上,哭道:“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shù)摹鷼⒘宋野?!?/br> 蘇輕鳶低下頭來,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著她仰起頭來:“父親往芳華宮派了幾十撥刺客要殺我,我沒有十分難過;青鸞帶著毒藥把我騙進(jìn)地宮,我也沒有十分傷心;唯獨你——唯獨你疏星,我想不通!為什么偏偏是你,為什么你要對我下這么狠的手!” 疏星艱難地仰著頭,只管落淚。 淚水流到了蘇輕鳶的手指上。她倏地縮回了手,在疏星的肩膀上擦了擦,嫌惡地擰緊了眉頭。 疏星見狀,眼淚流得更兇了。 “說吧,是誰指使你的?!碧K輕鳶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