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段然走過來拍了拍陸離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了,反正你跟她名不正言不順,一向聚少離多,這一次其實也沒分開幾天嘛!這會兒她沒準只跟你隔著一堵墻,有什么可傷心的?再說了,你們不是還可以在夢中相會嘛!” 陸離黑著臉,努力忍住了揍他的沖動。 他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拖著雙腿慢吞吞地回到了先前的那個房間。 桌上擺的是她愛吃的飯菜、床上鋪的是她睡過的被褥,這屋子里有她的氣息,他舍不得走。 重新坐到床沿上發(fā)了一會兒呆,陸離忽然抬起了頭:“先前在這屋子里,你說什么‘金屋藏嬌’?” 段然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在問他,又笑得瞇起了眼睛:“怎么,你真的動了‘金屋藏嬌’的念頭?還別說,這地道、這房間,分明就是為金屋藏嬌所設(shè)的!你和那個女人不是見不得光嘛,不如你以后就假稱她死了,偷偷地把她養(yǎng)在這里——只要關(guān)上養(yǎng)居殿的大門,任你們兩個怎么胡天胡地,外人也不會知道,你說妙不妙?” 陸離靠在床頭,枕著蘇輕鳶的枕頭,若有所思:“你說得沒錯——這樣錯綜復(fù)雜的地道,許多出口又建在宮殿之中,確實不像是外人所為?!?/br> 段然輕敲桌面,沉吟著:“你是說,這地道可能是某一代皇帝偷偷建的?也是哈,你看這屋子里的夜明珠,隨便哪一顆都是價值連城,在這里卻只當照明燈用,不要說還有這些考究的桌椅床帳……也只有你們家的人才能這樣闊氣!沒準兒讓我給猜中了,這地方說不準真是你的哪一位老不修的老祖宗金屋藏嬌用的呢!” 陸離翻了翻眼皮,賞他一記白眼。 段然捏著自己的下巴,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皇帝是天下之主,居然也要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女人藏起來,怕人知道么?難不成,你那位老祖宗也和你一樣,玩了一場不為天下所容的不倫之戀?” 陸離“呼”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段然吃了一驚,向后趔趄了兩步,“咚”地一聲跌在了地上:“你你你……你干什么?我開個玩笑,你不是要動手吧?” 陸離完全無視了大呼小叫的段然,徑直從他身旁繞了出去,快步走掉了。 段然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快步跟上。 只見陸離徑直出了地道,回到殿中,召來了小英子。 “皇上,今日免朝的事,朝中的幾位大人頗有微詞……”小英子一進門便跪了下來。 陸離煩躁地打斷了他的話:“先不用管他們!朕來問你,這宮里有沒有什么積年未曾動過的地圖之類、或者有沒有什么抽屜箱籠是打不開的?” 小英子臉色一變,欲言又止。 “還不快說!”陸離急了。 小英子抬起頭來,遲疑道:“確實是有的。朝乾殿的龍書案下面有兩個暗格,只有將手伸到桌案下面才會發(fā)現(xiàn)……” 陸離立時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他。 小英子忙俯首道:“這件事除了帝王,只有歷代秉筆太監(jiān)知道。但打開暗格的方法只有君王一人知曉,并有第二個人可以越俎代庖?!?/br> 陸離二話不說,立即起身趕赴朝乾殿。 歷來帝王上朝都是正襟危坐,陸離也從未想過伸手去摸一摸桌子底下。 此時他將案上蓋著的明黃錦緞掀開,火急火燎地往下面摸了半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氣急敗壞之下,他干脆運足力氣大手一揮,將整張桌案掀翻了。 果然,在極隱蔽的角落里,他看到了兩處凹凸不平的地方。 這應(yīng)該就是小英子所說的“暗格”了。 找是找到了,可是如何打開這兩個暗格,又成了問題。 小英子苦惱地道:“這暗格的秘密是歷代天子口耳相傳的,奴才卻不知道。” 陸離冷笑:“是呢。那老賊從未做過儲君,火燒未央宮篡奪了皇位,這暗格的秘密自然也就失傳了——話說回來,即使未曾失傳,他也不會甘心傳給我。” 歷代帝王口耳相傳的秘密,自然非同凡響。 陸離想了一想,沉聲吩咐:“你悄悄地叫幾個人過來,把這桌子劈開!” 小英子遲疑著搖了搖頭:“聽干爹說,這暗格里面都是精鋼所鑄,恐怕不是刀斧所能劈開的?!?/br> 陸離的臉色難看起來:“好容易找到了線索,難道望洋興嘆不成?” 跟著過來的段然忽地拍了拍腦門:“陸離,你們家的人也不算聰明??!這么隱秘的東西,難道就沒想過失傳的可能?有暗格卻沒有鑰匙,還不如沒有呢!” “鑰匙?”陸離眉梢微動。 鑰匙是沒有的,代代相傳的東西倒是有幾件。 比如—— 陸離伸手摸到懷中,將一只做工粗糙的荷包掏了出來。 段然見了,忍不住撫掌大笑:“我說——當皇帝那么慘嗎?連一只好的荷包都沒有人給你繡?” 陸離當然沒心思理會他。 于是段然抱著肚子痛痛快快地笑了個夠。以致陸離從荷包中取出一個黑乎乎的石頭似的東西的時候,他已經(jīng)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塊黑乎乎的“石頭”,是一枚燒壞了的玉佩。 上面的龍紋已經(jīng)有多處斷裂,但大致的形狀還是有的。 陸離在暗格的位置上摸索著,終于找到了一處十分不起眼的凹陷。 將玉佩放上去,并不嚴絲合縫,卻又似乎恰到好處。 陸離將手按在暗格上,輕輕一推。 開了。 “哇!還可以這樣!”段然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陸離心中微動,神色有些復(fù)雜。 他對自己的生父昭帝爺并沒有太多的記憶,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沒想到這樣重要的東西,竟早已到了他的身上! 一向?qū)τH情頗為淡漠的陸離,此時忽然生出了一種來自血脈的厚重的使命感。 他收攝心神,緩緩地伸出手,將暗格之中的東西取了出來。 那是一卷沉甸甸的羊皮紙卷。 陸離的呼吸立時急促起來。 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幸運——這算是柳暗花明嗎? 他顫抖著雙手,一點點將那幅紙卷展開。 隨著紙卷的展開,陸離唇角的笑容卻緩緩地消失了。 段然在旁邊跺著腳大叫起來:“傳說中的萬里乾坤圖!竟然真的有這種東西!天啊……有這東西在,咱們還怕什么北燕、怕什么西梁!陸離,你好好看看,南越、北燕、西梁,還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國都在這上面!全天下的山脈、河流、城鎮(zhèn)、礦藏……這幅地圖上全都有!有了這幅地圖在手,就算你要稱霸天下,恐怕也不是難事!” 陸離只粗粗地看了一眼,便煩躁地扔到了旁邊。 他要這地圖做什么用?稱霸天下又有何益?他要的,是他的阿鳶啊…… 現(xiàn)在,還有一個暗格沒有打開。 陸離的心臟狂跳起來。 他只有一點點希望了。 如果最后的這個暗格中依然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這一個暗格,卻沒有那么容易打開。 與這個暗格上的凹紋相吻合的,是玉佩的另一面。 可是另一面的龍紋斷裂得十分嚴重,明明已經(jīng)放了上去,卻始終不能達到恰到好處的狀態(tài)。 陸離手忙腳亂地鼓搗了好一陣子,額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 還是不行。 陸離煩躁地站了起來:“干脆找巧匠來鋸桌子算了!暗格下面是精鋼,上面總不至于也是……” 這個想法實在沒什么可取之處,段然和小英子都沒有附和他。 陸離拿著那塊玉佩,反反復(fù)復(fù)地摩挲了許久。 忽然,他福至心靈似的,想到了一個似乎挺荒唐的主意。 他拔出佩劍劃破了自己的指尖,滴了幾滴血在斷裂的龍紋上。 龍紋當然并沒有恢復(fù)原狀。 雖然自古有“以血養(yǎng)玉”的說法,但“養(yǎng)玉”并非朝夕之功,何況是一塊已經(jīng)燒壞了的病玉! 這種做法雖然很不靠譜,但鮮血滲進去之后,那斷裂的龍紋畢竟還是比先前潤了幾分。 陸離屏住呼吸,試探著再一次將玉佩放到了先前的暗紋上。 沒有動靜。 陸離將手按了上去,久久不動。 希望明明就在眼前,最后一步偏偏是難上加難,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他急切地盼著打開這個暗格,心里卻又有些發(fā)怯,就這樣被矛盾煎熬著。 不知過了多久,暗格之中忽然“咔”地輕響了一下。 陸離大喜過望,顫著雙手用力向前一推——打開了。 他的雙手實在顫得厲害,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將里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羊皮紙卷。 陸離心里的憂慮加重了——該不會又是什么乾坤圖、社稷圖之類的東西吧? 段然見他猶豫不決,很干脆地伸手將紙卷搶了過來,飛快地展開了。 這張紙上,只有一些彎彎曲曲的線條,連一個字都沒有。 三人聚在一起細細地看了很久,小英子忽然拍手叫了起來:“這八成就是了!皇上您看,這幾筆像不像一個龍頭?旁邊的這幾筆像不像鳳尾?” 段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們在找密道的地圖,誰教你找什么龍頭鳳尾!” 小英子拍手急道:“您再看看這個位置!假設(shè)龍頭的位置是朝乾殿,鳳尾的位置是翊坤宮,中間這兩個圓圈的位置就是永安殿……” 陸離眼前一亮,沿著線條的位置細細地向下面找了過去。 這些線條與宮中的道路完全不相同,可是線條交叉處的那些奇怪的符號,卻跟每一處宮殿和園林的位置奇跡般地吻合! “沒錯,這一定是了!”陸離狠狠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叫起來。 段然撫掌笑道:“妙極!不繪地面建筑、不著一字標注,要不是我們心里想著地道的事,只怕猜上十年也猜不出這是什么東西!” 陸離站了起來:“既然這個龍頭的位置是朝乾殿,那么——朝乾殿中應(yīng)當也有一處洞口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