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雖然沒能留下那個人,但收獲還算不小。 至少她知道了:機會,還是有的。 “蘇輕鳶,你猜,這一次會是誰贏呢?”蘇青鸞仰起頭看著梅枝上的月光,笑得很愉悅。 *** 芳華宮。 蘇輕鳶迷迷糊糊地看著大步跨進門來的陸離,一臉驚訝:“你怎么回來了?” “不回來,我能去哪兒?”陸離反問。 蘇輕鳶打了個哈欠,拉過被角蒙住了臉:“她費盡了心思哄你過去,不就是為了留下你?夜深霜重,一個受了驚嚇的美人兒梨花帶雨瑟瑟發(fā)抖——你真的忍心走?” 陸離脫掉外袍爬上床來,咬牙切齒:“你希望她留下我?” 蘇輕鳶滾進他的懷里,吃吃地笑了起來。 陸離嘆了口氣,眉頭擰得有些緊:“如今她是越來越不安分了,我不知道留下她是對還是錯?!?/br> “你不是要釣魚嗎?”蘇輕鳶含混不清地問。 陸離苦笑:“釣魚是釣魚,我只怕這魚餌的心太野……” 他的話尚未說完,低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蘇輕鳶已經(jīng)睡著了。 陸離只好低頭替她掖了掖被角,苦笑:“心可真大?!?/br> 窗欞上響了兩聲,陸離便悄悄地掀開被子,下床走了出去。 小路子在廊下迎著,低聲道:“近來只有御膳房的一個叫來喜的小奴才有些可疑,但查不出背后的人是誰。御膳房那邊的人都說,來喜平時很老實,不見有什么可疑之處,更沒有跟蘇家的人往來?!?/br> 陸離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小路子想了一想,又道:“貴妃娘娘那邊,近來也一直沒有什么進展。身邊服侍的人都排查過了,除了娘娘自己從府里帶進來的那些之外,剩下的也多半都是宮里最老實本分的,平時也看不出跟外人有何來往……” 陸離攥緊拳頭,重重地砸在廊柱上:“那人多半仍在宮里,咱們排查多日,卻至今一無所獲,也算無能!” 小路子為難地道:“巫族秘術(shù),一直被傳說得玄之又玄。這幾天奴才們都在議論,既然宮里那么多人都受她控制,咱們所謂的親信,會不會也已經(jīng)……” 陸離靠在柱子上,沉默不語。 這個問題,其實已經(jīng)用不著回答了。 養(yǎng)居殿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心腹,可是前段時間小鐘子那幾個人,哪里還有半點兒作為“心腹”應(yīng)有的樣子? 養(yǎng)居殿已經(jīng)是這樣,芳華宮呢?延禧宮呢? 甚至小英子、小路子……他還敢相信誰? 這個猜測,讓人不寒而栗。 小路子垂首道:“可惜自從昭帝末年之后,南越便不再設(shè)國師了,否則若有國師在,說不定有破解之法。巫術(shù)、蠱術(shù)、占卜術(shù)這些東西,總有相通的地方?!?/br> 陸離的心中靈光一閃,他想要去捕捉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捉到。 棉布門簾動了一下,蘇輕鳶掀簾子走了出來。 陸離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之后,忙氣急敗壞地將她抱回了房中:“出來也不多穿件衣裳,你還嫌我不夠亂是不是?!” “你兇我!”蘇輕鳶仰起頭來,憤怒地瞪著他。 陸離將她塞進被窩里,壓住被角:“我在辦正事,誰叫你跑出來的!” “我認為,我比你的‘正事’重要!”蘇輕鳶昂起頭,理直氣壯地道。 陸離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忽然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算我沒說!”蘇輕鳶“蹭”地一聲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進了被子里。 陸離心情愉悅地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蘇輕鳶又悄悄地冒出了頭:“其實……用不著什么國師,我如今已經(jīng)差不多能看出誰的身上有巫術(shù)的痕跡了?!?/br> 陸離大驚失色:“怎么回事?!” 蘇輕鳶皺眉:“我自己就在修習巫術(shù),若是感應(yīng)不到才奇怪呢!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這宮里有問題的人全部揪出來,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干嘛作出那樣大難臨頭似的表情來?” 陸離想了一陣,勉強露出了笑容:“所以,現(xiàn)在誰的身上有巫術(shù)的痕跡?” “所有人?!碧K輕鳶正色道。 陸離的笑容一僵,隨后又苦笑起來:“所以,這個‘發(fā)現(xiàn)’有什么意義?” “以后會有的?!碧K輕鳶很有信心。 陸離伸手拍了拍她的額頭:“阿鳶,不要太累。這件事……咱們還有別的辦法解決?!?/br> 蘇輕鳶點點頭,露出了笑容。 陸離擁著她,低聲質(zhì)問:“剛才你是在裝睡?” 蘇輕鳶笑瞇瞇地道:“是真睡,但是窗欞上一響,我就知道了。幸虧來的是小路子,若是別人……” “除了小路子,還能是誰?”陸離反問。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嗤笑道:“會是誰,你心里沒有數(shù)么?你在延禧宮的那小半個時辰里,毓秀宮和永福宮的人各往養(yǎng)居殿去了兩三趟,你可別說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說……永福宮的人去過養(yǎng)居殿?”陸離的神色嚴肅起來。 蘇輕鳶心頭一凜:“是養(yǎng)居殿的小太監(jiān)過來說的——有什么不對嗎?” “阿鳶,我需要出去一趟。”陸離再次披衣下床,并沒有給蘇輕鳶留出反對的時間。 蘇輕鳶“呼”地坐了起來:“你要去哪兒?永福宮嗎?” “是?!标戨x留下一個字,快步走了出去。 第101章 我會咬人嗎? 蘇輕鳶再也睡不著了。 外面,因為火災(zāi)而起的那一陣喧鬧已經(jīng)過去,耳邊只聽到“呼呼”的風聲。 輾轉(zhuǎn)反側(cè)到了后半夜,蘇輕鳶終于披衣起身,走到窗前挑了挑燈花,翻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心中仍然悶得厲害,書上的文字仿佛變成了一只只四處亂爬的螞蟻,再也排不成行。 修習巫術(shù)一途,心神不寧是最忌諱的。她努力辨認著書上的文字,試圖轉(zhuǎn)走自己的注意力,卻不想心中越來越亂,胸口漸漸悶脹起來,渾身上下一陣冰涼、一陣guntang。 “陸離……”她低低地喚著,卻無人應(yīng)。 那書上的文字,先前總是辨認不清,此刻卻又像是忽然活過來一樣,爭先恐后地鉆進了她的眼睛里、鉆進了她的腦海中。 “好痛……”蘇輕鳶雙手抱著頭,痛苦地呻吟。 那些文字像是忽然長出了翅膀,在她的腦海中盤旋奔突,撞得她又麻又痛,苦楚難當。 好容易痛楚輕了些,她又不由自主地翻到了下一頁。 于是,新一輪的痛苦又開始了…… 清晨,淡月進來服侍洗漱,看到趴在桌上似乎不省人事的蘇輕鳶,不由得大吃一驚。 聞訊而來的落霞也嚇壞了,忙遣了小宮女去請?zhí)t(yī),又叫人報給陸離知道。 太醫(yī)倒是來了,可是到朝乾殿傳信的小太監(jiān)卻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說是今日沒有上朝。 “什么叫‘沒有上朝’?”蘇輕鳶睜開眼睛,啞聲問。 小太監(jiān)嚇了一跳,忙跪下來稟道:“朝乾殿那邊還在等,據(jù)說是皇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一點兒才到。” “他如今在哪兒?”淡月冷聲追問。 小太監(jiān)面露難色,不肯回答。 落霞皺眉:“你沒跟小路子說娘娘病了嗎?” 小太監(jiān)忙道:“已經(jīng)說了。” 落霞打發(fā)了人下去,小心地勸慰蘇輕鳶道:“皇上極少誤早朝的,今日必定是有要事了。娘娘先歇一歇,無論如何,散朝之后一定能見著的?!?/br> 蘇輕鳶沒說話,只悶悶地苦笑了一下。 太醫(yī)診過脈,皺眉道:“娘娘并無大礙,只是孕中勞心太過,未免于鳳體不利。請娘娘善自珍重、保養(yǎng)身心?!?/br> 蘇輕鳶叫小宮女打發(fā)了太醫(yī),卻又忍不住拿起先前那本書,繼續(xù)往下看。 落霞來勸過幾次都不見效,最后只得將她手中的書奪了下來。 蘇輕鳶爭不過,卻也沒有堅持,只是沉默地拉過被角蓋住了臉。 這一次,卻很容易就睡著了。 夢里沒有人,也沒有什么景致,只有漫天漫地的大水和烈火,避無可避,逃無處逃。 又是一場可怕的煎熬。 醒來時已是午后,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居然真的病了。 因在孕中,太醫(yī)不敢輕易用藥,只好慢慢地調(diào)養(yǎng),于是這病就愈加難熬。 陸離在她的床邊坐著,面露愁容:“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把自己熬成這個樣子!” 蘇輕鳶迷茫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緩緩露出了笑容:“你不是也一樣嗎?” 陸離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眼角,隨后無奈笑道:“你又跟我比?我又不曾懷著孩子,也沒有太醫(yī)囑咐我保重身體?!?/br> 蘇輕鳶垂下眼瞼,低笑:“太醫(yī)不囑咐,你就不珍重了么?” “你這人好奇怪……”陸離走過來,笑著牽起她的手。 隨后,他的臉色變了:“你的手,怎么會這樣冷?” 蘇輕鳶緩緩地將手抽了回來:“我累了。你也該回去歇著了——我很好,你不必擔心?!?/br> 陸離狐疑地看著她。 蘇輕鳶對上他的目光,面色平淡,無波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