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小路子忙道:“那兩個人,一個是永福宮里的,說是晚膳之后忽然發(fā)現(xiàn)宮里少了幾個小太監(jiān)。嫻妃娘娘叫人到各宮里去問了問,發(fā)現(xiàn)每一處或多或少都有人不知所蹤……” 陸離臉色微變:“這么大的事,你居然打算壓到明早再跟朕說?還不快去傳令金甲衛(wèi)巡查,警惕宮中生變!” 小路子忙答應了一聲,立刻便要退下去。 陸離又叫住了他:“另外一件事呢?” 小路子遲疑著:“后來的那個人是芳華宮里的。他說娘娘——要生了!” 他思前想后,終于還是沒把另外半句話說出口。 陸離呆了一下,似乎沒有回過神來。 小路子試探著叫了一聲:“皇上?” 陸離立刻抬手抓住他的肩:“怎么會……怎么會是現(xiàn)在?不是說日子還早嗎?太醫(yī)過去了沒?產(chǎn)婆和乳母有沒有安排妥當……” 小路子忙道:“皇上放心,太醫(yī)都在呢,產(chǎn)婆也在——娘娘一向鳳體康健,不會有問題的!” 陸離定了定神,啞聲道:“吩咐金甲衛(wèi)守住芳華宮,不管出現(xiàn)任何意外,芳華宮必須平安無事!” 小路子忙答應著,快步跑了下去。 陸離扶著城墻,目送著小路子走遠,心里亂成了一團。 “呂公車!”城墻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立刻引起了一片驚呼。 陸離忙轉(zhuǎn)回身去,注目向下看時,果見成百上千的鐵甲將士簇擁著一架高高的呂公車沖了過來。 車上將士身披鐵甲、手持長刀弓箭,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城墻,大有猛虎下山之勢。 呂公車上射下來的弓箭,因為距離近、又借著下落之勢,力道自然大不同于城下的箭矢那樣軟綿綿輕飄飄的樣子。 更嚴重的是,護城將士很快發(fā)現(xiàn),那上面射下來的箭,是有毒的。 護城軍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混亂。 陸離推開一個中箭倒下的士兵,搶到投石機旁,帶頭拉動了繩索:“怕什么?他們自來送死,咱們成全他們就是!” 將士們重新鼓起了勇氣,齊吼一聲,合力拉動投石機的橫梢,投出一塊足有數(shù)百斤重的大石。 呂公車最大的弱點,就是“笨重”。 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這一下子之后,車上的擋板壞掉了好幾塊,車中的弓箭手也倒下了好幾個。 護城將士更添了幾分信心,不等陸離吩咐已自行放好了巨石,再次擊出。 陸離見狀,放下了心。 所謂呂公車,不過是嚇唬人的東西罷了。跑又跑不快,基本上只有挨打的份。 當然,車上的毒箭和攻城勇士們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但護城將士也不是吃素的,這幾百人即使能沖上城墻,也逃不掉被剿殺的命運。 里應外合開城門?不存在的! 城門那里,沖撞車還在鍥而不舍地撞擊著。 守城將士不住地呼喝,寧淵漸漸地擰緊了眉頭:“好像要撞開了!” 陸離快步走了過去:“咱們的塞門刀車預備好了嗎?” “皇上放心,一直等著呢!”寧淵攥緊拳頭,自信地一笑。 *** 芳華宮。 宮女和婆子們亂成一團,產(chǎn)婆在里面忙活,太醫(yī)在旁邊守著,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蘇輕鳶口中的帕子已經(jīng)咬爛了,臉上濕漉漉的活像潑了水,強忍劇痛已經(jīng)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連唇上的血色都褪盡了。 產(chǎn)婆在旁邊急得直叫喚:“別光顧著忍疼,您要使勁??!留點力氣往下面使??!” 蘇輕鳶瞪大眼睛看著門口,仍然一聲不吭。 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產(chǎn)婆的話,此時也無人敢問。 身邊伺候的小丫頭們大多已經(jīng)嚇壞了,只好從東偏殿那邊叫過幾個老成的嬤嬤來幫忙,余下的就只有落霞和淡月在旁邊陪著。 落霞看著蘇輕鳶眼巴巴望向門口的眼神,心里只覺得害怕。 她當然知道蘇輕鳶在等誰,可是…… 那人今晚不會來的啊。 “娘娘,已經(jīng)叫人去請了,您先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平平安安地見他,有話當面問、有氣當面出,好不好?”落霞已經(jīng)是在哀求了。 蘇輕鳶閉上眼睛,只顧喘粗氣,并不說話。 這時窗外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厲聲喝問:“誰叫你們闖進來的!” 蘇輕鳶立時又睜開了眼。 落霞忙跑出去看了看,回來勸道:“是金甲衛(wèi),娘娘不必多心。” 外面果然很快有人說道:“金甲衛(wèi)奉命保衛(wèi)芳華宮安全,閑雜人等不得出入!” “金甲衛(wèi)?他們要做什么?”蘇輕鳶終于開了口。 落霞忙道:“金甲衛(wèi)是奉皇上的命令來保護咱們的??!” “是保護——還是囚禁?他要殺我,是不是?”蘇輕鳶眼睛瞪得老大,手里緊緊地攥著被角,不住地搖頭。 產(chǎn)婆以為自己聽到了什么可怕的陰謀,竟嚇得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你叫陸離來見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明白!”蘇輕鳶直著脖子向落霞嘶吼。 落霞急得直掉眼淚:“誰要殺你?。课艺f過幾百遍了,皇上只是不得空過來,你為什么偏偏不信……” “落霞jiejie,落霞jiejie!”外面忽然響起了一個小宮女的尖叫聲。 落霞忙又跑了出去。 蘇輕鳶瞪大眼睛看著門口,卻久久沒有等到落霞回來。 淡月忍不住跟出去看了一眼,臉色煞白地跑了回來:“外面……外面打起來了!金甲衛(wèi)和一些太監(jiān)……” 蘇輕鳶眼前一陣發(fā)黑,沒有聽清她后面在說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落霞跌跌撞撞地奔了回來:“娘娘不要多心,外面沒什么大事的——您安心就好。” 說是“沒什么大事”,可她的身上分明帶進來一股血腥氣。 甚至,外面已經(jīng)能聽到吶喊聲和兵刃撞擊的聲音了。 “還在騙我……”蘇輕鳶扯了扯慘白的唇角。 窗外,又響起了一個小太監(jiān)的喊聲:“護城軍撐不住了,城門被攻破了!” 緊接著又有另外一個人喊道:“反賊打進宮里來了!” “打起來了?外面在攻城嗎?陸離到底在哪兒?”蘇輕鳶掙扎著要坐起來。 “我的祖宗!您安心生您的孩子成不成???”落霞又急又怕,恨不得昏死過去萬事不關己。 嬤嬤們聽見說反賊打進了宮,一個個都嚇得有些發(fā)昏。 這種場合下本該是主心骨的產(chǎn)婆偏偏是個最膽小的,受了這番接二連三的驚嚇,她竟呆坐在床腳邊只顧發(fā)抖,站也站不起來了。 蘇輕鳶犯了糊涂,竟推開小宮女的手,掙扎著要站起來。 一屋子人嚇得魂飛魄散,連一個能拿主意的也沒有。 幸好蘇輕鳶到底還是沒能起身,一陣劇烈的疼痛把她留在了床上。 產(chǎn)婆抬頭看見褥子上濕了一大片,終于醒過神來,跪爬到床邊咬牙嘶喊:“把她按回去!教她使勁!再耽擱下去兩條命都沒了,還顧得上什么打仗不打仗的!” *** 城墻上。 城門被撞開的瞬間,塞門刀車立刻堵了上來,繼續(xù)將叛軍擋在城外。 此時,雙方都已疲憊不堪,攻守都沒了先前的銳氣,完全是靠著毅力在硬撐。 鐵甲將士向著門口蜂擁而來,護城軍咬緊牙關,拼死頂住。 這個局面,仍在陸離的意料之中。 他堅信他的護城將士可以將叛軍擋在城墻之外,盡管此時城上城下都已尸橫遍地。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生的。 馬蹄聲踏碎了城內(nèi)的平靜,一個金甲士兵驚慌失措地沖了過來:“報——” 陸離臉色大變。 金甲衛(wèi)本該正在守衛(wèi)宮城的,難道是宮中有變? 那士兵滾鞍下馬,急報:“宮中出現(xiàn)大量叛軍,正在大肆燒殺,眾將士正在迎敵!” 寧淵厲聲追問:“怎么可能?城門沒有破,叛軍怎么會進了宮?” 正在城門口幫忙的段然聞聲立刻沖了上來:“會不會是地道出了問題?” 陸離面色發(fā)白:“不可能!就算老賊能找到香泉山中的出口,就算他能炸毀出口強行闖進去……可是那里面的暗道縱橫交錯,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正確的入口!” 段然轉(zhuǎn)頭看向那個金甲士兵:“賊軍是在哪里出現(xiàn)的?” 士兵瞪著眼睛道:“毓秀宮和延禧宮兩處,似乎是同時出現(xiàn)的!” 段然的眉頭擰緊了:“這很不對勁!咱們明明已經(jīng)把正確的入口堵上了,就算那老賊是只真耗子,在那種地方找到入口也得耗費幾個月,沒道理這么快!除非……” “除非有內(nèi)鬼!”寧淵立刻接道。 陸離搖頭:“對地道了如指掌的只有朕和段然兩個人,哪里來的內(nèi)鬼!” 寧淵看向段然,后者立刻舉起了雙手:“真的不是我啊!” “朕當然知道不是你,”陸離咬牙,“現(xiàn)在也不是咱們抓內(nèi)鬼的時候!段然,你即刻帶一隊精銳回宮去,務必把阿鳶和鈞兒接出來!” “那旁人呢?”段然下意識地問。 陸離轉(zhuǎn)過身:“老賊最想抓的是他們兩個,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二人落入老賊手中!至于旁人——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