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蘇輕鳶瞇著眼睛盯了他許久,自嘲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說真的,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么會迷戀這個男人了。 只為一時情迷,被他騙過那么多次,依舊愿意傻傻地相信他——真是見鬼了! 陸離在蘇輕鳶的腳邊蹲下來,仰起頭急切地看著她:“其實……” “長離,宮里傳來消息——”段然撞開門,沖了進來。 陸離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段然急得跺腳:“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工夫在這里跟女人調情!西梁那小子跟老賊聯(lián)起手來了你知不知道?西梁的鐵騎已經(jīng)進了京,半道上就順手把鎮(zhèn)北將軍一支人馬殺了個干干凈凈!這會子鈞兒真成了他們籠子里的兔子了!” 陸離皺了皺眉:“這消息朕已經(jīng)知道了,你先出去?!?/br> 段然又急又氣,恨不得蹦到房梁上去:“出去……你還叫我出去?這些天你們兩個只差沒長到一塊去了,還沒膩歪夠?天還沒黑呢,你們就不能再等一會兒!我跟你說,不止是京城里出了事,咱這邊也出了內鬼!你那個貴妃娘娘,已經(jīng)偷了你的《萬里乾坤圖》,帶了一隊侍衛(wèi)奔回京城,投奔她哥哥去了!你躲在這小小的薄州城什么也不干,是真打算把這天下拱手讓給蘇翊那個老匹夫?” “朕自有打算。”陸離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伸手要把他推出去。 這下子,段然是真火了:“你真不管?陸離,你是不是真不打算管這南越天下,也不管鈞兒的死活了?他一個小屁孩,落到那老賊的手里,你覺得他能活幾天?當日你把他丟在宮里我就說不妥,這會兒你還不救他——你是真打算累死在女人肚皮上,別的什么都不管了是不是!” 陸離聽他罵得不像話,不由得也來了氣:“鈞兒不至于那么沒用!當初崇政使提議留他在宮里的時候你也是答應的,這會兒又亂叫嚷什么?若不把鈞兒留在宮里,此刻老賊早已追到薄州來了!” 蘇輕鳶聽著兩人這番話,心頭一陣發(fā)寒。 他們竟是故意把鈞兒留在宮里的。只因為害怕鐵甲軍追過來,鈞兒就成了他們隨手丟給對方的一塊肥rou! 鈞兒那么小的孩子……他做錯了什么?這些人憑什么那樣對他! 蘇輕鳶慢慢地站了起來。 陸離見她臉色不善,忙向段然道:“你先出去,朕向你保證鈞兒不會有事——朕還有話要同阿鳶說,你別添亂!” “阿……阿鳶?”段然呆了一呆,忽然一個箭步竄到了蘇輕鳶的面前。 蘇輕鳶下意識地避讓了一下。 段然已揪住了她的手:“你是小鳶兒?不是令巧兒那個妖女?” 蘇輕鳶甩手讓到一旁,不想答他的話。 段然拍了拍腦門,急道:“那啥,小鳶兒啊,剛才我說的話,當不得真哈!其實這些天呢,陸離跟那個妖女一清二白的,什么都沒干哈!你別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們兩個冰清玉潔,比那黃河水還干凈呢!這些天夜里他們都只是蓋被子聊天來著……” 陸離本來還覺得這小子今日難得懂事一次,忽然聽見后面越說越不對,立時氣得他火冒三丈:“你給朕滾出去!” 段然被他嚇得一哆嗦,果然抱著頭“骨碌骨碌”地滾了出去。 陸離忙踢上門,轉過身來:“阿鳶,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蘇輕鳶定定地看著他,許久才道:“都不必說了?!?/br> 陸離知道她心里的疙瘩一點都沒解開,卻偏偏一籌莫展。 蘇輕鳶重新坐了下來,淡淡道:“如今局勢有變,你是不是該去處理一點正事了?” 陸離想了想,皺眉道:“丟了《萬里乾坤圖》確實是個不小的麻煩,朕出去一下,你——在這里等著我?!?/br> 蘇輕鳶點了點頭。 陸離稍稍放心,叫了一大群小宮女進來服侍,又囑咐人立刻替蘇輕鳶預備膳食,說了一車子的話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蘇輕鳶看著滿屋子殷勤的小宮女,心里并沒有覺得感動。 能帶這么多人出來,卻偏偏不帶鈞兒,那就絕不是因為來不及,更不是因為“車里坐不下”這類的原因了。 他可真夠狠的! 蘇輕鳶恨自己無力救出鈞兒,更恨陸離明明可以救他,卻任由他落到蘇翊的手里。 就像她恨自己無力保住孩子,同時更恨陸離親手剝奪了他的生命……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怨懟卷土重來,蘇輕鳶對陸離的恨意,一點點地生長起來。 二更時分,陸離沒有回來,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令巧兒。 守門的小太監(jiān)二話不說就放了她進來,可見此人先前在陸離那里應該是沒碰過釘子的。 蘇輕鳶躺在軟榻上,抬了抬眼皮:“落霞,這個時辰,怎么放外人進來了?” 一個小宮女忙笑道:“娘娘怕是睡迷了?落霞jiejie留在宮里照料王爺,沒有出來呢!咱們如今在薄州行館,不在芳華宮?!?/br> 蘇輕鳶慢慢地坐了起來,懶懶地道:“原來不是在哀家的地界上?難怪一個兩個的都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你們皇帝還沒動手,你們就把哀家當成死人了?” 小宮女齊齊垂了頭,不敢答話。 令巧兒風擺楊柳似的走到蘇輕鳶的面前,敷衍著屈了屈膝,行了個半禮:“太后有太后的威風,賤妾和奴婢們自然不敢冒犯。只是您作為長輩,夜宿在皇上的寢殿之中,是不是有些于禮不合呢?” “確實如此?!碧K輕鳶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了下來。 令巧兒皺了皺眉:“賤妾已經(jīng)叫人替太后收拾了一處臥房,請?zhí)箅S賤妾過去安歇,如何?” 蘇輕鳶“嗤”地笑了出來。 令巧兒的臉色立時黑了。 蘇輕鳶招招手把她叫到面前,隨手摟住了她的脖子:“我才剛來,你就這么著急到我面前來宣示你作為女主人的地位了?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賤婢,是誰給你這么大的臉?” 令巧兒氣得七竅生煙。 蘇輕鳶困得厲害,干脆支起身子,把上半身的重量全壓在令巧兒的肩上,打著哈欠道:“傻丫頭,我又不是回來跟你搶男人的,你怕什么?等我死了,什么不是你的?” “太后說笑了。”令巧兒皺眉道。 蘇輕鳶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起來:“你是個明白人,我也不傻,咱們裝什么糊涂?你知道我這個‘太后’的真面目是什么,我也知道你這個‘替代品’當?shù)貌桓市摹阆葎e急,最多再等兩三天……” “再等兩三天會怎樣?”令巧兒更急了。 蘇輕鳶饒有興致地捏著她的臉,笑道:“那個惡心的男人,我早就厭煩了。再等兩三天我就把他還給你,成全你們一對兒齊齊整整,碧落黃泉永相隨,好不好?” 令巧兒正在發(fā)愣,房門“呀——”地一聲開了。 陸離站在門口,咬牙道:“不好?!?/br> 第143章 李代桃僵 “皇上!”令巧兒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陸離直接越過她,走到蘇輕鳶的面前,伸手將她提了起來: “惡心的男人?” “早就厭煩了?” 蘇輕鳶坦然地看著他,點了點頭:“這是真心話?!?/br> 令巧兒忙跪了下來,扯住陸離的衣擺:“皇上息怒,太后她……” “滾!”陸離抬腳將她踹出了老遠。 令巧兒遲疑片刻,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陸離轉向蘇輕鳶,立時沒了脾氣:“阿鳶……” 蘇輕鳶甩甩衣袖,避開了他:“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今日我把自己送過來,要如何處置隨便你。但我耐心不多,你若不著急動手,我就走了?!?/br> “你走到哪里去?!”陸離氣急敗壞。 “走到哪里,需要對你說嗎?”蘇輕鳶反問。 陸離惶急地攥住她的手腕,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知道蘇輕鳶此時心中有氣,卻不知道該如何化解。 他還有一肚子話要同她說啊,可她似乎不太想聽,怎么辦? 僵持許久,陸離嘆了口氣,沉聲開口:“我沒有招惹過別的女人。那個令巧兒……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她。南越皇太后已死,從此‘令巧兒’是你的名字?!?/br> “巧言令色,我為什么要叫那么惡心的名字?”蘇輕鳶皺眉。 陸離認真地看著她:“‘蘇輕鳶’是先帝的皇后,朕不能染指,更不能立她為后;可是……‘吏部員外郎之女令巧兒’可以?!?/br> 蘇輕鳶怔住,忽覺耳中“嗡嗡”作響,許久沒能回過神來。 陸離輕嘆一聲,伸手將她擁進懷里:“阿鳶,朕縱有千錯萬錯,至少待你的心從未變過。只為這一點,也請你給朕一次解釋的機會。最近幾日或許會有惡戰(zhàn),北燕這個盟友也不知能不能靠得住……朕自己也不知道還有幾日好活,你總不能讓朕帶著遺憾走?!?/br> “你少坑我!禍害遺千年,你才不會死呢!”蘇輕鳶咬牙。 陸離苦笑:“照這樣說,趕明兒朕若死了,你就知道朕不是‘禍害’了。那時你會不會后悔?” “少來!你死就死了,誰還會心疼你不成?”蘇輕鳶冷笑。 陸離忽然瞇起了眼睛:“我從你這句話里,聽出了口是心非的味道?!?/br> 蘇輕鳶重重地“哼”了一聲:“你怎么樣才能‘走’得沒有遺憾?大不了你‘走’之后,我常到墳前給你燒紙就是了!” “燒紙沒用,你得把你自己燒給我?!标戨x正色道。 蘇輕鳶立時黑臉:“讓我殉葬?你做夢!” 陸離笑了:“不想殉葬也行,聽朕解釋。” “有什么好解釋的?”蘇輕鳶表示沒興趣。 陸離神色黯然:“有很多。比如北燕驛館的炸藥,比如靜敏,比如鈞兒,比如你心里過不去的每一件事?!?/br> “可是我一件都不想聽?!碧K輕鳶推開他,背轉身去。 “你一定要聽!”陸離從后面摟住她,箍得緊緊的。 窗外,令巧兒扶著石柱怔怔地站著,臉色慘白。 *** 次日,蘇輕鳶起床,看見陸離,不由得一怔。 陸離送她一個大大的笑容:“早。” 蘇輕鳶看看窗欞上的日光,皺眉:“恐怕不太早了?!?/br> 陸離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