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jié)
鈴蘭兒不服,昂著頭,理直氣壯。 陸離怒極反笑:“有名字?朕竟然不知道南越已經(jīng)禮崩樂壞到如此地步,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給當(dāng)朝皇太子取名字了!” 族長已經(jīng)嚇得快要昏過去了,鈴蘭兒猶自挺著脊背,得意洋洋:“這名字還是我給取的呢!” 陸離立時沉下了臉。 “皇上,”族長艱難地從石階上跪行下來,“鈴蘭兒生在亡國之后,自幼未曾受到什么教化,請皇上當(dāng)她是個不懂事的小貓小狗看待,恕其無知之罪!” 陸離冷聲道:“敢在朕的面前亂吠的小貓小狗,到目前為止還不曾出現(xiàn)過?!?/br> 鈴蘭兒這時才意識到陸離動了怒,一時有些無措。 蘇輕鳶走到陸離身邊,嘆道:“算了,她也不過是想找個機會在你面前多說幾句話罷了。” 陸離皺了皺眉,回過頭來:“你如今倒是仁慈了許多。” 蘇輕鳶笑道:“當(dāng)著孩子的面,還是少殺幾個人的好。咱們的孩子既然不叫‘念兒’,她也就算不上大不敬,至多是個無知無畏罷了?!?/br> 陸離失笑:“難怪人人都說‘慈母心腸’。朕的阿鳶找回了孩子,居然也無師自通,學(xué)會幫人開脫罪責(zé)了!——罷了,既然你要為咱們的孩子積福,我便饒她一條小命!” 蘇輕鳶莞爾一笑,調(diào)皮地捏著兒子的兩只小手,向他拱了一拱。 陸離伸手接過兒子抱在懷里,笑問:“如今你改了性情,以后是不是可以允許我廣納妃嬪、充實后宮了?” 蘇輕鳶斜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可以啊!你納一個,我殺一個;你納兩個,我殺一雙!” 陸離夸張地往后退了兩步,作驚恐狀:“不是慈母心腸了嘛!” 蘇輕鳶坦然道:“仁慈寬容什么的,也是要看心情的嘛!對于愚昧無知之輩,饒了也就饒了;至于那些異想天開惦記我男人的,——她們好意思給我添堵,我為什么不好意思要她們的命?” 陸離低頭向兒子笑道:“聽見了嗎?以后在你母親面前可千萬要乖一點,她生氣了要殺人的!” 身后,族長扶著鈴蘭兒起身,搖頭嘆氣。 鈴蘭兒感到萬分委屈,抬頭怒瞪著蘇輕鳶的背影。 族長低聲斥道:“你簡直不知死活!那是當(dāng)今皇上,哪里是你能惦記的!” 鈴蘭兒跺腳道:“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如何不能有我一席之地!” 族長氣得胡須亂顫:“你去吧!皇后娘娘的手段你也看見了——你自己要尋死,我不攔著你!” 鈴蘭兒嚇得呆住了。 走出一段路之后,陸離低聲向蘇輕鳶笑道:“從今往后,你的‘悍婦’之名怕是要傳遍天下了?!?/br> 蘇輕鳶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是你的‘懼內(nèi)’之名要傳遍天下了?!?/br> “我懼內(nèi),你很光彩嗎?”陸離失笑。 蘇輕鳶得意地扭了扭脖子:“光彩極了!” 陸離笑著搖了搖頭,又沉吟道:“朕記得幼時父皇曾經(jīng)提過,希望孫輩以‘聿’字排行。這個孩子就叫‘聿修’,如何?” 蘇輕鳶皺了皺眉:“聽上去文縐縐的,我不太懂?!?/br> 陸離笑瞇瞇地道:“你不懂,朕就放心了。” “喂,你什么意思?!”蘇輕鳶佯怒。 陸離笑道:“你若是聽得懂,便是名字取得太尋常了;你不懂的,才算是勉強有點兒深度。” “你這是拐著彎兒罵我粗俗呢!”蘇輕鳶一語中的。 陸離大笑:“糟糕,糟糕,被你發(fā)現(xiàn)了!” 蘇輕鳶向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又道:“我雖不懂,也知道這名字多半是勉勵他修養(yǎng)德行的意思,是不是?” 陸離挑了挑眉稍:“了不得!看來這名字還是太尋常了些,朕回去再叫他們翻翻古書好了!” 蘇輕鳶的腳下頓了頓,隨后又若無其事地跟著他向前走了。 陸離卻沒有忽略這個細節(jié)。 他立時伸手攥住了蘇輕鳶的手腕:“生氣了?” 蘇輕鳶大驚:“你抓我干什么?好好抱穩(wěn)孩子啊!” 陸離只得縮回了手,又委屈地解釋道:“我很小心的,摔不著他!”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又將兒子搶了回來:“還是我抱著吧!你毛手毛腳的,我還真不放心!” 陸離更加委屈了。 蘇輕鳶低下頭慢慢地走著,看神色似乎并不十分高興的樣子。 陸離只得亦步亦趨地跟著,急問:“我又是怎么得罪了你?” 蘇輕鳶苦笑搖頭:“你沒有得罪我。只是……我們一定要這么著急回去嗎?” 陸離輕嘆,許久才道:“并不是我貪戀皇權(quán)富貴,實在是……咱們出來這么久了,定國公他們一直壓著退位詔書沒有發(fā),反倒把咱們大婚的消息傳遍了天下。咱們?nèi)舨换厝?,大婚之事如何收場?前幾天我試探過顧凌霄,他們是奉了定國公的嚴令,不可能‘疏忽大意’放走咱們的?!?/br> 蘇輕鳶黯然許久,嘆了一口氣:“就算一定要回去,也不必這么著急嘛!還有兩個月……” 陸離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阿鳶,京城里出了一點小事情,所以咱們耽擱不得?!?/br> “什么事情?又有人要造反嗎?”蘇輕鳶大驚。 陸離微笑搖頭:“不是太大的事,只是跟咱們有一點兒關(guān)系,所以不得不回?!?/br> 蘇輕鳶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陸離忙又賭咒發(fā)誓,反復(fù)向她保證沒有太壞的事情發(fā)生。 蘇輕鳶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如今的京城之中還能出什么事。 陸離幾次想向她解釋清楚,又怕她太過擔(dān)憂,只得忍住不說。 蘇輕鳶看見陸離言笑如常,估摸著沒什么大事,也就漸漸地放下了心。 這天晚上照舊是歇在族長家的客房里,待遇卻與昨夜不可同日而語。 蘇輕鳶看著忙忙碌碌的小丫鬟們,不由失笑:“咱們住在這兒,對族長一家人而言簡直是災(zāi)難。這一宿,他們只怕未必睡得著了?!?/br> 陸離笑道:“才不是災(zāi)難!這間客房里住過當(dāng)朝皇帝、皇后和小太子——足夠他們吹幾輩子的了?!?/br> 蘇輕鳶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是不是忽然發(fā)現(xiàn)我比兒子還好看?”陸離滿懷希冀地問。 蘇輕鳶皺了皺眉:“你剛剛說‘小太子’?” 陸離點點頭,看著熟睡中的兒子,翹起了唇角:“你不該是這個表情吧?” 蘇輕鳶爬到他的肩上,勒住他的脖子質(zhì)問:“你要把這個cao心受累的苦差事傳給兒子?” 陸離抓住她的手,哭笑不得:“不傳給兒子,還能傳給誰?就算傳給鈞兒,你也一樣心疼他cao心受累??!” 蘇輕鳶無言以對。 陸離又繼續(xù)道:“即使不傳給修兒,以后也少不得要傳給咱們別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rou,你舍得讓哪個受苦?” 蘇輕鳶愣了半天,只得苦笑道:“說得好像你有別的兒子似的?!?/br> 陸離反手向后摸到她的腰間,在她的肚子上揉了一把,賊笑:“會有的!” “你休想!”蘇輕鳶手上加勁,咬牙切齒。 陸離輕笑出聲。 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一股溫?zé)岬囊后w從天而降,澆了他滿臉。 陸離愣住,好一會兒都沒弄明白這是什么高端cao作。 蘇輕鳶忽然推開他,一骨碌滾到旁邊的床上,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大笑。 陸離在臉上抹了一把,低頭看看小搖籃里的兒子,明白了。 這臭小子,第一天見面,就送了他一臉——童!子!尿! 陸離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旁邊的乳母和丫鬟們忙過來給小家伙換尿布,卻沒有一個人想起應(yīng)該先幫陸離整理一下“龍儀”。 蘇輕鳶笑得腮幫子和肚子一起疼,幾乎連氣也喘不上來。 陸離沒辦法,只得自己走到爐邊找水洗臉。 等他把臉收拾干凈了,蘇輕鳶的笑聲仍然未停。 陸離黑著臉走過來,卻看見乳母和丫鬟們一個個都艱難地忍著笑,渾身顫得像篩糠一樣。 小聿修醒了,揮著兩只小胳膊,“咯咯”地笑個不住。 陸離伸手要把小家伙抱過來,乳母卻有些遲疑,囁嚅著道:“小皇子還不懂事的,皇上請息怒……” 蘇輕鳶從床上跳了起來,搶過襁褓在那張滑溜溜的小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兒子,干得好!” 陸離的臉色更黑了。 蘇輕鳶得意地晃了晃肩膀。小家伙趴在她的肩上笑得手舞足蹈,吐著小舌頭,竟似乎是很得意的樣子。 陸離瞪著得意洋洋的娘兒倆,咬牙切齒:“這小子,不是我親生的吧?” 旁邊的乳母和丫鬟們嚇得臉都白了。 蘇輕鳶笑聲未歇:“當(dāng)然不是!你一個男人,要是能生孩子,那可就壞了事兒了!” 陸離看見小丫鬟們?nèi)绦θ痰眯量?,只好大手一揮,把她們?nèi)紨f了出去,脫衣上床。 他伸手要抱孩子,蘇輕鳶卻又躲了過去,偏不給他。 陸離嘆氣:“罷了,我相信他是我的兒子就是了!——給我抱一下!” 蘇輕鳶大笑:“廢話嘛,他當(dāng)然是你的兒子!不然怎能第一天見面就送了你一份大禮呢,我都沒那樣的待遇!” “阿鳶,咱能不能不提那份‘大禮’了?”陸離的老臉有些紅。 蘇輕鳶抬抬下巴,向窗外道:“我不提有用嗎?用不著等到天明,這樁趣事只怕就要傳得天下皆知了!” 陸離聽到了窗外的笑聲,無奈:“今日之后,朕怕是要威嚴掃地了?!?/br> “喜聞樂見?!碧K輕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