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第86章 就這么個段數(shù),眾人也無心給新上任的巡鹽御史灌酒了, 一個不敢喝, 不是還有一個嗎。 魏楚是來者不拒的,一路上都沒能好好松快松快, 如今到了江南自然就剎不住了,誰敬酒都喝, 但態(tài)度卻算不上好,明擺著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能讓他們敬酒, 就是算是看得起他們了。 一個書呆子, 一個愣頭青,眾人算數(shù)徹底把心放下了, 也對,年紀輕輕的,都沒怎么歷練過, 若是真滿肚子心眼, 那才怪了呢。 雖然心里頭放松,但面上的態(tài)度卻是極好的, 王瑋樂意扮‘知心前輩’, 李畢升放得下面子, 五十幾歲的人了, 在兩個后生面前伏低做小,郡守如此,后面的人誰也不敢猖狂了去, 就當是供著兩位小祖宗了。 臨走的時候,方之平已經和王瑋約好了,明兒卯時官衙見面,李畢升則帶人一路把方之平他們送到府外,才目送他們離開。 都是人才,享受了一把‘小祖宗’待遇的方之平在心里頭感慨道,這樣關懷備至,甚至算得上殷勤的態(tài)度,真的容易讓人在自我滿足中迷失。 魏楚吊兒郎當?shù)奶稍隈R車上,小聲道,“這些人的態(tài)度還真跟咱們當初推算的一樣?!卑阉麄儌z供起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方之平面色并不輕松,“還是按原計劃行事,拿下王瑋之后,江南這些人對咱們的戒備心就重了,扮豬吃老虎只能用這么一次?!?/br> 要不是皇上那邊急等著銀子充入國庫,他更想慢慢和這些人周旋,最好是一網打盡,誰都知道受了驚的蛇是最不好捉的。 魏楚也面上也認真起來,“放心,肯定不會誤事的?!蓖醅|受賄的證據他們手里已經掌握一些了,現(xiàn)在主要是找機會把證據砸實了,然后借機發(fā)難。 說來王瑋也是個傻的,不止在鹽稅上做文章,李家和穆家他要收一份賄賂,鹽商這邊他還要收一份賄賂,帳冊不好找漏洞,李家和穆家賄賂官員的證據更還不找,但找鹽商賄賂王瑋的證據就容易多了,江南那么多鹽商,總有幾個能露出馬腳來。 當然,方之平和魏楚都剛入江南,手下也都人生地不熟,暫時沒有能力查出來,他們不能,但皇上的人能啊,怎么著也是混在江南多年的暗探,這點事兒哪能查不出來。 方之平和魏楚都是帶著官職來的,住的宅院也都是朝廷提供的官宅,外觀看上去很大氣,就是面積小了些,三進的宅子,住幾十個人是沒問題的,但五百名禁軍怎么住的開,只能先勉強安排一些,實在安排不了的就去客棧住,當然住客棧的銀子由方之平來出,畢竟這些人是為他辦事兒的。 這些只是權宜之計,還是得找處房子才行,不能總把人安排到客棧去,方之平沒有在此置辦宅院的想法,一來是手里的銀子不湊手,二來也是覺得沒必要,也就是住幾年的功夫,之后就會閑置了。 **** 方之平回府的時候,靖嘉已經把帶來的下人安排的差不多了,行李也都安置妥當,只是還沒有用膳。 “以后這種情況就不要等我了,你自己先用膳就成?!狈街叫奶鄣?,午膳時間都過去一個時辰了,實心眼的傻丫頭。 靖嘉解釋道:“我以為你在那兒會吃不好飯的?!睂χ切﹤€貪官污吏,怎么能好好吃飯。 你想多了!同桌的是誰一點都不影響他吃飯的心情,除了酒沒喝幾杯以外,這頓午膳是他這兩個月以來吃的最可心的一次了,畢竟規(guī)格在那里擺著呢。 不過小妻子的關心,他還是收到了,“讓人上膳,咱們倆可是很久都沒單獨吃飯了?!?/br> 從京城出來以后,午膳和晚膳都是和魏楚一家三口一起吃的,魏然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清早起來就到他們這兒來待著,一起用早膳不說,還跟著他一塊打拳。 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關鍵是‘兒子’的親爹娘好似還一點都不在意。 “你既然喜歡魏然,咱們收他做干兒子,或者你收他為徒都可以啊?!本讣谓ㄗh道,他們還得有兩年才要孩子呢,景文滿腔的父愛,總不能沒地方發(fā)揮。 方之平挑眉,什么錯覺讓他們都以為自己對魏然喜歡的不得了,明明就是個黏人的小家伙,還愛哭鼻子,當然是有那么一點可愛,但他真沒有很喜歡,小孩子鬧起來是很煩人的,他可受不了。 “魏楚也跟我提過這個事兒,我說要好好考慮考慮,過幾天再給他準話?!狈街降?。 “居然想到一塊去了,那景文你還糾結什么?”人家父親都同意了,姑祖母那邊應該也不會管,到時候修書過去說一聲就是了。 方之平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臉好奇的問道:“你為什么覺得我喜歡魏然那個小家伙?”還覺得他會想收對方為干兒子或者徒弟? 靖嘉一臉的訝異,似乎不明白駙馬為什么會提這個問題,提起魏然來就喊人家‘小家伙’,她是得多遲鈍才察覺不到景文喜歡魏然。 “你對魏然很有耐心啊,他也很黏著你,小孩子是很敏感的,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心里都知道,你若是不對他好,他怎么會黏著你?” 說話的時候,特意彎下腰,或者蹲下跟魏然說話;打拳的時候,一遍遍不耐煩的教人家;每天帶著出去騎馬溜達,又是手帕又是熱水的準備著…… 魏楚和杜氏對他們兒子都沒這么有耐性好不好,這不是喜歡是什么? 方之平挫敗,好,魏然是挺黏他的,有一次還死活要留下來跟他一起睡,最后是被魏楚強制性的給抱走了。 可能是之前以小孩子的身份跟真正的小孩相處多了,下意識就把對方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跟人說話的時候,肯定不能總俯視人家;打拳動作不到位,自然是要改的,不然一開始動作就不對,那還練什么練;一路上這么無聊,什么都沒有,他一個大人都覺得煩悶了,更何況是魏然,帶著他騎馬出去溜溜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個,咱們還年輕,收干兒子會不會太早了?”話說魏然和他只差了十七歲,雖然按照輩分喊他方叔,但若是喊‘哥哥’的話,也很正常。 二十一歲有個四歲的干兒子,根本就沒辦法想象。 “早嗎?”靖嘉一臉懵逼,雖然沒辦法理解,但是不收就不收,不是她說,表兄的后宅確實挺亂的,魏然是杜氏的第一個孩子,卻是表兄的第三子,成婚之前,表兄便已經有兩個庶子,一個庶女了,他‘英雄求美’的名號都傳出京城了。 女人、孩子多了,是非也就是多了,等孩子再大一點,光是紛爭就夠表兄頭疼的了,對女人狠的下心,不代表能對自己的孩子也狠的下心來。 *** 都尉府里,魏楚也在跟杜氏說這個事兒,之平是他多年的好友,靖嘉是他表妹,兩人對魏然又確實喜歡,親上加親的事兒,沒道理會不愿意。 杜氏也贊同,不管是結干親還是拜師,都是往自己兒子身上加砝碼,嫡子不占長的情況下,還是多些保證才好,畢竟府里的資源就那么多,庶子每多分一份,她兒子就少一份。 “等事情定下來,就跟阿然說一聲,這孩子肯定高興壞了。”杜氏笑道,駙馬可比魏楚有當父親的樣子,也難怪兒子會這么黏對方。 “這小子,不過就是結了干親,也不能讓阿然總去找之平,我們可不是到江南來玩的,皇上給的差事兒等著辦呢,耽誤不得?!蔽撼诘溃攧罩?,還是抄家拿銀子。 “我明白,夫君也跟著駙馬爺好好干,我還等著往上升品級呢!”杜氏打趣道,她可是今年才成為五品誥命夫人,雖然在大長公主府什么都不缺,以前閨中認識的姐妹,哪怕已經封為誥命了,對她的態(tài)度也是恭恭敬敬的,但到底是不一樣。 好,人家正二品大員的嫡長女嫁給他之后,當了好幾年的白身,想想還是有點心虛的。 “夫人就等著,用不了多久你就該換身行頭了?!蔽撼溃麑ψ约簺]信心,但對之平有信心,跟在他后面就肯定有功勞拿,看在祖母的面子上,皇上也會把他往上升上一、兩級的。 誥命夫人和朝臣一樣,也是由朝廷頒發(fā)朝服,所以這換身行頭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難得夫君這么有干勁兒,不像之前一樣,祖母讓他入朝他都不去,不管這話里有沒有水分,杜氏都不會去打擊他的積極性,笑盈盈的回道,“那我可就等著了?!?/br> 魏楚覺得,自己晚上還是去找之平好好完善完善計劃才行,畢竟夫人頭一次對他這么有信心,他可不能不爭氣。 第87章 卯時,方之平和魏楚踩著點到達官衙, 王瑋已經帶人在里面等著, 面前是二十幾本賬冊,旁邊還放著一杯茶。 “兩位坐, 這是本官連夜整理出來的,近六年的鹽政的賬冊都在這里了?!蓖醅|揉了揉太陽xue, 一臉疲憊的道。 方之平配合的做出‘敬佩’的表情,“辛苦大人了,下官必定仔細看, 不辜負大人期望?!?/br> 仔細看, 反正都是讓人做好的賬冊,只能把人看的頭暈腦脹, 至于漏洞,光是看這些賬冊,給他們一年的時間也看不出來。 “不著急, 你慢慢看, 有不會的就問本官,本官陪你們在這兒。”王瑋一臉和藹的道。 魏楚翻了個白眼, 還演上癮了, “王大人不怕誤了回京的時間?” 王瑋好脾氣的道, “鹽政的事兒要緊, 本官必定在路上加快速度,不會誤了時間的?!庇缹幋箝L公主何等人物,就教出來這么個孫子, 難怪快三十歲來了才放他出來做官。 得,愛在這兒待著就在這兒待著,方之平給魏楚使了個眼色,計劃是他們倆一起部署的,他被困在這兒不好離開讓王瑋懷疑,但魏楚就不一樣了,畢竟他是‘二世祖’ ‘愣頭青’的人設,做事情可以沒有章法。 多年的默契,魏楚立馬就會意了,成,反正計劃都訂好了,誰去執(zhí)行都一樣,這樣一來,困住的可不止之平一個人,還有王瑋呢,說不定計劃會執(zhí)行的更順利。 方之平開始認認真真的翻賬冊,一頁一頁的那種翻法,并非是隨意翻,而且從頭到尾都看得很仔細,以至于一炷香的時間也就能看五、六頁,期間遇到不懂的地方,還會去問問王瑋。 二十幾本的賬冊,照這個速度,得看到哪年哪月去,王瑋都犯愁,這也忒‘木’了些,不知變通,讀書都把人給讀傻了,這樣的人就得扔到翰林院做學問去,讓他來管鹽政,還不整天讓底下人糊弄。 不過,這就跟他沒關系了,左右離了這個地兒,按理他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魏楚是坐不下的性子,一會兒拿本賬冊隨意翻翻,一會兒去逛逛官衙,一會兒又打馬出去溜達了,看的人發(fā)笑,不知道是不是去街上‘英雄求美’了,畢竟魏楚的‘美名’,他們在江南都已經略有耳聞了,知道方之平和魏楚要到江南之后,又派人去京城打聽了一撥,不說事無巨細,但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官衙里自是少不了李家和穆家的人,讓人盯了兩日后,心里越發(fā)的放松了,跟他們打聽來的消息一樣,倆人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偏還連個指教的人都沒有,如今就跟那‘黑瞎子’是一樣的,只能沒有目的的瞎忙活。 **** “大人,官衙那邊傳過消息來說,王大人被綁了。” 李畢升腦子一懵,“你說什么?誰綁了王大人,整個江南都有比他官職更大的人,誰能綁他?” “是駙馬爺和魏都尉的人。”來人小心翼翼的道,昨兒還平安無事呢,甚至駙馬還邀王大人去府里做客,今兒就把人給綁了。 李畢升腦子里閃過種種猜測,臉色僵硬,“知道是什么罪名嗎?是官衙的人動的手,還是那些禁軍?!?/br> “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咱們的人當時在大堂外面,根本就靠近不了,是魏都尉帶禁軍來把王大人給綁了?!?/br> “讓官衙那邊的人盯緊點,有什么消息立馬來報。”李畢升吩咐道,不能確定方之平和魏楚是早就設好圈套讓他們鉆,還是單純只是王瑋把魏楚給惹急眼了,畢竟紈绔子弟一言不合就綁人的例子又不是沒有。 若是前者,他就不能輕舉妄動了,保全自家才是要緊事兒,誰知道這二人會不會趁機像他們發(fā)難,若是后者,他倒是可以上門去求求情,不過一切都得等消息確切了以后再說。 穆家的反應和李家如出一轍,選擇了按兵不動,王瑋如何他們不關心,哪怕就是認罪判刑了,他們也自有法子不讓王瑋把他們牽扯出來,重點是方之平和魏楚,這二人可是要在江南任職的,若是他們之前只是在偽裝,那目的怕不止是王瑋一個人那么簡單。 方之平這邊先是將王瑋收押起來,又派出去將近一半的禁軍,把查明賄賂證據的一部分鹽商給綁了過來,全都關在了官衙里,派兩個小隊輪流看守著,原本官衙的那些人也全部都被邊緣化,一百名禁軍分散在里面負責護衛(wèi),除了自己人,官衙不許進也不許出。 等到李家和穆家得到消息的時候,王瑋已經簽字畫押,承認自己受賄,一同認罪的還有十幾個鹽商。 其實查明賄賂官員并且有證據的鹽商不止十幾個,但鹽商不行賄,怕是也拿不到鹽引,不能一棒子把這么多人都打死,挑出來的這十幾個鹽商,大都名聲不太好,要么曾經強買強賣土地,要么魚rou鄉(xiāng)里,總歸名聲上有瑕,并非是老實經商的人。 方之平來之前,皇上就已經給足了他權利,手底下又有五百名禁軍,不缺辦事兒的人,罪名定下來之后,就帶人浩浩蕩蕩的抄家了。 先是王瑋新搬的宅院,后是那些鹽商,當然也沒有把人逼死的道理,除了王府被抄干凈封了院子又收了田產以外,鹽商們只是把府里抄個一干二凈,但院子沒封,田產也還在,家里人依然能過得比大部分百姓寬裕。 王瑋最終是流放還是斬首,這個權利就不在方之平手上了,得由皇上說了算,至于那些鹽商就好說了,每人判十年,一千兩銀子減一年,收到的銀子用來充入國庫,算是以功抵過。 這事兒本來可以私底下cao作,但方之平剛剛辦了貪官,轉頭就用減刑的理由來收斂銀子,到底是不太好,影響名聲不說,鬧到上面去,哪怕有皇上護著,面上也不好看,索性就把這事兒過了明面,不過也就只有這十幾個人可以有這個特權,其它的,再多的銀子,原本判了多少年的還是多年。 抄家和鹽商上繳所得的三百萬兩財物是和押送王瑋的囚車一起送往京城的,怕沿途遇上劫道的,方之平還派了一半的禁軍過去保護。 到江南不到七天的時間,收押了前任巡鹽御史,抄出來三百萬兩的財物,方之平算是一戰(zhàn)成名了,就連收到消息的建業(yè)帝也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這么雷厲風行,還以為起碼要一個月的時間呢,這下好了,戶部總算可以運轉開了。 第88章 不管怎么說,方之平上位后的第一把火算是燒著了, 無論是京城還是江南這邊, 官場上的人沒有不曾耳聞的,但同樣也為后面的事情帶來了難度, 要知道他到江南來的目標和不是只為了收拾一個王瑋而已,根基更深的李家和穆家都還沒動呢。 如今也算是打草驚蛇了, 后邊的難度可想而知,不過對付李家和穆家倒是不需要那么著急了,緩緩圖之即可。 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 方之平便把大部分精力轉移到本職工作上來, 今年的鹽政還等著他主管呢。 年前的時候,今年的鹽引就已經賣出去了, 但是因賄賂官員被抄家的那十幾個鹽商的鹽引自然被收回來,這玩意放在方之平手里沒什么用處,還是賣給鹽商的用處比較大, 不過怎么個賣法就有講究了, 僧多粥少的時候,不賣出大價錢來, 方之平都覺得虧。 他既然不想在中間給自己牟取利益, 這鹽引的價格自然是賣的越高越好, 而且還得讓眾人看見, 他同上任巡鹽御史是不一樣的,賄賂官員和關系戶在他這兒都沒用。 “辦法是好辦法,但這樣會不會顯得有些市儈?”魏楚糾結道, 公開決定鹽引的所屬,價高者得,這樣自然是能把鹽引賣出個好價錢,但是未免顯得朝廷太過注重銀子,也有些不太莊重。 魏楚的考慮的確有道理,官府運作也講究神秘感和嚴肅感,簡而言之就是讓百姓覺得‘高大上’,現(xiàn)在鹽引的歸屬全都取決于銀子了,這樣為難免會產生些不太好的影響。 “不然,頭一年平均納稅最多的人,第二年的鹽引就具有優(yōu)先權?”方之平提議道,這也是讓老實納稅的人有點特權。 魏楚撓頭,“平均納稅怎么算?優(yōu)先權又是個什么樣的說法?”書讀的少了,就是不好,頂頭上司若是換一個人,他可能就不好意思出聲,全程當啞巴了。 這兩個詞本也是現(xiàn)在沒有的,魏楚若是能聽明白那方之平才覺得奇怪呢,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平均納稅就是用鹽商一整年所繳納的稅銀除以他擁有的鹽引的數(shù)量,至于優(yōu)先權,就是同樣的價格下,鹽引要賣給具有優(yōu)先權的人?!?/br> 好,乍一聽很新鮮,但仔細一算,朝廷是一點虧都沒吃,讀書人吶,腦子就是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