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招了皇上的眼,哪怕近幾年可以安穩(wěn)著度過,以后家族也必然沒落,除非改朝換代,不然的話,哪怕他收拾不了這些人,皇上也會派別人來收拾。 靖嘉埋頭抱住方之平的腰,聲音悶悶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彼羰窍翊蠡式阋粯訉Τ械氖虑橐材軈⑽蛞欢愫昧耍偙人F(xiàn)在瞎出主意強。 方之平輕拍了拍小妻子的背,長長的青絲帶了幾分涼意,“你都知道了,那還要我干嘛,娘還在信里囑咐我要好好待你,我都疑心這是母后寫的信,署錯了名字?!?/br> 靖嘉‘撲哧’一笑,她也不是多矯情的人,也不知怎么就開始患得患失了。 “那你可要好好聽娘的話,不然我就寫信告訴娘,讓她收拾你。”靖嘉抬起頭來威脅道,手臂還緊緊攬著方之平的腰。 “那我可得小心著點了,不然等回京就慘了?!狈街脚浜系溃抗馊岷?,滿含笑意。 靖嘉幾乎溺斃在這樣的目光里,整顆心都松松軟軟、酥酥麻麻的,好像開出了花一樣。 “想什么呢?臉都紅了?!狈街綁旱吐曇粜Φ?,仿佛是為了瞧見靖嘉臉上的紅暈,還特意低下頭,鼻尖與鼻尖之間只相隔著一指的距離。 靖嘉不知道什么是‘撩人’,但心跳卻是不爭氣的加快了速度,‘砰砰砰’,像是揣了一個小鼓在懷里一樣。 這感覺讓人新奇,也讓人不自在,手和腳都仿佛無處可放,甚至帶了幾分窘迫在里面。 被撩到的靖嘉猛然起身,丟下一句‘去廚房看看晚膳做好了沒’,便跑了,跑了,跑了! 方之平:…… 那么多下人是吃干飯的嗎,哪用得著女主人親自去。 不過,實在可愛。 再怎么害羞,晚膳總是要一起用的,更何況剛跑出房門,靖嘉就有些后悔了,跑什么呀,景文又不會吃人,大不了她坐遠點就是了。 入鄉(xiāng)隨俗,晚膳也頗具江南特色,灌蟹珍珠蛋、一品餃、老鴨湯、酸蕎炒鴨rou、春只小酥魚、掩篤鮮、魚香rou絲、宮保魷魚杏鮑菇、素蒸魚、梅菜扣rou,十道菜品全是地道的江南菜,但是廚子卻是從京城帶過來的御廚,擅長就是南邊的菜系。 “是不是餓了?今日晚膳上的有些晚?!薄锟準住讣我槐菊?jīng)的問道,假裝剛剛害羞跑掉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說了要去看看廚房的晚膳做好了沒,靖嘉也沒只把它當成借口,而是真的去了,廚房第一次迎來長公主殿下,不說人仰馬翻,但效率肯定是下降了,以至于午膳比平時晚了半柱香的時間。 方之平怕把人逗跑了,也跟著配合,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辛苦夫人了,為夫給你盛碗湯?!闭f著就拿起自己面前尚未用過的小碗,慢條斯理的盛了一勺老鴨湯。 靖嘉禮尚往來,倒是讓旁邊伺候用膳的下人沒了用武之地。 第92章 “去江郡?那拍賣會的事兒怎么辦?”魏楚問道,這決定也太突然了點, 再說了, 拍賣會是之平提出來的,里面的條條框框他懂的不多啊。 方之平嘆了口氣, 把自己的打算跟魏楚說清楚,“所以, 除了示敵以弱,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彼麄兛偛荒芘扇巳ゴ虤⒗睢⒛聝杉业募抑?,且不說能不能成功, 會不會把人惹急眼了, 現(xiàn)在還沒到那種程度。 魏楚的接受程度顯然要比靖嘉高,不過他的關(guān)注點貌似有些歪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在這兒盯著了,我?guī)Х蛉撕秃⒆痈阋黄鹑? 反正不到一個月就能回來了, 也能麻痹他們,跟你之前說的‘扮豬吃老虎’異曲同工。” 要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過太兒戲了點, 而且?guī)煾改沁叺臈l件也不是誰都能受的了的, 大人也就算了, 小孩的話,不好哄吶。 “你走了,宛城誰坐鎮(zhèn), 官衙總不能沒有主事的人?!狈街綌[事實講道理,雖然他們在用處也不大,畢竟人家都把他們當成吉祥物一樣的存在,供著、捧著,但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 魏楚苦著一張臉,“誰找咱們主事啊?!边@官做的憋氣。 不過方之平堅持,魏楚到底是留下了,別的不成,聽話他還是可以的。 既然有聽話的人,那便也有不聽話的人。 國庫的情況緩解以后,建業(yè)帝便開始著手收拾先帝的舊臣了,有能力暫時留著,沒有能力都調(diào)到?jīng)]有多少權(quán)利的部門閑置起來,等著過上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直接致仕途就可以了。 因為建業(yè)帝自己的班底已經(jīng)搭建的差不多了,重要位置上都是他的親信,所以這一番布置倒也沒引出什么亂子來,只不過到跟后宮遞牌子的命婦徒然增多了。 建業(yè)帝業(yè)不在意,任他們想盡辦法,他不接招便是了,左右枕頭風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京城的布置還好說,難得外任的官員,三年一個任期,如今還不到兩年,他不能現(xiàn)在就把人調(diào)回來,再者外任的官員眾多,走誰的路子的都有,有先帝的人,有他那幾個兄弟的人,也有跟先帝寵臣有關(guān)系的人,當然也有他提攜的人,真正清白誰的路子都不走的官員沒多少,但牽扯甚深的也不多。 建業(yè)帝要做到的就是把這少數(shù)的人給揪出來,等到三年任期一到,該閑置的閑置,該處理的處理,至于剩下的,大部分也不能在原來那地兒待著,要么調(diào)到別處繼續(xù)外任,要么調(diào)回京城,換了不熟悉的任地,他看這些人還怎么貪。 早在建業(yè)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想好了,除了比較特殊的地方以外,比如西南、西北那邊外族人多,其它的地方,每三年或六年就得換一個地方官,不能讓他們待久了,另外也不能當?shù)赝宓淖拥艹鋈蔚胤焦佟?/br> 真要把這一政策實施下去,朝廷可是要多出來不少麻煩事兒,不過建業(yè)帝不怕麻煩,再怎么著也比先帝在位那會兒要強,有心無力的感覺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 王家村還是老樣子,方之平特意把帶過來的禁軍大半都留在了縣城,跟過來的只有五個人,再加上并沒有穿禁軍的軍服,所以一行人瞧上去并不是很突兀,進村以后,甚至還有熟人跟方之平打招呼。 這讓靖嘉很是新奇,剛剛那幾個人可是還扛著農(nóng)具呢,穿的也是短衣,一看就知道是面朝黃土的農(nóng)民,但說話的語氣卻跟景文有幾分相熟的意思。 “你怎么認識他們的?”靖嘉壓低聲音問道,難不成是這幾戶人家跟王先生家里挨著。 “以前低頭不見抬頭見,時間長了也就認識了?!狈街?jīng)]有多說,師父家里的柴也是要出去拾的,他作為弟子,閑暇時自然免不了要效勞,他就是拾柴、打柴的時候跟這些農(nóng)人認識的,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沒少幫了他忙。 “感覺這里像個世外桃源一樣?!弊叩揭话?,靖嘉突然感慨道,她也曾經(jīng)路過過別的村子,但王家村無疑是特別的,這里穿長衫的讀書人很多,但扛著農(nóng)具去干活的農(nóng)人臉上卻也不見愁苦,看不見餓到干瘦的小孩,甚至很多的小孩子言行舉止都頗為知禮。 方之平認同的點了點頭,“這里人大都很好,你要是喜歡的話,咱們多住幾日也無妨。”既然帶了婢女,肯定就不用靖嘉親自去幫忙干活,除了吃食和住宿條件以外,對靖嘉來說應(yīng)該也不是那么難熬。 “好啊?!本讣嗡斓拇鸬?,聽景文說了那么多次王先生和王夫人感情好,她當然要好好看看這感情好的夫妻是怎么相處的。 第93章 方之平他們到的時候,碰巧王先生他們正在用午膳, 倒并非是方之平他們不會趕時間, 而是王先生家里用膳沒有固定的時辰,什么時候用膳全看王夫人的安排。 “師父, 師娘,這是弟子的妻子靖嘉?!狈街窖孕﹃剃痰慕榻B道。 王宗元在弟子早先的信里便知道他尚主的事兒了, 哪怕早已不在朝為官,但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要有的,忙帶著老妻給長公主行禮。 景文剛剛給老兩口行了禮, 轉(zhuǎn)過來這二人又要給她行禮, 先不說景文心里舒不舒坦,靖嘉自個兒都覺得別扭, 還沒等他們跪下,便趕緊讓人扶起來了。 “今兒只論家禮,合該本宮給師父、師娘行禮才是?!闭f著便后退一步, 盈盈一拜。 “殿下快請起。”王宗元拉著王夫人側(cè)身, 只受了半禮,但心里卻是滿意的, 長公主此舉顯然是給景文做面子, 小夫妻倆看來是感情不錯。 等把帶來的禮物送上, 方之平便熟門熟路的領(lǐng)著靖嘉找了兩個繡墩坐下。 “師父、師娘, 你們先用膳,不然待會兒就涼了,我和靖嘉在一邊等著就是了?!?/br> 按理, 王宗元該客氣的問問弟子和弟子媳婦要不要一起用膳,但瞧著桌上的兩菜一湯,到底是把話憋回去了,景文也就罷了,以前沒少在這兒吃了,是個不挑剔的,但長公主金枝玉葉,怕是受不了這么寒酸的飯菜。 不止是王宗元覺得寒酸,靖嘉也覺得這飯菜是有夠寒酸的,明明是讀書人中受人敬仰的大儒,宅子雖然偏僻,但修建的也還可以,怎么飯菜還不如普通鄉(xiāng)紳家里的好。 想到景文那三年也曾在這兒用過不少的膳食,她心里就不怎么是滋味,心疼有之,不解有之,還隱隱約約有一種不安。 生活水平的不同,不只是劣者會不安,優(yōu)者的人也會,在意才會滋生出不安。 王夫人原本見了長公主,還有幾分拘謹。哪怕是在自己的家里,但也總覺得手腳不知道往哪個地方放。 反觀王先生就自在多了。好歹他也是面過圣的人。長公主的地位雖然尊崇,但也是他弟子媳婦,是晚輩,更別提長公主看起來對他那個弟子看上去還挺上心的樣子。 用完午膳,王夫人便開始收拾碗筷,借著這個理由趕緊出去,靖嘉自然不能讓師母一個人動手,讓身邊的宮女去幫忙,但繞是是這樣,王夫人還是跟著出去了,步子匆匆的,帶著幾分急切。 王先生也不在意上來,他向來是知道夫人的性子的,當初選擇歸隱田園,多少也有點兒這個原因。 “這次來能待幾日?公務(wù)可繁忙?我讓你師娘收拾出幾間房來?!蓖踝谠跣踹哆兜牡馈耐畛堑浇た刹贿h,沒道理,不住幾日便走。 “勞煩師娘了,說來弟子還挺懷念當年在這住的那些日子的,一進家門便覺得親切,這次肯定是要多住幾日的,師父不要覺得弟子煩才是?!狈街降男Σ[瞇得到語氣里都帶了幾分親昵。 “老夫自然是愿意多留你住些日子的,就怕你公務(wù)繁忙。”王宗元這話說的是真心誠意,他雖然一直窩在這小小的王家村,但往來看他的友人還是不少的,景文在宛城辦了前任鹽政御史的事兒,他還是聽說了的,一上來手筆就這么大,想來以后也不會怎么消停,哪里有時間來陪他這個糟老頭子。 聽話聽音,方之平自然聽得出來,師父已經(jīng)制宛城那邊兒的事兒,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心里佩服,歸隱田園這么多年,消息還能如此靈通,足不出戶便知道千里之外發(fā)生的事情了,換作是他自己,怕是沒有這個能耐。 “不忙,越忙越亂,弟子還打算好好向師父請教呢。”方之平嘆了一口氣道,心情太過急功近利,如今便是他有意示弱,李家和穆家那邊怕是也會防著他,局面并不好控制。 王宗元但笑不語,知道犯愁就好,正好借此機會好好清醒清醒,王瑋的事情辦的的確是太過毛糙了,甚至不太像景文的性格,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來被接踵而至的喜事沖昏了頭腦。 方之平知道師父肯定是不理解他當時的做法,但圣命如此,不得不為,而且這本是密旨,也不好跟師父解釋,只能認了。 靖嘉優(yōu)雅的坐在一旁,聽這師徒二人說話,看得出來,景文同王先生的感情不錯,甚至要比當初在公公身邊更自在一些。 不過瞧瞧這宅院,再看看他們今日的午膳,接下來幾天的生活還真是難以想象。 雖然陪著師父聊天,但方之平也沒忘了旁邊的小妻子,扭頭囑咐道,“若是無聊的話可以去找?guī)熌福槺惆言蹅兊男欣畎才乓幌?。待會兒帶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這邊風景還是挺不錯的?!?/br> 好,靖嘉其實在這兒也呆著挺無聊的,今晚他師傅雖然不掉書袋,講話也很通俗,不像一般文人一樣文縐縐的,但聊著來的多是農(nóng)事,比如今年的莊稼如何,收成怎樣。 聽著讓人腦袋都大了,跟催眠曲也差不多了,但還是要一直保持端莊的坐姿,時間久了還是挺累人的。 靖嘉離開之后,王宗元師徒倆就聊的更起勁了,拘謹不拘謹是一回事,但在長公主面前有些事情還是不好聊的。 “皇上怎么突然把你調(diào)到江南來了,還是管鹽政?!蓖踝谠歹局碱^問道,這一攤子事兒可不好管,雖然被破例提拔,連升好幾級,但真若是陷在這里了,可就是禍不是福了。 他已經(jīng)離京多年了,對當今并不了解,所以到底是信重,還是捧殺,還是當今根本就是個任人唯親的皇帝,這些他就不清楚了。 “皇上信任,當臣子的自然要效勞,所以這事兒點明之前,弟子并沒有拒絕,也沒有逃避。”若是不想接這個差事,當初他便可以找各種方式避過去,或者干脆藏拙,皇上不會因為一個人破壞大局的,但是這樣的話,前途就真的渺茫了。 王宗元也曾在朝為官,雖然時間不長,但官場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拒絕,堅持也沒有往下深問,反倒囑咐道,“李家、穆家在江南有數(shù)百年的根基,再加上先帝在位時的情況你也知道,當今對江南的把控程度,怕是都不如這兩家大。” 這是怕景文輕敵,畢竟之前太過急功近利了,哪怕有皇上的信重也不該這樣。 方之平點頭受教,“弟子明白,之前是太過心急了,以后還是得緩緩圖之。不過弟子手底下實在是缺人用,從京城帶過來的多是武夫,舞刀弄棒可以,但整理檔案、查看賬本這些可就不行了。不知道師父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弟子如今可是求賢若渴?!?/br> 任誰連續(xù)五六天面對一堆的賬本、公務(wù),但手底下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幫得上忙,不求閑若渴才怪了呢。 這個忙王宗元幫的,李、穆兩家雖然是江南的望族,輕易惹不得,但是論底蘊,卻是不能跟王家比,僅僅是出幾個人到景文那里去幫忙,李家和穆家是不會為此和王家翻臉的。 再者看當今的態(tài)度,李家,穆家怕是沒有幾年好蹦噠的了。 “合適的人是有,不過要和族人,還有他們本人商量一下,過幾天我再給你準確的名單?!蓖踝谠斓牡?。 秀才們想要入仕并非是簡單的事情,王家雖然有在朝為官的人,但是能提拔的族人還是有限的,不說別的地方,但是王家村閑置在家里的秀才就不少,雖然有了功名以后吃喝不愁,但很少有人不想學以致用,白白浪費一身學問,把人推薦給景文,這也算是雙贏的事情。 王宗元答應(yīng)的爽快,方之平就更爽快了,利落道:“師父您放心,弟子肯定把他們當自家人待。” **** 靖嘉找到王夫人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收拾客房了,之前派過去的兩個丫頭在旁邊幫忙。 王家的客房雖然面積不大,但是瞧上去卻很是干凈,屋里被打掃的纖塵不染,被褥看上去也是新的,桌子上甚至放了鮮花,看得出來是用了心的,只是跑那也就辦了,那被褥再是新的也掩蓋不了它是粗布的事實。 靖嘉打定主意,待會兒讓人把被褥換了,但是這會兒卻不能撅了王夫人的面子,人家又不是有意怠慢,可能這已經(jīng)是他們能拿出來最好的了,百姓家的日子不都是這樣嗎。 “長公主您瞧瞧,看有什么不滿意的就跟我說。”王夫人雙手交握放在小腹上道,語氣里帶了幾分局促。 在她面前緊張的人不少,但緊張到這種程度的還是很少見的,“挺好的,勞煩您了?!本讣慰蜌獾?。 王先生好歹也是有名的大儒,夫人如此小家子氣,還是挺讓人吃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