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還有三皇子被人暗算,中了花柳病一事,裴清殊也是大概知情的。 可皇帝明知三皇子的病很有可能是被人害的,卻什么都沒有做。 所以說,不是皇帝身邊的人出了問題,就是皇帝根本就不想處置兇手。 這些前車之鑒,都讓人覺得若是把事情全權(quán)交給皇帝處理的話,很難完全放心。 還不如他們先把事情調(diào)查清楚之后,再拿著證據(jù)去找皇帝。到時候皇帝就算想偏袒和包庇那個兇手,都沒有辦法了。 可案子調(diào)查到這里,不僅是聰穎的公孫明,就連憨厚老實的虎兒,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不,應(yīng)當說是很大的不對勁。 首先就是這個所謂輕功極佳的高手,為什么會這么輕易地被他們逮?。?/br> 誠然,傅家的高手實力不容小覷,可這次抓捕,未免顯得太輕松了一點,頗有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對方等著被我們抓一樣?!被和蝗挥行┦肿銦o措地看了看傅煦,又看向裴清殊:“我們是不是……中計了?” “別慌,”裴清殊知道自己就是這些人的主心骨,不管誰慌了,他都得穩(wěn)住,“依我看,我們是被人算計了不假,但都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們何不將計就計,看看對方想要借刀殺的那個人是誰呢?” 公孫明欣賞地看了裴清殊一眼:“殿下所言極是。按照常理來說,此案無論查出是什么結(jié)果,只要他們的目標不是四皇子或者七皇子殿下,我們都至少能夠除掉一個障礙目標。就算我們真的查出了那真正的幕后之人,我們也要好好地考慮一下,到底把誰交給皇上處置更合適?!?/br> 公孫明的意思,傅煦很快就聽明白了,不過什么都沒有說。 虎兒卻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就算是被陷害的無辜之人么?” “無辜?”公孫明輕輕一笑,似乎聽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說法:“皇宮大內(nèi)里住著的,有幾個人真正無辜?”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裴清殊怕公孫明會嚇到虎兒,便打了個岔,轉(zhuǎn)過頭去問傅煦:“那人審問得如何了?” 傅煦回答道:“我看那人的態(tài)度,似乎從來就沒想過要尋死??墒且呀?jīng)熬了這么些天了,各種刑罰也用了不少,他就是不肯痛痛快快地招。” 裴清殊聽了,點點頭道:“如果他當真是為了陷害他人而來,那么他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是在演戲。所謂的出于忠誠才不肯招供,應(yīng)當也只是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而已。再過幾天,他應(yīng)該就會招了。不過阿煦你一定要注意,他在不經(jīng)意中說出來的看似無用的信息,那些才是最重要的?!?/br> 第118章 案中案 裴清殊的話,在三日后成為了現(xiàn)實。 那男子果然做出受不住刑罰的樣子, 將自己背后的主子招了出來。 不過那男人招供出來的對象, 頗有些出人意料。 “葉家?全貴妃?”裴清殊微微皺眉, 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我本想著,他會把臟水潑到容家,或是三皇子身上……” 也就是說,裴清殊心里最懷疑的,本是全皇貴妃。 可是現(xiàn)在這男人招供了,說他是葉家派來的人,反倒使情況變得越發(fā)撲朔迷離了。 “要不, 再審審看吧?!惫珜O明對一旁的傅煦說道:“誰知道他這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br> 傅煦點了點頭, 看向裴清殊。 因為他們懷疑這是一場計中計的緣故, 傅煦審問犯人的時候,并沒有使出全部的功力,對那男子的折磨還不夠狠。 所以現(xiàn)在那男子招供出來的東西,只是他自己想說的, 卻不是他不得不說的。 裴清殊想了想, 沉聲問道:“阿煦,之前我讓你套他的話,打聽他的身世,你可有了什么頭緒?” “他是說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叫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這個人有家,而且還是上有老, 下有小。由此可見,他并不是那種世家大族馴養(yǎng)出來的死士?!?/br> 一直沉默著的虎兒,突然開口了:“殿下?!?/br> “嗯?什么事?” 裴清殊本以為虎兒只是想發(fā)表一下自己的感想,沒想到虎兒一開口,便是一記驚雷:“這個人,自稱是我的族叔,名為趙翼?!?/br> 幾人聞言皆是大驚,公孫明首先質(zhì)問道:“你怎么不早說?!”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被好嫔届o地說:“但我不相信。殿下明鑒,我以前從未見過此人?!?/br> 公孫明立馬說道:“不,他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對方?jīng)]有一點能拿捏住你的東西,僅僅是許以厚祿的話,怎么能保證你會動心?就算這是為了陷害他人而設(shè)下的局,也要做的逼真一點吧!” 傅煦皺眉道:“阿明,你先別急,你說這話,和懷疑虎兒有什么區(qū)別?你別搞錯了,虎兒可是自己人!” “阿煦說得對,我們自己人之間絕對不能起內(nèi)訌?!迸崆迨庾谏鲜祝粗麄儙讉€說:“我們四個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萬萬不能因為外人的這一點小伎倆便彼此懷疑。” 見幾人點頭,裴清殊繼續(xù)說道:“你們答應(yīng)我,無論這個人究竟是否是虎兒的族叔,都不要因此而對他心生芥蒂?!?/br> “殿下……”虎兒聽了這話,心中激起千層巨浪,不由自主地在裴清殊面前跪下。 裴清殊站起身,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溫和地看著他說:“所以你心里不要有壓力,不管他和你是否是親戚,你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相信你。” 虎兒抱拳,肅聲道:“多謝殿下信任,趙虎定誓死效忠殿下!” 裴清殊拍拍他的肩,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個趙翼,我們不用再審了。我想好了,既然已經(jīng)查到了這一步,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父皇來做吧?!?/br> 如果裴清殊他們沒有親自審過趙翼,而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直接把人交給皇帝的話,裴清殊很怕皇帝身邊的人手會出問題,就像當年六皇子被害一案一樣,又是一個不了了之的結(jié)局。 現(xiàn)在不管此事的真正兇手是誰,起碼他們審出了一個葉家出來。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皇帝沒有再追查下去,把全貴妃一黨當成了真正的兇手處置。 那么對于裴清殊來說,也是沒有任何壞處的。 畢竟皇貴妃位同副后,距離后位只是一步之遙。全皇貴妃非常有可能成為裴清殊記憶當中的那個繼后。 裴清殊當然要阻止這種事情發(fā)生。 不然二皇子成為嫡子之后,后果不堪設(shè)想。 裴清殊讓人將趙翼捆好,拿著那瓶毒藥進宮去見皇帝之后,皇帝大吃一驚,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承諾道:“殊兒你放心,朕一定會查明此事,給你一個交代的。” 裴清殊微微笑道:“多謝父皇。” 其實對于皇帝的辦事能力,裴清殊只能說是有七分相信皇帝能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不管皇上會不會給裴清殊一個滿意的交代,裴清殊都想好了,決不能讓此事輕輕揭過。 皇帝若想息事寧人,那他就去找儷妃幫忙??傊谶@件事情上,裴清殊絕對不會退讓。 皇帝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之后,對裴清殊傾訴起自己的苦惱:“其實當初,你六哥出事之后,朕這心里就一直覺得蹊蹺。無奈那該死的兇手將人證物證都抹得干干凈凈,朕實在是找不到有力的證據(jù)。這幾年查來查去,查到的也凈是一些不頂用的東西??磥恚麄兪且婋逈]有揪出真兇,就變得更加囂張了,竟然敢把手伸到朕最疼愛的兩個小兒子身上!” “父皇息怒?!迸崆迨庥X得,自己得先把自己心中的猜測給皇帝說清楚,別回頭趙翼在皇帝面前又變了卦,說是裴清殊指示他陷害葉家人的,那裴清殊可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耙纼鹤铀?,父皇是天子,手底下有那么多得力的人馬,都沒能把當年那個殺人兇手給抓起來,說明此人道行極高。沒道理兒子一個未出宮的皇子,在手下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還能破了這么大一樁案子。所以此案背后,很有可能另有隱情?!?/br> 皇帝聽了裴清殊的話,十分欣賞地看著他說:“殊兒,有人要害你,你還能這么冷靜地分析問題,比朕年輕的時候不知強了多少,朕心甚慰?!?/br> 裴清殊被皇帝夸獎了,卻顧不上高興。他怕自己這么一說,皇帝又覺得不是全貴妃一黨做的了,趕緊又補充道:“父皇,這些只是兒子的猜測而已。全皇貴妃位高權(quán)重,葉將軍又立下了戰(zhàn)功,無論在前朝還是后宮,葉家都是權(quán)勢滔天,做出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的?!?/br> 皇帝點點頭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放心吧,既然此案涉及到了葉家,朕肯定不會再讓老二的岳家去查案。這些年除了蘇家的人,朕還讓楚文君幫朕另外培植了一批親信,定會將此事調(diào)查個水落石出!” 裴清殊見皇帝終于知道讓蘇家的人避嫌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父皇英明?!?/br> 從皇帝那里退出來之后,裴清殊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這些天都在忙著查案的事兒,裴清殊都沒怎么休息好。本想著從乾元殿出來之后,就回去好好歇一歇??烧嬲e下來了之后,裴清殊又覺得渾身不得勁。 最后他還是決定,先去隔壁的隔壁看看小十四。這幾天裴清殊總說自己忙,一直把十四皇子拒之門外,小家伙該傷心了。 裴清殊去的時候,十四皇子正趴在軟塌上打瞌睡。裴清殊坐在塌邊,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心里頭突然特別寧靜而滿足。 雖說小十四的出生,分走了很多原本屬于裴清殊的注意力,可不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裴清殊還是希望能和十四兄弟和睦,相互扶持。 要知道宮里頭除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之外,其他人都是沒有親兄弟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其實是一件很令人羨慕的事情。 只要十四永遠像現(xiàn)在這樣,崇拜他,粘著他,不會成為他的競爭對手就好。 就算將來真的有那一天,裴清殊也希望,那一天能夠晚一點到來。 …… 延和二十三年的新年,趕在裴清殊大婚出宮之前,皇帝讓人將裴清殊叫去了觀星臺。 裴清殊知道,這應(yīng)該是案子有結(jié)果了,皇帝想先找他談?wù)劇?/br> 在去觀星臺之前,裴清殊其實很害怕皇帝會告訴他說,葉倫既是武將,又是能臣,他不能輕易動葉家,先委屈他們兄弟一下。 或者全皇貴妃跟了他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不忍心處置全貴妃之類的話。 誰知皇帝卻給出了裴清殊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敬妃娘娘?”裴清殊愣了愣,怎么都沒想到,這件事會是那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總是不聲不響地跟在全貴妃身后的敬妃做的。 聽皇帝講了,裴清殊才知道,原來整件事的起因,還要從四年前說起。 四年前,大皇子在出征北夏的時候身負重傷,打了勝仗回來之后,不僅沒能加官進爵,還被皇帝懷疑是他送給三皇子的女子使得三皇子染病,狠狠地訓(xùn)斥了一頓。 為此,大皇子心中一直郁郁不平,敬妃心中也是氣憤不已,發(fā)誓要將陷害大皇子之人捉出來。 敬妃懷疑過榮貴妃,也懷疑過口蜜腹劍的全皇貴妃。直到一年多以前,敬妃查到當年陷害大皇子的那個李太醫(yī)的夫人,有一個貼身丫鬟,名叫春杏。 當初皇帝的人將李太醫(yī)一家全都秘密捉拿,結(jié)果沒想到,李太醫(yī)夫婦早就做有準備,一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就全都服毒自盡了。剩下的幾個下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怎么審都審不出來。 唯一知情的這個春杏,在李夫人被抓的當天早上,神奇地產(chǎn)生了十分強烈的不詳?shù)念A(yù)感,就偷偷地卷了些李夫人的銀子首飾跑了。 后來得知李家出事之后,春杏更是不敢回去,甚至連老家都不敢回,只能在外漂泊。身上的銀子花光之后,春杏無奈之下,改名換姓,淪為妓子。 春杏知道,這些年來肯定一直有人在追查她的下落,所以無論對誰,她都不肯說出自己真正的過往,隱姓埋名地偷生了好幾年。 直到后來,她死心塌地地愛上了一個說要為她贖身的客人,這才透露了自己的真實姓名。 好巧不巧的是,這人正是敬妃娘家弟弟手下的一個得力管事。得知此事之后,敬妃立馬讓人把春杏控制起來,讓她簽字畫押,寫了一份供書。 可敬妃也知道,單憑一個丫鬟的證詞,想要扳倒權(quán)勢滔天的全皇貴妃,還有她背后的葉家,簡直難如登天。 正巧那日敬妃聽到大皇子抱怨,說皇帝如何偏袒幼子,只怕將來會有廢長立幼之意,敬妃便心生一計,想到了這所謂的“萬全之策”。 說到這里,皇帝十分氣憤地說:“這個毒婦,平日里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沒想到心思竟然如此狠毒!” 比起憤怒,裴清殊更想弄清事實:“父皇,敬妃娘娘有沒有說過,她是怎么想到從虎兒身上入手的?” 皇帝回憶了一下,說:“好像是聽誰說起,你在學(xué)堂里頭每次犯錯的時候,打的都是那孩子的手板兒吧?!?/br> 裴清殊簡直無語了:“伴讀替皇子挨打,不是很常見的事情么,敬妃娘娘怎么會認為,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會因為這點小事而懷恨在心呢?” “敬妃還許諾了他一些別的東西。而且,敬妃派去聯(lián)絡(luò)你奶兄弟的人,朕已經(jīng)查清楚了,那人的確是趙虎的堂叔?!?/br> 裴清殊聽了,并不特別意外:“兒子早就想過會是這樣了,不過虎兒說,他從前并不認識那個男人?!?/br> 裴清殊說到這里,忽然間明白了敬妃的計劃——找一個虎兒并不認識的所謂叔叔過來勸說虎兒,若是虎兒是個傻的,被他們勸說成功,那么虎兒害了十四皇子,并且栽贓到裴清殊頭上之后,最受皇帝寵愛的這兩個皇子就算是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