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苯?jīng)過先前鐘姑娘給他送香包的事兒,裴清殊就知道,這姑娘也是個不怎么把世俗禮法放在眼中的?!斑@里又沒有旁人,你還會害羞么?” 鐘姑娘慢慢地從屏風背后探出頭來:“會呀?!?/br> 多日不見,鐘姑娘臉上的笑意似乎比從前多了不少,精神也好多了。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仿佛飄在溪水上的桃花。 不過她的臉剛露出來一下,就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少女用婉轉(zhuǎn)的聲音低聲說道:“我知道自己不該出來見殿下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多看殿下一眼……” 裴清殊笑笑,不知說什么是好。 “殿下此去,請務(wù)必珍重身體。”隔著屏風,裴清殊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向自己行了一個禮,“妙珠先告退了?!?/br> “等等?!迸崆迨饨凶∷f:“多吃點東西吧,你太瘦了?!?/br> 鐘姑娘一愣,輕輕應了一聲之后,便紅著臉跑開了。 鐘姑娘走后不久,小鐘太醫(yī)就帶著兩個少年走了進來。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和裴清殊差不多大。一個十三四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聽他們向自己請安之后,裴清殊才知道,原來這兩個少年都是鐘太醫(yī)的兒子。大的那個叫鐘朗,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鐘太醫(yī)將來在太醫(yī)院里的接班人。小的那個叫鐘悅,據(jù)說也是從小學醫(yī)。不過鐘悅非常聰明,在讀書方面的天賦也非常高,所以鐘太醫(yī)夫婦就把他送到了左家的家學去讀書。他進步神速,十二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 要說起來,這兩個少年也算是裴清殊以后的大舅哥和小舅子了。所以在等鐘太醫(yī)回來的時候,裴清殊就和他們多聊了兩句。 從短短的交談當中,裴清殊就能看出,這個鐘朗和鐘太醫(yī)的性格很像,都是比較踏實穩(wěn)重的那種人。他和裴清殊一樣,都是剛剛成婚不久。 次子鐘悅則顯得外向一些,不過并不失分寸,很討人喜歡。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親事還沒有定下。 兩相比較之下,裴清殊心里已經(jīng)有了傾向,就是帶鐘悅同去。 等鐘太醫(yī)回府之后,裴清殊就把他此來的目的和想法說了一下。 鐘太醫(yī)聽了,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小兒子一眼:“蒙殿下不棄,愿意帶犬子出京歷練,臣心中自是感激不已。只是悅兒尚且年少,只怕路上會給殿下添麻煩。倒不如帶上朗兒,他學醫(yī)時間更久,也更有經(jīng)驗。” 裴清殊心里知道,鐘朗是更好的選擇??砂凑甄娂业脑ㄓ媱?,鐘朗馬上就要進入太醫(yī)院了,裴清殊不想因為他的事情而耽誤人家的仕途。更何況鐘朗正值新婚,裴清殊也不好意思將他帶走,所以還是堅持要鐘悅。 鐘悅高興得跟什么似的,纏著鐘太醫(yī)求他答應。 鐘太醫(yī)板著臉道:“那你書不讀了?舉人不考了?” “十二殿下此去,頂多兩三個月的功夫,秋闈在八月才舉行呢?!币婄娞t(yī)面露猶豫之色,鐘悅又勸道:“爹,您忘了嘛,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天天呆在家里死讀書,能有什么長進??!” 鐘太醫(yī)嘆了口氣,看向裴清殊:“殿下當真要帶悅兒同去么?” 見裴清殊點頭,鐘太醫(yī)抱歉地說:“那就要麻煩十二殿下了?!?/br> 跟人家借了個免費的大夫,還要被人家感激,裴清殊不禁好笑地點了點頭。 第129章 離京 裴清殊在生出出京辦差這個念頭的當天晚上,就和宋氏說了自己的打算。宋氏知道之后, 自是十分不舍。但她也知道, 夫君有上進心, 不貪圖安逸, 是一件好事,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去阻攔裴清殊。所以宋氏十分開明地鼓勵裴清殊去做他想做的事,叫裴清殊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臨出發(fā)的前一晚,他就一直呆在后院里陪著宋氏,倒把宋氏給看得不好意思了。 “殿下,您當差辛苦,您的行裝由我來打點就好了, 您去一旁歇著吧?!?/br> 裴清殊象征性地捧著卷書坐在一旁, 聽她這么說, 便笑著對宋氏說道:“我不累。倒是你,看你忙忙碌碌的樣子,叫我想起小的時候我從瓊?cè)A宮搬到慶寧宮去,那時淑母妃也是這樣幫我收拾行李的?!?/br> 宋氏有幾分酸澀地笑了笑說:“貴妃娘娘對殿下真好?!?/br> 裴清殊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怎么還叫貴妃娘娘呢?媳婦茶都敬過了, 該改口叫母妃了?!?/br> 宋氏慌忙掩口道:“是妾身失言了, 請殿下恕罪?!?/br> 裴清殊放下手中的書卷,拉起宋氏的手腕,溫柔地說:“昭屏,我不是同你說過了么,私底下相處的時候,不用這么拘著的。 見宋氏垂著眼睛不說話, 裴清殊無奈地問:“我很兇么?”他說著說著,便松開她的手,輕輕摸了摸宋氏的臉,“還是說,你很怕我?” 宋氏輕輕一顫,臉上爬過一抹紅暈:“不是,殿下待我很好,只是我還沒有完全習慣……皇子妃的身份。” “不礙事的,慢慢來就好。”裴清殊抱歉地說:“新婚不久,就要把皇子府這么大一個攤子交給你一個人,真對不住。” 宋氏連忙搖頭:“才沒有呢,現(xiàn)今府里人口簡單,我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維持現(xiàn)狀就好了。倒是殿下,您從未出過京城,現(xiàn)今要到那么遠的地方,我又不能跟著您同去,實在是叫我不放心?!?/br> 裴清殊聽她好像話中有話的樣子,就順著宋氏的話說:“那你的意思是……?” 宋氏柔聲道:“我身邊的這兩個陪嫁丫頭,玲瓏和琥珀,您都是見過的。她們從小和我一起長大,伺候人向來周到。相比之下,琥珀要生得好些……所以我尋思著,讓她跟去伺候殿下。不然殿下身邊都是男人,也沒個可心的人伺候殿下起居?!?/br> 裴清殊聽了,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他自己有丫鬟,都沒打算帶去,宋氏把自己的丫鬟送給他,還特意說琥珀生得好,用意為何可以說是很明顯了,就是讓裴清殊在外地的時候有個女人可以“泄火”。 琥珀他見過,生得確實是不錯,不過裴清殊并沒有收用她的打算。 但他知道,宋氏也是一番好意,于是舒緩了眉頭,用平和的語氣同她說道:“不必了,琥珀是你的丫頭,我卻不一定用的慣,還是叫她留下來伺候你吧?!?/br> 宋氏不傻,察覺到裴清殊好像有點生氣了,但她不明白為什么。 她的父母算是感情不錯的夫妻,可宋堯照樣也有幾房妾室和通房。出嫁之前,母親就一直告誡她說,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裴清殊還是皇子。她作為皇子妃,必須大度一些,就算是拈酸吃醋,也要適可而止,否則就會遭到夫君的厭棄。 可是宋氏想不通,為何她主動給裴清殊送人,他反倒不樂意了。 這天底下大多數(shù)的男人,不都是對貌美的女子來者不拒的么? “那殿下也不帶冬瓷和覓春,路上若是……需要有人侍寢可怎么辦?”宋氏能接受裴清殊收用身家清白的女子,但她特別害怕裴清殊在外面沾上那些不干不凈的青樓女子,容易臟了身子不說,還有可能毀掉裴清殊的清譽。 裴清殊無奈地看著她說:“在你心里,我就是一日都離不得女人的么?這一趟若是快,一個多月就回來了,用不著琥珀伺候。你啊……”裴清殊看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把宋氏往懷里一拉,在她的小腹上輕撫,“成婚這幾日,我還不是為著讓你早點懷上嫡子才……以后我會克制的?!?/br> 宋氏紅了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 裴清殊出發(fā)當日,七皇子從工部告了假,專程來送他。 工部是一個經(jīng)常需要外出辦差的地方,七皇子已經(jīng)同四皇子出去過好幾次了。對于出差這種苦差事,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說句老實話,除了四皇子之外,他就沒看過幾個像裴清殊這樣主動往外頭跑的。 不過七皇子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打小就有主意,所以他要去,七皇子也不攔著,只是給他傳授了幾個自己的小心得:“出門在外,別輕易暴露自己的皇子身份,太麻煩了。你別看咱們兄弟多,在京城里顯得好像不怎么值錢似的,到了地方,就不說那些鄉(xiāng)紳富豪和老百姓們了,就是地方官員見了你,都是說跪就跪,怪嚇人的?!?/br> 裴清殊好笑地說:“知道了,多謝七哥提醒。”說著他看了一旁的傅煦一眼,“這回我出去,會化名為傅熹,以傅家遠房少爺?shù)纳矸菔救恕3藢Ρ匾墓賳T外,我不會暴露身份的?!?/br> “那就好,那就好?!逼呋首狱c點頭,湊近裴清殊小聲道:“還有,銀錢乃身外之物,若是遇到了山賊,就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去,保命要緊。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得讓下人在小衣外頭縫個兜,揣點銀票進去……” 把銀票藏到那地方去?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七哥,你就放心吧,我都有準備。” 七皇子又嘮叨了一大通,直到陸星野提醒他們,應該出發(fā)趕路了,七皇子才揮著手,戀戀不舍地送走裴清殊。 為了不太過顯眼,裴清殊剛出京時沒有騎馬,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坐進了馬車里。只有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陸星野、虎子,還有其他六名皇子府護衛(wèi)是騎馬的。 裴清殊所乘的馬車是專為外出時準備的,寬闊舒適,可容四人同時坐下,還能再讓一個下人跪坐著伺候。 這次出行,裴清殊一行人共有四輛馬車,裴清殊一輛,小德子隨車伺候。公孫明和鐘悅一輛,余文華和禮部的門吏毛峰一輛,剩下的一輛裝物資,還可以讓陸星野和虎子偶爾歇歇腳。 因為旅途無聊,裴清殊就讓公孫明和鐘悅來到自己的馬車上,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說說話。 公孫明非常健談,很快就和鐘悅聊得熱火朝天:“這么說來,阿悅你只讀了三四年的書,就考中了秀才?這也太厲害了吧!” 鐘悅笑得眉眼彎彎:“還好啦,還是殿下的老師盧先生比較厲害啊!聽說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中了舉人呢。我都十四了,還只是秀才……” “別說了別說了,再說我就要慚愧死了。”公孫明扒拉著手指頭說:“我比你大兩歲,半點功名都沒有。看來我不能嫌欽天監(jiān)的事務(wù)繁瑣了,這年頭有個鐵飯碗也不容易啊……” 裴清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倆聊天,偶爾插上一兩句話。他是真心佩服公孫明和鐘悅的社交能力,或者說是“自來熟”的能力。這不,兩人才見面一個時辰,就露出相見恨晚的架勢,一口一個“阿悅”,一口一個“阿明”的了。 …… 馬車駛出京城之后,時間已過正午。裴清殊等人不放心用外面的食物,隨意吃了些干糧,便繼續(xù)趕路了。 裴清殊見天氣不錯,下午便沒有繼續(xù)坐在馬車里,而是和虎子交換了一下,選擇騎馬。 裴清殊身高腿長,馬術(shù)還算是不錯的。不說競技,騎馬在日常生活中騎馬完全不成問題。只是對他來說,騎馬的機會并不算多。 裴清殊騎馬的時候,陸星野錯后他小半個馬身,緊緊跟在裴清殊身后。 雖說這個皇子府的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是裴清殊親自挑選的,不過在此之前,裴清殊只是和陸星野見過幾面而已,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多。趁此機會,裴清殊便多和他交談了幾句。畢竟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這個職位說是不高,卻涉及到裴清殊的安全大事。裴清殊本想著讓虎子擔任此職的,只可惜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虎子去做,虎子實在分身乏術(shù)。不得已之下,裴清殊才想到了從軍中挑選寒門子弟。 “我記得,你好像還沒有成家?”裴清殊想起燕修先前對陸星野的背景調(diào)查,佯做不經(jīng)意地問。 陸星野頷首道:“我娘是三年前走的,我要守孝……就誤了時候。而且家里太窮了,娶不起媳婦?!?/br> 說起自己家境貧寒的時候,陸星野仍舊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坦蕩。 “抱歉,觸及你的傷心事了。既然大娘已經(jīng)走了三年了,那你的孝期也已經(jīng)過了吧?現(xiàn)在在皇子府當差,俸祿雖不多,但也不算少了,就沒想過娶妻生子么?” 陸星野這會兒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過,不過還得再存存錢。娶媳婦,總得有個地方給她住吧。” 裴清殊點點頭道:“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的?!?/br> 陸星野在馬上朝他抱拳:“多謝殿下!” “那……你家里可還剩下什么其他人?” 根據(jù)燕修的調(diào)查,陸星野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親人了。正因如此,裴清殊才更放心用他。 陸星野淡淡地說:“爹娘都不在了,只剩下幾房遠親。殿下有所不知,屬下出身于一個叫陸家村的小村子,村里人大多都是遠房親戚。我爹走的早,村里人對我多有照拂?!?/br> 裴清殊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咯噔一聲,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陸家村?是離京城不遠,易縣的那個陸家村么?” 陸星野意外地說:“殿下知道那里?” 裴清殊頓時心跳如擂鼓,不說話了。 這個陸家村,他當然知道。因為他上一世的祖父、祖母,還有父親,就都是易縣陸家村的人。 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么巧。難不成這個陸星野,和他還算是遠親么? 在裴清殊,或者說陸清舒的記憶當中,是沒有這一號人物的。因為陸清舒的祖父考中了進士,去外地做了知縣,他的父母也是在外地成的婚,婚后很少回老家。所以老家那邊的親戚,陸清舒自然也就不怎么認識了。 不過多了這么一層關(guān)系在,裴清殊平白對陸星野多了幾分親切感。 對于陸家人,裴清殊目前的態(tài)度還是不去打擾,讓他們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 不過,日后若是能通過陸星野了解到一些他們的消息,還是不錯的。 他們的平安……就讓他來守護吧。 第130章 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