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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子奮斗日常在線閱讀 - 第107節(jié)

第107節(jié)

    得往他臉上抹點白粉。

    公孫明聽說之后,飛快地沖了出去,買了盒蜜粉回來,還親自往陸星野臉上抹。

    陸星野一掙扎,公孫明就笑話他說:“老實點!哪家的小廝像你這么黑??!”

    陸星野沒有辦法,只能由著他折騰。

    收拾停當(dāng)之后,當(dāng)天下午,他們就整裝出發(fā),前去拜訪大同的知府和同知。

    聽說是京城禮部的兩個書吏來了,大同知府曹立群本來并不怎么在乎,甚至連見都不想見,尋思著讓下面的人應(yīng)付一下得了。

    不過在聽說其中一人乃是京城傅家的公子之后,曹立群立馬改變了態(tài)度,不僅親切地接見了他們,還主動提出要在自家設(shè)宴,親自為傅公子接風(fēng)。

    裴清殊無可無不可地答應(yīng)了。

    晚上除了知府、同知之外,裴清殊還見到了負責(zé)這次府試的相關(guān)人員。

    各府仿照中央的六部,設(shè)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分別處理大同府的各項公務(wù)。其中禮房的負責(zé)人被稱為“禮書”,掌管科舉、教化、節(jié)慶等事,與京城禮部的職能類似,可以說是地方版的禮部。

    不過不同的是,禮房的十幾名小吏都不是正式的官員,都沒有品級。因為他們不是進士出身,有的甚至連一點功名都沒有,從來都沒參加過科舉考試。

    原本按照大齊的規(guī)定,這樣的小吏也要通過招募考試后方可被選用??墒聦嵣洗蠖鄶?shù)地方官府的小吏,都是花錢買來的差事,大同府也不例外。

    裴清殊不用明著問,只要在席上和他們交談一番,看似不經(jīng)意地套一套他們的話,心中就有數(shù)了。

    若是今天換了剛正不阿的四皇子在這里,恐怕他不僅不會和這些地方官員一起吃飯,還會義正言辭地教訓(xùn)他們一頓。

    不過裴清殊并沒有這樣做。

    他不但沒有發(fā)火,還一直言笑晏晏地同他們交談,放松他們的警惕。這樣一來,裴清殊就能知道更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

    “原來不用通過考試,還有這么多法子能夠吃上官糧,我可真是長見識了。”裴清殊笑著對大同的禮書說道:“我有些個窮親戚,整日在京城游手好閑的,看來還不如送他們來地方混口飯吃呢!”

    禮書連忙笑道:“傅公子所言極是啊!您的親戚若是不嫌棄,盡管到我們這兒來,我保準給他安排個好差事!”

    裴清殊舉起酒杯,笑吟吟道:“那就多謝禮書大人了?!?/br>
    “不敢不敢!”

    等到酒過三巡之后,裴清殊瞄了眼正摟著小妾,和同知把酒言歡的曹知府,含笑問向一旁的禮書:“話說起來,既然六房的職位可以cao作,那么不知這府試的名次……可否私底下做一些調(diào)整呢?”

    禮書一聽這話,剛剛上頭的酒意立馬清醒了一多半兒。

    他連忙擺手道:“那咱可不敢!傅公子啊,您在禮部當(dāng)差,應(yīng)當(dāng)也明白,朝廷在科考這方面抓得極其嚴格,若是舞弊被抓到了,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哎呀,你急什么,我說的又不是舞弊。我是想著,能不能特別關(guān)照一些考生。比如說給他們選好一點的、離茅房比較遠的考位啦,或是給他們發(fā)一床厚實一點的被子啦……”

    禮書聽了裴清殊舉的例子,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傅公子人在京城,懂的還不少。怎么,會試的時候,也有這些講究么?”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我年紀輕,進禮部辦差才沒幾天,都是聽人說的?!?/br>
    裴清殊今晚上編了不少瞎話,不過這句說的的確是實話。他所知道的這些,基本都是余文華私底下向他反映的,看來的確屬實。

    “不過傅公子啊,這種事情,別的地方可能有,我們大同府是肯定沒有的。”那禮書雖然喝了不少酒,但還不算傻,知道得防備著一點這位傅公子,畢竟他可是京城禮部派來的督查,“我們對待所有考生,可都是一視同仁的。您剛才說的那些現(xiàn)象,我也聽人講過,不過都是外地發(fā)生的事情,和我們無關(guān)的喲。”

    裴清殊心中有數(shù),但并不揭穿,只是舉起酒杯,笑瞇瞇地說道:“這樣啊??磥泶笸诓艽笕说膸ьI(lǐng)之下,果真清正廉明,政通人和。來,我敬諸位一杯!”

    曹知府忙道:“不敢不敢,傅公子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該是我們敬傅公子才是!”

    等喝完了酒,曹知府又道:“傅家是高門大族,我們一直高攀不上,沒想到傅公子待人如此親切,實在令我等感到欣悅?!?/br>
    裴清殊搖頭道:“大人乃是朝廷四品官員,我不過一小小書吏,大人卻待我等如此親和,這才是令在下受寵若驚呢!”

    互相吹捧了一番之后,曹知府高興至極,非要邀請裴清殊一行人住在曹府。

    裴清殊好不容易才謝絕了曹知府的好意,結(jié)果臨走之前,曹知府又硬塞給了他兩個漂亮的丫頭,說是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

    裴清殊怕這兩個丫頭是曹知府的耳目,說什么都不肯收??伤伦约和妻o不過,只好拉過一旁的公孫明,對曹知府低聲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孩子明面上是我的小廝,其實是我的……”

    曹知府看了公孫明那白凈清秀的面龐一眼,只覺自己的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但在官場混了這么多年,他還有什么不懂的,連忙將那兩個丫頭趕了回去:“傅公子抱歉,抱歉!今日我同你一見如故,本還想著把女兒送給你做妾,卻沒想到……罷了罷了,是我唐突了,傅公子請慢走!”

    裴清殊這才得以脫身。

    回去的路上,裴清殊和公孫明都有點尷尬。陸星野一直憋著笑,卻不敢笑。

    裴清殊無奈地說:“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br>
    陸星野瞬間破功,放聲大笑起來。

    公孫明白了他一眼說:“得了吧,你還笑我呢,你臉上的粉都花了!你說既然他們誤會了我和殿下的關(guān)系,那么抹著白粉的你……像是正常人嘛?”

    陸星野瞬間就笑不出來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了?!迸崆迨庹溃骸耙滥銈兛矗@大同府如何?”

    公孫明收起笑意,不假思索地說:“那個曹立群一看就是個貪官,先不說他那個裝飾華貴的府邸,還有穿金戴銀的十五姨太,就是他那肚子……哪個清官會有他那么大的肚子?跟快要生了似的?!?/br>
    “阿明,重點不在他的肚子,而是他們大同府在科考一事上,是否存有不公平的現(xiàn)象。至于曹知府本人是否貪污,這是吏部的職責(zé),我們還是以科考這一塊為主。”

    公孫明撇撇嘴,點了點頭:“不過要說起來,他們這個禮書倒是挺精明,知道殿下您不管吏治的事兒,就敢大著膽子拿禮房的差事來和您做人情、套近乎。不過一涉及到科舉一事,他便噤若寒蟬,做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樣了,好像忘了他這差事是怎么買來的一樣。”

    裴清殊輕哼一聲,諷刺地說道:“這種沒有品級的職位,買賣乃是常態(tài),所以他有恃無恐,不怕我們追究。只是在科考一事上做手腳,一旦追起責(zé)任來,麻煩可就大了。他當(dāng)然不會傻到喝了兩杯酒,就在我們面前承認一切。不過沒關(guān)系,不急。再過幾日不就是府試了么?我們看著他們怎么做便是了。”

    其實在來到大同之前,裴清殊曾經(jīng)想過不聯(lián)系當(dāng)?shù)毓賳T,而是先在暗中調(diào)查??稍诤凸珜O明他們商議過后,裴清殊很快就意識到這條路不可行。

    他們畢竟是從外地來的,就算有余文華這個山西人在,但他離開山西已經(jīng)好些年了,對大同府的情況并不了解。

    如果不聯(lián)系官府的話,他們就是兩眼一摸黑,別說督查科考了,就是連禮房的門兒都挨不著。

    只有以禮部書吏的身份示人,他們才能得到旁觀整個府試的資格。

    為了讓當(dāng)?shù)毓賳T放松警惕,裴清殊特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樣,甚至還不惜讓他們誤會自己和公孫明的關(guān)系。

    不過那些老油條恐怕不會就這么輕信于他,所以與此同時,裴清殊還派出虎子等人在暗中調(diào)查,每晚派出兩個影衛(wèi),去聽那禮書的墻角。

    在府試正式開始之前,裴清殊還去貢院參觀了一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考生們的考試條件真是要有多惡劣就有多惡劣。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這是考棚的話,裴清殊還以為自己是到了牢房呢。

    他很想痛斥地方官員,問問他們朝廷每年撥下來的科考經(jīng)費都用到哪里去了。但話到嘴邊,裴清殊硬是擠出一絲笑來,笑著問那禮書:“這考生的考試環(huán)境,好像不怎么好啊?”

    “傅公子別見怪,其實好些天之前,我就親自領(lǐng)人打掃過這里了。只是您也看得出來,這考棚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了,還沒塌,就只能先湊合用著,也給朝廷省些經(jīng)費不是。不然這一大片都要拆了重建的話,那得花多少銀子???”

    裴清殊點點頭,昧著良心夸贊道:“原來是這樣,你們還真是一心替朝廷著想??!”

    禮書不知裴清殊心里頭生氣,還笑著說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br>
    裴清殊笑了一整天,臉都僵了。他憋著一肚子的氣,一回驛站就掏出自己的小冊子,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記錄上去。

    等他狂風(fēng)暴雨般一氣呵成,把自己心中的怨氣都吐干凈之后,裴清殊心里頭舒坦多了,不再那么難受了。

    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還有兩天才到府試的日子。裴清殊就采納了公孫明的建議,帶著他們幾個上街走了走。

    大同不愧是山西的首府,經(jīng)濟條件比他們這一路上所經(jīng)過的縣城都要好。

    只是從街上行人們的穿著就能看出來,這里的貧富差距比較大,富人富得流油,窮人窮得在街上賣兒賣女。

    “像這種賣兒賣女的,都屬于心疼孩子的,不然窮到吃不上飯的人家,早就把孩子送到礦上挖煤去了?!庇辔娜A向他們介紹道:“山西地處內(nèi)陸,多靠煤炭生意發(fā)財。不過這里頭的水很深,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要死在礦上……”

    裴清殊眼皮子一跳,很想去煤礦那邊親眼看一看。不過他也知道,工程營造一事,歸工部負責(zé),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不方便越俎代庖。許多事情就是他想管,也是有心無力,只能先盡力做好自己眼前的這一攤子事兒了。

    公孫明對于煤炭倒是特別的感興趣,回去的路上還在同裴清殊講:“公子,我聽我娘說過,煤炭除了可以當(dāng)做燃料和用于冶鐵之外,還可以用于發(fā)電呢!”

    “電?”裴清殊不大理解,“是說天上的閃電么?”

    公孫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是好:“閃電算是一種電,但只是眾多形式當(dāng)中的一種??偟膩碚f,電就是一種能源的供給方式?!?/br>
    裴清殊還是聽不太懂,所以也不是很感興趣,只是隨口問道:“那有什么實際作用呢?”

    公孫明想了想,舉了個例子:“聽說西洋人發(fā)明了一種電燈,不用燭火就能照明?!?/br>
    不光裴清殊不懂,陸星野也不大明白公孫明的興奮點:“可是有燭火就很好了啊,何必那么麻煩,還去發(fā)什么電呢?!?/br>
    公孫明見自己和這些人說不通,只能無奈地哀嘆一聲,隨他們?nèi)チ恕?/br>
    倒是鐘悅,許是年紀輕,好奇心重,還饒有興趣地問公孫明知不知道要怎么發(fā)電,倆人就此話題聊了一路。

    裴清殊現(xiàn)在一門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府試上頭,公孫明說的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根本就沒怎么往裴清殊的腦袋里進。

    說起府試,裴清殊自己雖不用考取功名,但為了在禮部當(dāng)好差,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課。

    大齊這幾十年來,科考的規(guī)則幾乎都沒有修改過,都是按照祖上的規(guī)矩來的。

    府試分為帖經(jīng)、雜文、策論三場,分別考察考生的記誦能力、辭章水平和對時事政務(wù)的理解,分配還算合理。

    考試當(dāng)天,卯時一刻,貢院的大門準時打開。數(shù)百名考生魚貫入內(nèi),按照順序接受檢查。

    初次檢查合格之后,考生們會被分成四組,在執(zhí)燈小童的帶領(lǐng)下,分別進入四個考棚。

    進入考棚之前,他們又經(jīng)歷了一遍嚴格的搜身。搜身的過程當(dāng)中,裴清殊在旁看著,見搜查的確還算公平,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考生們的位子,是根據(jù)他們手中的考引決定的。據(jù)他的探子回報,當(dāng)?shù)氐拇_存在買賣考引的情況。

    一個好的考位,竟能賣到上百兩銀子的高價。這對于出身貧寒的考生來說,自是十分不公。

    畢竟這些考生要連續(xù)住在考棚里四天時間,有一個位置好、既通風(fēng)又保暖的福號,和呆在一個緊挨著茅廁的臭號,對考生發(fā)揮的影響是極大的。

    不用說,裴清殊的小冊子上,又多添了幾筆。

    不過等到府試結(jié)束,放出成績之后,裴清殊此行的重頭戲才算來。

    按照大齊的規(guī)定,每一府的府試共錄五十人,分甲乙兩等。前十名為甲等,每府的廩生也是十個。

    正常來說,甲等的生員就應(yīng)該自然而然地成為廩生。可在廩生的選擇上,因為又加入了人品、身家清白與否等考量因素,使得評判標準變得撲朔迷離,或者說是主觀起來。

    府試成績出來之后,裴清殊立馬要來了這五十個錄取考生的資料,還讓自己人在最快速度內(nèi)打探出了他們的家庭情況,尤其是前十名的身家背景。

    他打算等廩生的正式名單出來之后對照一下,看看大同府的禮房辦事是否公平,是否存在余文華反映過的現(xiàn)象。

    至于他自己,這段時間里卻是什么都不做,而是整日里在大同府閑晃,參加各種鄉(xiāng)紳富豪舉辦的宴會。

    為了讓當(dāng)?shù)氐墓賳T放松警惕,演給他們看,裴清殊不得不連日宴飲,酒量都強行提高了不少。

    當(dāng)然了,他還是要“象征性”地做一下正事的。不然玩得太過了,也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所以裴清殊就提出來,要旁觀當(dāng)?shù)囟Y房是如何錄取廩生的,結(jié)果卻被門吏拒之門外。

    發(fā)生這種事情,算是在裴清殊的意料當(dāng)中。

    他們既然要暗箱cao作的話,自然不會讓裴清殊這個外來人員參與其中了。

    事后,禮書親自去向裴清殊道歉,說是當(dāng)日公務(wù)繁忙,沒有顧得上傅公子,一得空就登門謝罪來了。

    裴清殊也沒和他一般見識,假笑著把人應(yīng)付走。

    等沒了外人,裴清殊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