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不是這樣的!”南喬倒是拉得下臉, 比傅氏大了好幾歲的人,幾乎匍匐在地上,向傅氏伏低做小,“側(cè)妃您聽我說!您年紀(jì)還輕,所以不知奴婢的苦楚。奴婢今年已經(jīng)二十多了,若是再懷不上孩子, 等奴婢人老珠黃了,殿下哪里還能記得奴婢?所以、所以奴婢才一時心急,無意中得罪了側(cè)妃,還望側(cè)妃恕罪!” 其實南喬心里覺得,爭寵一事,本來就是各憑本事。傅氏不能吸引裴清殊天天到她這里來,又放不下身段主動送上門去,那就沒資格怪別人能爭得男主人的寵愛。 而且同樣是側(cè)妃,先前南喬這樣巴著裴清殊,鐘氏都沒說過什么,所以南喬就誤以為,傅氏也能一樣好說話。 可現(xiàn)在南喬知道了,傅氏是個有脾氣的人,她得罪不起。所以南喬也不和傅氏犟嘴,直接認(rèn)錯、裝可憐。 她都已經(jīng)把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了,傅氏就不好再為難她了。 果然,傅氏見南喬態(tài)度不錯,起碼對自己很恭敬,便放緩了語氣說:“其實吧,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只是這段時間,你做的實在是太過了。原本你是我姑姑送給十二殿下的人,我們可以比現(xiàn)在更親近一些的。可你這樣不給我面子,叫我想對你好,都好不起來了呀?!?/br> 南喬聽了,腦中飛速運轉(zhuǎn),做出了一個判斷—— 比起天天黏著宋氏,或許和傅氏走得近些,對她更加有利! 宋氏雖然寬容、大度,但她對南喬只能說是不差,和鐘氏的關(guān)系倒是不錯,所以兩人之間沒有那種同仇敵愾的感覺。 傅氏就不一樣了,身為側(cè)妃,她不需要搞端莊賢惠的那一套。而且傅氏心思單純,有什么都寫在臉上。這樣的人,可比宋氏好利用多了。 想清楚之后,南喬忙道:“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您說的對,奴婢是淑貴妃娘娘選出來的奴才,那就是您的奴才。以后您叫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奴婢一定以您馬首是瞻?!?/br> 不得不承認(rèn),南喬的低姿態(tài)取悅了傅氏。她還以為南喬這么能蹦跶,是個多厲害的主兒呢,沒想到這么快就被她收服了。 傅氏非常高興,賞了南喬一對玉鐲,讓她以后經(jīng)常來溢彩軒坐坐。 南喬捧著一對質(zhì)地上佳的鐲子,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過了幾天,府里的人就全都知道,南喬姑娘現(xiàn)在不往前院跑,改而頻頻去溢彩軒報到了。 流光閣里,鐘氏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略帶諷刺的微笑。 “姑娘,您不擔(dān)心么?”銀燭不解地看著鐘氏,“南喬本來就和您不對付,現(xiàn)在又有了傅側(cè)妃給她撐腰……” “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鐘氏搖搖頭,分析給自己的兩個陪嫁丫鬟聽:“現(xiàn)在南喬一門心思地盼著能趕緊懷上個孩子,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沒有懷上子嗣一日,殿下便還能惦記著她一日。等她懷上了孩子,殿下還會這么由著她么?等到那個時候,她現(xiàn)在的日子就算是到頭了?!?/br> 兩人聽了,都覺得有些道理。知道她們家姑娘心中有數(shù),銀燭和輕羅就不再多嘴了。 晚些時候,裴清殊把冬哥兒哄睡之后,來了鐘氏這里。 這還是打傅氏進(jìn)門之后,他頭一次來流光閣。 鐘氏已經(jīng)把那本名為《落花情》的小說給看完了,最近正在讀《史記》。 裴清殊看她閱讀跨度這么大,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怎么突然想起來讀史?” 裴清殊這么久沒來,這會兒過來,鐘氏見了他也不覺得尷尬,只是笑吟吟地對他說道:“那天我在一本書的留言簿子上看到,有讀者看到一半,不想看下去了,就在上頭留言,說他覺得不好看,以后不看了。然后底下有其他讀者挨著他回復(fù),說是‘我讀《史記》看到一半看不下去了,還沒告訴司馬遷呢,你在這里多什么嘴!’真是好笑!正好小時候讀過一遍的書都有些忘了,我就叫人又把這本大部頭翻了出來?!?/br> “這么厚的書,你要看到什么時候?”裴清殊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鐘氏細(xì)密的睫毛?!白屑?xì)傷了眼睛?!?/br> 鐘氏垂下眼睛,低低地說:“反正殿下離京之后,我閑著也是閑著。三四個月的時間,應(yīng)當(dāng)能把這套《史記》給讀完吧。” 聽她這么說,裴清殊心里忽然揪了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會帶你同去呢?” 鐘氏抿抿嘴,柔聲說道:“傅meimei剛進(jìn)府不久,想來殿下是要陪她的……” “可去年你剛進(jìn)府的時候,我先是忙著查案,再是領(lǐng)軍平叛,冷落了你許久……”裴清殊越說越覺得心里頭過意不去。 “我?我沒關(guān)系的呀?!辩娛闲α诵?,臉上的表情卻頗有幾分落寞,“我和傅meimei不一樣,我是家里的長女。從小,所有人都教我要讓著弟弟meimei??筛祄eimei是幺女,受寵習(xí)慣了,哪里能受得了委屈。” 她越是用這種不在意的語氣說著自己沒關(guān)系,裴清殊心里就越是覺得有關(guān)系。 裴清殊未嘗不知道,鐘氏有故意向自己示弱的意思,但他還是說道:“妙珠,你的身子能行么?如果可以的話,你陪我一起去南方吧?!?/br> 鐘氏吃驚地張大了眼睛:“殿下?” 裴清殊拉住她柔軟的手,捏在手心輕輕揉了揉,抬眼望著她說:“怎么樣,你愿意么?” 鐘氏本想再推讓一番的,可是看著裴清殊那雙清亮的眼睛,鐘氏心中一軟,忽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是含笑點了點頭。 “嗯,我愿意?!?/br> …… 其實,自打傅氏進(jìn)門以后,后院里的暗潮洶涌,裴清殊多少能感覺到一些。 據(jù)裴清殊對傅氏的了解,他覺得傅氏本人不像是個有壞心的,甚至還有些單純。 但她身邊的下人,包括她身后的傅家人卻不是這樣。 這些人,整日里為傅氏出謀劃策,在傅氏和他的婚姻當(dāng)中影響太大了。 以至于他每次看到傅氏,都有一種不是在和她這個人相處,而是和她身后的一大家子過日子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難免會令人感到一絲疲倦。若是在府里的時候還好,他不必天天和傅氏在一起。但若是帶傅氏出京的話,那他們難免要朝夕相處,裴清殊怕到時候不自在。 還有南喬,裴清殊是打算給她一個孩子,抬她的位份沒錯。但他能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南喬越來越不知道滿足,纏他纏得有些過分了。 裴清殊知道后宅里不可能一直一片和諧,但他不希望他的女眷們心太大,鬧得家宅不寧。 所以他打算冷傅氏和南喬一段時間。也不用太長,這三四個月的時間剛好。 裴清殊和鐘氏說好之后,鐘氏便開始準(zhǔn)備行李了。 她是需要常年吃補藥的,外地配藥不便,必須把幾個月的分量都提前準(zhǔn)備好。 鐘氏雖并未張揚,可裴清殊南巡要帶鐘氏的事情,還是很快就傳遍了恒郡王府。 傅氏和南喬原本都一心以為裴清殊會帶自己同行的,卻沒想到裴清殊最后竟然選擇了鐘氏,這讓兩人都覺得十分不好受。 南喬更是直接對著傅氏抱怨道:“鐘側(cè)妃她自己就是個病秧子,讓她跟著殿下出行,誰來照顧殿下???” 南喬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說出了傅氏的心里話。 不過傅氏到底是大家閨秀,現(xiàn)在和南喬雖然走的近了些,但也不到熟稔的地步。所以傅氏倒并沒有當(dāng)著南喬的面,說什么鐘氏的壞話。 但她難免在心中暗暗希望,鐘氏隨裴清殊去南方的這幾個月,不會先她一步懷上身孕了。 …… 古往今來,皇帝出巡,都會命太子監(jiān)國。如果沒有太子,就會命太子的大熱人選監(jiān)國。 然而現(xiàn)在朝中呼聲最高的,有兩名皇子,皇帝是選哪個都不是,干脆就讓皇帝唯一的親弟弟禮親王監(jiān)國。 禮親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又十分聰穎,所以當(dāng)年十分得先帝喜愛。先帝一度想過把皇位傳給他,不過最后還是按照“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原則立了當(dāng)今皇帝為帝。 皇帝繼位后,曾經(jīng)對這位同母胞弟猜忌了好一陣子,總是擔(dān)心禮親王會有對自己取而代之的念頭。 和皇帝相比,禮親王的確要聰明許多。他知道皇帝疑心自己,所以處處對皇帝示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怎么參與政務(wù)。 后來皇帝見禮親王這么多年來都很安分,漸漸地便開始重用這個兄弟了。 有忠親王府的前例在,皇帝一時倒是不擔(dān)心禮親王會有反心。 而且太后過世之后,兄弟二人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世上的親人不多了,親兄弟更是只有他們兩個,所以兄弟間的感情好了許多。 皇帝臨行之前,把禮親王叫來宮中,屏退下人,兄弟二人長談了一番。 之后,皇帝便放心地出京南巡去了。 第204章 南巡 皇帝這次南巡,雖說有暫時避開立后紛爭的意思, 不過主要目的, 還是在于巡視各個地方, 確定在曾家謀反之后, 地方的治安和繁榮沒有受到特別大的影響。 一般皇帝出巡,都要提前準(zhǔn)備至少好幾個月,以便地方官員準(zhǔn)備行轅等接駕事宜。 不過皇帝這回南下并不是打算去享受的,已經(jīng)做好了“吃苦”的準(zhǔn)備,所以就沒有再拖下去,從下旨到出發(fā),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因為現(xiàn)在國庫緊張的緣故, 皇帝怕勞民傷財, 特意囑咐太仆寺和光祿寺等相關(guān)機構(gòu), 能從京城準(zhǔn)備的東西就從京城帶,盡量不給地方官員和百姓增加壓力。 包括皇帝在內(nèi),所有隨行人員的車馬、膳食,都比在京中時的規(guī)格低一等。 就算是這樣, 對于皇帝在國庫空虛時南巡一事, 朝中還是有不少文武官員表示不滿。 但他們大多也只敢私下里說說,誰都不敢在明面上說皇帝的不是。 四皇子本想勸諫皇帝,讓皇帝暫時不要南巡。結(jié)果他還沒有提出來,就被榮貴妃叫去訓(xùn)斥了一頓。 二皇子倒是十分支持皇帝南巡,但他很想和皇帝一塊兒去。 全皇貴妃看見自己兒子沒出息的那個樣子就頭疼:“你這傻孩子,等你以后當(dāng)了皇帝, 還不是想什么時候南巡就能去?你父皇把你和老四留在京中,為的就是考察你們兩個在他不在的時候誰表現(xiàn)的更好。趁著這段時間,你趕緊和你九皇叔親近親近。等你父皇回來之后,你九皇叔若是能為你美言幾句,你這太子之位就更有希望了!” 二皇子雖然不甘心,但他知道自己母妃說的有道理,便沒有纏著皇帝求他帶自己同去。 …… 除了儷妃被皇帝特許,坐在皇帝的鑾駕上之外,其余的后妃都在南巡隊伍的中后方?;实叟聝姷絼e的妃子不高興,特意把她們都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兒的。 不過按照男子在先,女眷在后的原則,這樣的排法倒也不能說是錯。 緊挨著皇帝的鑾輿的,是五皇子寧郡王。然后是皇子們按照齒序,依次排開。 排在皇子之后的,則是二公主令儀和駙馬容漾。 皇帝對令儀向來疼愛,淑貴妃又在隨扈名單之中,所以皇帝帶令儀來并不奇怪。 五公主樂儀因為年紀(jì)太小的緣故,一直都是貼身跟著儷妃的。 其余的公主都留在京中沒有同行,不過皇帝倒是讓寧妃把三公主的女兒曾云一起帶了過來。 過去,因為不喜皇后朱氏的緣故,皇帝對昌儀這個女兒態(tài)度是很一般的。 不過裴清殊聽淑貴妃說起過,說自打皇后和三皇子都死了,皇帝又殺了昌儀的養(yǎng)子之后,皇帝心里就對三公主很是愧疚。 可三公主的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皇帝和她說什么,昌儀都聽不進(jìn)去。所以皇帝只能以對曾云這個外孫女好的方式,來補償三公主。 裴清殊這邊除了帶上了鐘氏之外,公孫明、傅煦還有鐘氏的弟弟鐘悅,這回也都在伴駕人員之列,可以和裴清殊互相照應(yīng)。 對于裴清殊沒有帶傅氏,而是帶了鐘氏這件事情,傅家人自然是有一定不滿的。不過他們才抱怨到淑貴妃那里去,就叫淑貴妃給痛罵了一頓,讓他們以后少管裴清殊后院的事情。 這件事,淑貴妃沒好意思親口和裴清殊說。不過傅煦基本上已經(jīng)把事情的經(jīng)過和結(jié)果都轉(zhuǎn)達(dá)給裴清殊了。 “后宅婦人,見識短淺,還望殿下海涵?!?/br> 傅煦知道,自己本可以不將傅家女眷的所作所為告訴裴清殊的。 但他覺得裴清殊既然沒帶傅氏出來,就說明他對傅氏,尤其是傅氏背后那些手伸得太長的婦人們,已經(jīng)有所不滿了。 如果話不說開的話,恐怕不僅僅是傅氏失寵這么簡單,就連他和裴清殊的關(guān)系都有可能受到影響。 裴清殊聽完,笑著拍了拍傅煦的肩膀:“阿煦,你放心,我并沒有怪罪誰的意思。寶璋年紀(jì)小,家里人多關(guān)心她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的后院里,不止有她一個女眷,我需要維持后院中的平衡,你可明白?” 傅煦忙道:“這是自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