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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許多愁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他怕自己倒在路上。

    到了御膳房附近,稱心遙遙地看到自己的院子是亮著的,立刻就想到了是喬玉來了,心里多了幾分期待和歡喜,腳步更有力些了。

    果然,他一進(jìn)門,就瞧見錦芙站在屋檐下頭,內(nèi)屋的門大開著,喬玉正站在那里吃冷面,桌子上還擺了幾碟涼菜。

    他一看到稱心的身影,連面也不吃了,急促地起身,差點絆倒在了桌腳上,扶了一下才沖了出去,“你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聽御膳房說今天的西瓜很甜,我拿井水鎮(zhèn)了一個,就等你回來吃了。”

    稱心眉眼稍稍瞇起,露出一個真切的笑來。

    喬玉仰頭,才瞧清楚稱心的臉色,他的笑立刻全收斂了,才明白過來那看門的小太監(jiān)的話沒半點水分,稱心的身體真的是虛弱透了。

    他這樣怔怔地看著稱心,稱心揉了他腦袋一下,“怎么了,不是要吃西瓜,我叫人去切了,還是你要自己切著玩?”

    喬玉拉著他的胳膊進(jìn)去,直接往床上推,語氣難得強硬,“吃什么西瓜,你不許吃西瓜,那些冰的涼的都不能吃。你先去睡一會,我叫錦芙去要菜過來?!?/br>
    稱心是真的沒什么力氣,被喬玉推著走,無奈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要去叫人起來做飯菜,太麻煩了?!?/br>
    喬玉瞪圓了眼睛,“麻煩什么!又不是不給錢,我是要給錢的,誰和銀子過不去!”

    他原來也為稱心定了熱菜,可惜天氣太熱,熱菜早就變了味道,才不得已又多添了涼菜,可現(xiàn)在他實在不敢讓稱心吃這些。喬玉最近被補的油光水滑,對膳食很有研究,朝錦芙報了一長串補身體的菜名,又叮囑了一句,“叫他們撿了能快做好的菜先上,以后日日都換著做,給這邊送過來?!?/br>
    稱心哭笑不得,他在床上半側(cè)著身,“還日日?做了給誰吃?”

    喬玉兇巴巴道:“叫人給你送過去,這院子里還有寶貝不成,要日日夜夜看著。對了,不是讓你睡覺,等吃飯喝藥的時候再叫你?!?/br>
    他從前總是覺得稱心是不會倒下的,稱心雖然是個太監(jiān),卻太厲害了,這么些年來,一直護(hù)佑著自己。

    稱心垂下眼眸,“現(xiàn)在睡了,等會吃飯醒了,就再睡不著了,不如你過來同我說說話?!?/br>
    喬玉就撩開簾子,走了進(jìn)去,他伏在床頭,很苦口婆心地勸他,“去年殿下這時候大病了一場,我難過的要命。今年你不要再病了,要好好吃飯,好好吃藥,照顧身體,好不好?”

    稱心將他拉的更近了些,眉眼舒展,輕聲細(xì)語道:“小玉也長大了,都會照顧人了?!?/br>
    喬玉很顧及稱心,怕他吃力,自己往里頭靠了靠。盛夏烈日炎炎,喬玉又怕熱,只穿了輕薄寬松的外衫,一扯就露出小半邊肩膀,稱心眼尖心細(xì),瞧見雪白的皮膚上有大片大片鮮艷的痕跡。

    有新有舊,重重疊疊。

    稱心閉了閉眼,穩(wěn)下心神,他想自己也不能把喬玉當(dāng)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其實喬玉才是最勇敢的,他從來都敢追逐自己真的想要的。

    他抬起手,漫不經(jīng)心地替喬玉整理了一下衣襟,將痕跡都收到了衣服里,又問:“小玉最近過的好嗎?”

    喬玉紅了耳朵,不知想到了什么,“好極了。”

    稱心笑了笑,似是嘆息,“那就好,那就好。”

    他知道喬玉有景硯護(hù)佑,還是不放心,“現(xiàn)在陛下病了,宮里恐怕不太太平,最近別來找我了,知不知道?”

    喬玉歪了歪腦袋,點了點頭。

    稱心道:“好孩子?!?/br>
    那日喬玉陪稱心又吃了一頓才戀戀不舍地離開,稱心躺了一會,從窗戶處飄來一張信紙,上頭的意思大致是找機會拿到虎符。

    可后面還有一句話,說是明日請那個不起眼的方太醫(yī)來瞧病,請上幾日病假。

    稱心只覺得自己靠這么幾個字又能好好活下去了,他不知道陳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近況的,也不想知道,他全然地,快樂地陷入了甜夢之中。

    只不過最終并沒有請病假,他想趁這幾日功夫,再觀察虎符的情況,畢竟元德帝這么病重又糊涂的時機不好找。

    他想替他的心上人拿到想要的東西。

    第79章 風(fēng)雨欲來

    喬玉回到太清宮時, 景硯早就到了,正在窗前的軟榻上于自己手談,一旁的桌子擺了許多飯菜,還是熱騰騰的。

    景硯耳聰目明,又將喬玉的腳步聲記得仔細(xì), 不必抬頭, 就問:“去哪玩了這么久,還記得自個兒是太子妃,得日日陪太子用膳嗎?”

    一說到這里,喬玉有些心虛, 他自覺太子妃之位坐的穩(wěn)固,反正景硯又不可能把他再揪下來,便越發(fā)放肆大膽, 可今日確實是他自己沒說就在外頭待到了這么晚,很狗腿地跑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水,又要鞍前馬后地要替景硯布菜, 卻被摁在了懷里,揉著他的小肚子,好笑地問道:“怎么這么圓這么鼓,吃了多少東西?”

    喬玉癢的厲害,笑成一團(tuán), “就是吃了兩頓, 一頓涼菜,一頓熱菜, 還加上小半個冰瓜。”

    說到這個,他就想起了稱心臨走前的叮囑,沒怎么猶豫,直接問道:“陛下病了,最近宮中要出事了嗎?”

    景硯放下筷子,偏頭看了喬玉一眼,點了點頭,輕聲道:“一直沒和你說,怕你膽子太小,被嚇破了,吃不好睡不好。其實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只等那一日了?!?/br>
    喬玉的確膽子小,這么些年來也沒什么長進(jìn),在與景硯相關(guān)的事上格外擔(dān)憂。

    他聽完了,衣衫不整地躺在景硯的懷中,眉眼都微微下垂,斂住了眼里的神采,只有些微的水光閃爍著,躊躇了片刻,才小聲問:“是,是那種天大的事嗎?”

    那種事不成功便成仁,沒有勝負(fù),只有生死,哪怕景硯再同他保證,喬玉也不敢真的安心。

    景硯一怔,似乎是想要安慰他,想了想才道:“別怕,過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你惦記著的枇杷樹了,好不好?”

    喬玉的眼角洇著一層薄薄的紅,聽了這話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從景硯的懷里跳了下去,招呼錦芙送水進(jìn)來,自己去洗澡去了。

    待景硯也盥洗完畢,掀開被子,躺到了喬玉的身邊,直接將他攬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才聽見喬玉輕聲道:“我喜歡那棵枇杷樹,是因為那是和殿下在除夕的時候一起種下的,要是能看到固然很高興,看不到也沒什么,因為阿慈一直在身邊,何必舍近求遠(yuǎn)。”

    景硯瞧見喬玉抬著尖尖的下巴,很認(rèn)真地說著真心話,他沒打斷,喬玉想了片刻,繼續(xù)說道:“從前在太清宮的時候,都是殿下等著我回來,等了六年。現(xiàn)在到了仙林宮,我就等殿下一會?!?/br>
    喬玉猛的一抬頭,狠狠地撞上了景硯的嘴唇,眉眼都笑開了,“別讓我等太久就好了。反正,我是你的太子妃,生同衾死同槨,同生共死罷了。”

    景硯一笑,“怎么這么會說好聽的話?剛剛看你又累又害怕,還想放過你,偏偏自己撞上來了。”

    他的心再堅硬,也會叫喬玉融化成糖水,只給他的傻玉嘗。

    燈火昏黃,景硯低頭吻著喬玉溫軟的嘴唇,漸漸俯身下去。

    雨歇云收后,喬玉累的再想不了那些往后的煩心事,幾乎立刻昏睡了過去。

    景硯低頭,目光從喬玉的臉頰一路落到耳垂  ,輕輕吻了眼角,起身下床,隨意披了一件中衣,走了出去。

    錦芙在門外候著,也不多問,跟在他后頭進(jìn)了書房。

    書房里的家具擺設(shè),一桌一椅都極嚴(yán)肅沉默,但一扇屏風(fēng)之后,卻又溫暖又柔和。景硯坐在紅木方桌后頭,轉(zhuǎn)身從暗格里拿出今日稟告上來的消息,屋里只點了一盞燈,昏昏暗暗,他拿火折子另點了一支蠟燭,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就著那跳躍的火苗,將那張紙燒的一干二凈,只余一層薄灰,風(fēng)一吹,便全吹散了。

    景硯撐著額角,漫不經(jīng)心道:“馮南南要動手了。”

    錦芙一愣,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卻被景硯接下來的話打斷了,“到了那天,你就留在仙林宮陪著小玉?!?/br>
    她立刻跪了下來,“殿下,萬萬不可,其余的時候就算了,那一天的情況緊急,屬下應(yīng)當(dāng)貼身保護(hù)您?!?/br>
    錦芙是個女子,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成為景硯的心腹,要比男子艱難得多。而其中的原因則是因為她天賦卓然,武藝極佳,即便是如蕭十四那樣經(jīng)驗豐富的暗衛(wèi)也不是錦芙的對手。這樣的下屬或許在亂軍之中并沒有改天換命之能,卻在不可能出現(xiàn)太多軍士的宮變中至關(guān)重要。

    景硯皺著眉頭,薄唇微抿,神色格外認(rèn)真,目光凝視著錦芙,“喬玉是孤的大半條命,比孤還至關(guān)緊要,怎么,你不愿意保護(hù)他嗎?”

    錦芙怔了怔,不敢言語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屬下必竭盡所能,護(hù)佑喬公子平安,以待殿下歸來?!?/br>
    景硯低頭,正巧看到薄薄的袖口上的那條喬玉為他繡的黑龍,其實因為長年累月的漿洗,早已成了白龍了,瞧起來卻依舊天真可愛。

    旁人做事,頂多往前看三步,他卻不同,做每一件事都是從未開始布置到結(jié)束,中途無論出現(xiàn)什么意外,舍棄掉什么,都一步不會出現(xiàn)差池。就如同乾清道人,于數(shù)年前從山中下來,為百姓治病開丹藥,聲名鵲起,到如今已有六年了。六年的布置,中間不知多少艱難險阻,只為了如今這一刻。

    可喬玉之事,卻是景硯不能掌控的。

    他的目光再長再遠(yuǎn),也不能望到此生盡頭。因為太過珍重,所以得費盡全部心力護(hù)佑喬玉的安平。

    沉云宮中。

    景旭同馮南南共進(jìn)晚膳,周圍只有紫云盛海伺候著,闔宮空蕩無聲,只有碗箸輕輕碰撞的聲音。

    馮南南停下筷子,她笑了笑,眉間有幾道皺紋,卻依舊是美人模樣,“旭兒,禁衛(wèi)軍聯(lián)系得如何了?”

    景旭無精打采地答道:“已經(jīng)全都應(yīng)下來了,未應(yīng)得……已被外祖父差人滅口。但是母妃,我們真的要這么做嗎?父皇還纏綿病榻,現(xiàn)在……天下人都會,都會……”

    馮南南收了笑,對景旭肅聲道:“你不是小孩子了,開弓沒有回頭路的道理也不懂?既然已經(jīng)做了,就留下了痕跡,日后被你父皇發(fā)現(xiàn),你我都逃不過一死。”

    她頓了頓,也不在乎景旭的回答了,“日子本宮都訂好了,下個月的月末,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夜黑風(fēng)高,正適宜做此時?!?/br>
    第80章 宮變

    既是有了乾清道人的靈丹, 元德帝的精力依舊不濟(jì),不太能夠下床,政事一分為四,分別交予景硯景旭和丞相,他自己只看最要緊的一份。其實如果想看更多些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病情反復(fù), 纏綿病榻,加上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修建采星樓的事上的,對別的不太在意。

    這采星樓的建造十分費時費力,不說每一樣建材都要要求, 連匠人的出生時辰故鄉(xiāng)都要由卜卦算出來,再四處搜羅,很費了一番功夫。

    終于, 匠人總算尋得七七八八,倉庫也填滿了,到了可以開工的時候也就是初秋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 景硯同喬玉才從太清宮中離開,那一日,景硯重獲元德帝的恩寵,掌握大權(quán)。

    盛夏已過,蟬鳴驟歇。喬玉特意叫小太監(jiān)將夏蟬留了下來, 夏蟬在地下蟄伏五六年, 只活一個夏天,他并不覺得知了聲如何吵鬧, 反倒很有夏日的意趣。

    喬玉已經(jīng)許久未曾出過仙林宮的門了,他平時只叫錦芙給稱心送點人參鹿茸之類的補品,隔三差五還要去御膳房打聽情況,督促稱心好好吃飯,好好修養(yǎng)。喬玉心里其實是很難過的,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用處。稱心與他的心上人已經(jīng)陰陽兩隔,除了那個人,沒人能勸得動稱心。

    他呆呆地望著窗外,日落西沉,天幕低垂,燃燒的紅云連成一片。

    門前傳來一陣動靜,喬玉本能地回頭,是景硯推門而入,他穿了一身玄色常服,上頭用金線繡滿了繁復(fù)的紅云如意紋,整個人映在夕陽余暉中,那衣衫上的紅云熠熠生輝,倒比天上的更耀眼。

    喬玉忽的一笑,從軟榻上跳下來,連鞋襪也未穿,撲到景硯的懷里,“殿下今日怎么回來的這樣早?”

    景硯輕松地將他抱起來,“怎么?不想我回來嗎?”

    他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著話,一邊把喬玉抱回了軟榻上,用掌心試了試他腳趾的溫度,又將喬玉按倒在軟榻上從里到外,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地吻了好一會。

    這幾日要安排的事情多,景硯回來的都很晚,有時候即使回來,也就是看喬玉一眼,再去書房做事。喬玉一般在寢宮留著燈,窩在軟榻上等他,喬玉嗜睡,有時候撐不住困意,就伏在矮桌上睡著了,景硯回來后就將他抱到床上,喬玉很熟悉他的氣息,有時候就用腦袋蹭蹭他的胸口,有時候迷迷糊糊的還要討幾個吻。

    那模樣叫人又心軟又憐愛。

    錦芙同另一個小太監(jiān)上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景硯將軟的沒骨頭似的喬玉撈了起來,笑了笑,“好久沒和你一起吃飯了,是我不好。”

    喬玉瞇著眼,里面全是笑,“本來就是殿下不好,殿下就是仗著我脾氣好,喜歡你?!?/br>
    景硯哭笑不得。

    用完了膳,天還未黑盡,殘月掛在樹梢上頭,正徐徐升起,卻沒半點光亮。其實方才喬玉不怎么吃的下去,完全是因為不想叫景硯擔(dān)心而硬塞下去的。

    他偏頭看著窗外的天色,問道:“是,是今夜嗎?”

    景硯一怔,點了點頭。

    喬玉心頭一顫,也不知該如何明說,想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他還是害怕,可這時候要是再掉眼淚只會叫景硯擔(dān)心,他早就下定決心,不會哭出來。

    這不是一件容易事,至少對于喬玉這個哭包來說很困難。他只能拼命仰著頭,忍著淚水,眼眶憋的通紅,可憐巴巴地“哦”了一聲,又一字一頓,很堅定道:“那殿下要早些回來,我等你回來?!?/br>
    景硯輕輕嘆了口氣,他很瞧不得喬玉難過的模樣,一點也不行,卻又不能不看,現(xiàn)在哄也沒用,只能等回來再說。

    他曾說過不讓喬玉再難過,卻總是叫喬玉為自己難過。真

    是沒辦法的事。

    景硯伸手把枕頭下面的匕首拿了出來,塞到了喬玉的掌心里,低聲叮囑著,“雖說外面已經(jīng)萬無一失,可到底多留一手也錯不了。錦芙已經(jīng)教了你許多天了,我上回也試了你,雖然你力氣小,可動作還算標(biāo)準(zhǔn),出其不意也能有效果。對了,仙林宮下面的暗道還記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