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哎！靈桐的親嫂嫂！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沒有么？你在做什么這么不得分心~”柳七郎嘴里頭繼續(xù)瞎喊著，跳來跳去玩的歡快得很。

    賀蘭葉仔細(xì)感覺了一下，沉著聲道：“我肚子疼得的確沒工夫看你?！?/br>
    還在打鬧的三個人渾身一僵，柳傾和賀蘭寒和柳七郎好似反應(yīng)了兒過來，猛地扭頭，三張臉統(tǒng)一寫滿驚恐。

    賀蘭葉頓了頓，面對驚恐到臉都要變形的三人，她又慢吞吞補充了一句：“感覺好像是……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孩子小名要不要叫天九或牌九啊0.0

    第159章

    賀蘭葉發(fā)作的突然, 好在家中一直都準(zhǔn)備著, 產(chǎn)房早就是布置好的, 赤清棉也住在家中，被慌張地連摔幾跤的柳七郎拽過來，趕緊兒把賀蘭葉送去旁邊房間。

    產(chǎn)房中自橫梁下垂一條交織棉布條，地上鋪著厚厚的地墊，平氏幾個人慌里慌張從廚房提來熱水備用。穩(wěn)婆在外間清洗著手，看著靠在柳傾和身上咬著唇的賀蘭葉，不住問：“墜痛得可厲害？羊水可破了？”

    賀蘭葉虛弱地靠在渾身僵硬的柳傾和肩膀，皺著眉感受了一下，微微搖頭。

    穩(wěn)婆來摸了摸她肚子，與赤清棉低語了兩句后，對柳傾和道：“扶著再走兩圈。”

    柳傾和扶著賀蘭葉的手都在抖, 一臉懼怕, 卻還是強撐著, 穩(wěn)穩(wěn)扶著賀蘭葉一步步在外間走動。

    賀蘭葉已經(jīng)感覺到小腹不斷的收縮，間隔時間越來越短，每一次都讓她眉頭緊鎖。

    屋里頭燒的炭盆嗶嗶啵啵，為了通氣留著的窗, 吹來一股股涼風(fēng)。賀蘭葉渾身快要汗?jié)? 吹著風(fēng), 居然有種意外的清醒感。

    赤清棉不知道圍著一個罐子在燒什么，濃郁的藥味遍布房間。平氏攆著扒在門口的賀蘭寒和柳七郎，不許他們湊近了來。

    賀蘭葉咬著牙, 扶著肚子一圈一圈的在外間走，柳傾和扶著她的手心都冒汗了，低聲問：“還要走多久？”

    “我不知道……”賀蘭葉剛說了一句話，就被穩(wěn)婆打斷，“姑奶奶別說話，省著點力氣?！?/br>
    賀蘭葉識相的閉嘴了。

    平氏端了一盅湯來，催促著她先喝一些。

    沒過多久，柳夫人急急匆匆趕了來。

    這會兒賀蘭葉腹痛已經(jīng)有了一種將要破裂的感覺，她走不下去了，靠著柳傾和低低喘氣。

    “公子出去吧，看姑奶奶的模樣像是要快了。”穩(wěn)婆過來扶著賀蘭葉的胳膊，讓她靠著自己，攆著柳傾和。

    “我不走，我留下……”柳傾和話還沒說完，穩(wěn)婆就瞪了他一眼，“公子別瞎鬧，產(chǎn)房人越少越好。生孩子的產(chǎn)婦，和新生兒，是最虛弱不過的，萬不可人多接觸，仔細(xì)感染，沒得害了她們?！?/br>
    “姑爺你出去吧?！背嗲迕抟矎乃幑弈莾禾ь^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從頭到尾太臟了，可不能進(jìn)來?！?/br>
    柳傾和沒得法，只能被推了出去。

    同時跟著出去的，還有平氏和柳夫人。都是為了保證產(chǎn)房的潔凈，盡量不要人多混雜，只留了赤清棉和穩(wěn)婆二人。

    賀蘭葉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被赤清棉幫忙換了。一層薄薄的煮洗過的白衣，剛換上，她忽地一頓，緩緩發(fā)現(xiàn)，羊水破了。

    產(chǎn)房兩層門都緊緊關(guān)著，平氏柳夫人手扣著手焦急盯著，外頭賀蘭寒與柳七郎在庭院中來回走，不斷張望。

    柳傾和定定站在窗下，忍住了推窗的欲望，豎起耳朵聽里頭的動靜。

    “娘，生孩子是不是很疼……”柳傾和聽了半天，里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忍不住問兩位當(dāng)娘的。

    “疼啊，怎么不疼……”柳夫人回想了一下自己生孩子，心有余悸，“我生你哥時不懂，吃的他胖乎乎的，生的時候糟了大罪，躺了兩個多月才緩過氣來?！?/br>
    平氏看柳傾和臉色慘白，額頭已經(jīng)滲出冷汗了，趕緊說道：“不過也說不定，玥兒吃得少，控制的好，情況應(yīng)該還好?！?/br>
    柳傾和還是緊張地手腳冒汗，忍不住整個人貼在窗子上，心驚膽戰(zhàn)的，生怕他聽見賀蘭葉的聲音，忍不住破窗而入。

    只是他趴在窗子上了許久，僵硬著不動，渾身都發(fā)麻了，只聽見穩(wěn)婆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飄了出來，也沒有聽見里頭傳來賀蘭葉的聲音。

    “還沒開始么……多久了？”柳傾和忍不住問賀蘭寒。

    賀蘭寒還在來回打轉(zhuǎn)，聞言猛地一抬頭，鎮(zhèn)定道：“許是過了一個時辰多了吧?！?/br>
    “我覺著應(yīng)該有兩個時辰了，”柳七郎一指烏云密布的天空，“天都黑了?！?/br>
    “這么久了？”柳傾和心都提起來了，扣著窗戶的手指用力到發(fā)白。

    旁邊平氏和柳夫人都不忍直視了，忍不住提醒。

    “這會兒才一刻鐘沒到，你們都在想些什么！”

    三人臉上都訕訕的。

    “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玥兒又是頭一胎，起碼也要一兩個時辰，還有的等?！逼绞险f道，想了想對柳七郎道，“七郎倒不用在這里守著，你該干什么去干什么?！?/br>
    “不不不，平姨，我在這等著?！绷呃蓳u搖頭，“我要第一個見小侄兒。”

    “隨他去吧。在這兒也好，”柳夫人按了按額角，放棄了對小兒子的管教，“也省得大家都看不住他，他又鬧些事端來?！?/br>
    平氏也就由著他們?nèi)チ恕?/br>
    寒冬臘月的，外頭庭院里站著的一堆人，居然生生急出了汗。

    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連平氏和柳夫人都暗自嘀咕了，按理說都過了快兩刻鐘了，總該發(fā)動了才是，為何一點賀蘭葉的聲音都聽不見？

    平氏放心不下，趴在門縫上想要朝里頭喊，可是又怕令賀蘭葉分心，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外頭人都是提心吊膽的，產(chǎn)房里頭，倒是冷靜。

    賀蘭葉雙手緊緊抓著棉繩，口中咬著棉布條，跪在棉墊上，只默默使勁，沒有哭沒有鬧，甚至沒有發(fā)出一聲因為疼痛而忍不住的呻|吟，整個人除了面色發(fā)白，額頭有汗，從她鎮(zhèn)定而冷靜的樣子，完全看不住她正在生孩子。

    跪在地上的穩(wěn)婆第一次見賀蘭葉這么淡定冷靜的產(chǎn)婦，沒有哀叫都有些不習(xí)慣。好在赤清棉也是冷靜的，讓她不知不覺間也放下了緊張，很放松引導(dǎo)著賀蘭葉。

    賀蘭葉垂著眸，順著穩(wěn)婆的指導(dǎo)用力，小口小口細(xì)細(xì)的吸氣。

    赤清棉端來熱水給穩(wěn)婆又洗了洗手后，看了賀蘭葉好一會兒了，見她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問道：“疼得厲害么？”

    賀蘭葉松開口中棉布條，皺了會兒眉，慢吞吞道：“比被刀砍要痛的多?！?/br>
    赤清棉詫異，單看她面色，根本看不出賀蘭葉說的，比挨幾刀還疼的痕跡。

    這時，賀蘭葉又慢吞吞加了一句：“還行，能忍得住?！?/br>
    賀蘭葉起初還真沒有想到，生孩子居然比她以前經(jīng)歷過的一切，疼痛都要劇烈的多。一開始她還沒有準(zhǔn)備，差點就沒忍住，還好，疼慣了的人，很快就把心態(tài)調(diào)整了回來，咬緊牙關(guān)默默使力，一聲不吭。

    時間一點點流逝，賀蘭葉一直聽從穩(wěn)婆和赤清棉的輔助，又過了會兒，終于一種松懈感驟然襲來。

    賀蘭葉還咬著牙，死死拽著棉繩，就聽見穩(wěn)婆如釋重負(fù)道：“生了！”

    聽到這話，賀蘭葉還有一種不敢置信的感覺，手還緊緊抓著棉繩，就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嬰兒哭聲，哇哇響起。

    賀蘭葉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赤清棉已經(jīng)在旁邊和穩(wěn)婆麻利的把新出生的嬰兒收拾好，輕輕洗了洗包起來。

    穩(wěn)婆抱著孩子放低角度給賀蘭葉看了眼，樂滋滋道：“恭喜恭喜，是個結(jié)實的小姑娘。”

    賀蘭葉一怔，目光落在包裹在襁褓之中，閉著眼皺皺巴巴，細(xì)聲細(xì)氣哭著的孩子身上，心里頭有一道暖流，將她填充。

    還沒有等她多看幾眼，穩(wěn)婆已經(jīng)抱著孩子往旁邊去了。赤清棉接替過來，趕緊提賀蘭葉打理。

    她算是生得很順利，沒有受什么波折，時間也短，甚至還留有精氣神。在赤清棉給她清理的時候，目光一直追隨著穩(wěn)婆懷中的小襁褓，一動不動。

    她……真的生了個孩子。

    一個女兒。

    賀蘭葉嘴角不自覺挑起，眉目溫柔。

    “真好……”

    她低語喃喃。

    新出生的女兒小名未定，一家子各執(zhí)一詞叫這叫那。賀蘭葉坐月子，不參合這些事，只每天躺在床上，讓奶娘就在她眼皮子下面照看孩子。

    柳傾和請了個假，起初跟著柳夫人平氏笨手笨腳學(xué)著怎么抱孩子。自己扎了個和孩子差不多的棉布團(tuán)，比劃了兩天，確認(rèn)手勢對了，不會傷到孩子之后，搓搓手興奮的從奶娘那兒接過女兒。

    他整天抱在懷里，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見了來賀蘭家賀喜的親朋好友，都充滿自豪的對大家介紹：“看，我女兒！”

    柳夫人來跟平氏商量了，滿月在賀蘭家辦，因為賀蘭葉剛出月子，等百天的時候，讓賀蘭一家子去柳家，在柳家cao辦一番。

    平氏自然沒有異議，給賀蘭葉說了，都確定了下來。

    賀蘭葉不cao心這些，每日只坐在床榻上，攏著被子抱女兒，垂著眸眉目溫柔，低聲哄著懷中小女兒：“乖寶，娘親的小乖寶，睡覺覺了?！?/br>
    坐在床榻邊的柳傾和伸手摟著賀蘭葉，賀蘭葉摟著小女兒，他趴在她肩頭，笑瞇瞇道：“我們家小乖寶，取個什么名字的好？賀蘭家可有字牌？”

    賀蘭葉一怔：“跟我姓？”

    “自然，”柳傾和垂眸看著睡得香甜的小女兒，嘴角高揚，一臉寵溺，“我都入贅給你了，別說女兒了，我都可以跟你姓?！?/br>
    “別。”賀蘭葉感動歸感動，也知道孩子跟自己姓還行，柳傾和若是改姓了，就逗了。

    “叫什么好呢？”柳傾和摩挲著下巴，深思了很久也沒有一個提議。

    “算了，”柳傾和挎著肩膀，嘆氣，“等她滿月了再取名也不遲?！?/br>
    賀蘭葉頷首：“正巧，滿月的時候過年，就能給她把名字上家譜了?！?/br>
    佑胥二十二年末，除夕。

    賀蘭家今年的年，很熱鬧，添了賀蘭寒，添了小娘，還添了幾個沒有家，齊聚賀蘭家一起過年的姑娘。從頭到尾，熱熱鬧鬧。

    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滿月后長開，越長越水靈，任誰見了，都要夸一聲生得好的小閨女。

    小閨女滿月了，小名還混叫著。賀蘭葉柳傾和喊乖寶，平氏柳夫人喊心肝兒，賀蘭寒妮兒妞兒小疙瘩混著喊，從來沒有統(tǒng)一過。

    剛滿月的小閨女白嫩細(xì)軟，頭發(fā)烏黑，眸子清亮懵懂，躺在柳傾和懷中嘬著嘴，乖巧得很。

    外頭放起了煙花?！荨囊宦暯又宦?，臨陽城半個天空都燃亮了斑斕的光芒。

    鏢師們和軍營小兵圍了十幾桌，身體強壯的青年們半脫了衣服，興奮地在外頭喝酒劃拳。

    正堂里燒著暖暖的爐，少女們嘰嘰喳喳圍坐著，聊著臨陽城大大小小的事兒。賀蘭寒掏出個印著彩繪的撥浪鼓，對著小閨女?dāng)[著笑臉，逗著她笑。平氏正勸著賀蘭葉再喝點湯，口中急得都冒出了漠北方言。

    暖爐中火燒的嗶嗶啵啵，支起的窗外，煙花絢爛炸開，處處都是喜氣洋洋。

    坐在矮榻上的賀蘭葉，看了看窗外煙花朵朵，收回目光，落在身側(cè)。

    初見時冷情的少年，如今溫柔的青年，抱著懷中眨著眼到處看的小女兒，一聲聲溫柔哄著。

    賀蘭葉忽然想起來，她起初背負(fù)著何等重?fù)?dān)，孤注一擲般來了臨陽。

    她本以為，她要么在激昂中化骨為灰，要么在步步逼近中成功報仇。卻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個不經(jīng)意間的邂逅，卻成就了她的以后。

    推牌聲碰撞清脆，說笑聲此起彼伏，賀蘭葉的眸落在夫君懷中的女兒身上，滿滿柔情。

    她伸出手，輕輕在襁褓上空，凌空在小女兒鼻子上點了點，略顯沙啞的聲音含笑輕柔：“小乖寶，娘親的小心肝，慢點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