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只是我, 連艾希都驚呆了。

    我們兩個差不多同一時間驚呼：“這樣放棄自己的種族身份, 真的沒問題嗎？”

    夕露說：“當(dāng)然沒問題, 龍族都是很自我的生物，和我們精靈不同，我們?nèi)绻粍儕Z身份, 死后就不能化作圣樹上的綠葉了, 龍族無所謂啊，他們都很極端的, 不在乎這些，別說放棄龍族身份, 為了和愛人在一起，就是被變成地精都無所謂呢?！?/br>
    我……

    “可這樣, 我是不是太自私？”

    夕露咬著手指說：“人類思維啦, 龍族會認(rèn)為你是想接納他，不會認(rèn)為你自私, 反而會認(rèn)為你無私！”

    唔……竟然這樣嗎，那說明我以后需要多從龍族的角度思考思考問題了。

    我們簡單商量了一下, 決定接下來仍舊按照計劃, 去檢查被喚起的尸體——因為雪峰如果沒有落入敵手, 而是自己找地方去宣xiele，那么一定還會回來找我, 而如果他真的不幸被亡靈法師抓了，我們直接去調(diào)查亡靈法師，也能救回他。

    我們在碎顱部落休息了一晚, 熱情過頭的半獸人不斷往我住的帳篷里塞烤rou，謝天謝地他們烤熟了，而我忙于洗衣服和烘干，根本沒有機會嘗一下，精靈女術(shù)士到是溜過來拿了一塊，不大一會兒我聽到隔壁帳篷傳來一聲哀嚎：“哎呦我的牙?。　?/br>
    第二天凌晨，我們準(zhǔn)備出發(fā)，夕露含著一片葉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說是治療牙痛。

    我看了看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的艾希，問她：“已經(jīng)沒事了嗎？”

    艾希則笑了笑，回答我：“并不是只有圣騎士的恢復(fù)力好?！?/br>
    半獸人首領(lǐng)戈瑪把部落的事情安排好，提出要和我們同去。

    他說：“雖然我打不過您，但我也是部落的勇士，我需要親眼驗證一下，才能知道我族未來究竟該怎么做?！?/br>
    我想了想，點點頭：“這樣也好，那你跟我們一起去吧，只是我們不一定能有精力保護你。”

    況且……我說句實話，他塊頭太大了，渾身上下又沒穿什么護甲，這樣一來他的弱點暴露得太明顯，有點像約希婭他們愛玩的網(wǎng)游里的服裝設(shè)計，約希婭的游戲人物我見過，一個女戰(zhàn)士，穿著鐵盔甲，還露出胸脯，首先，這種造型的盔甲在遭遇打擊時可以把穿戴者的內(nèi)臟震壞，其次，要害部位比如胸口全都裸露在外，簡直是加亮標(biāo)出關(guān)鍵位置，就差寫一行字：快來打呀。

    出發(fā)后，戈瑪要我們?nèi)齻€假扮成被俘獲的人類，他說，現(xiàn)在被抓獲的人類都要上交給墜火部落的領(lǐng)袖，說是上面統(tǒng)一有用，但我在人類防線的時候沒有聽說交換俘虜?shù)氖虑?，所以我想，可能不是什么我樂意聽到的用途?/br>
    我們一邊化妝一邊問：“最近有很多人類被抓嗎？”

    戈瑪回答我：“很多，因為戰(zhàn)爭是忽然開始的，很多來這邊旅游或者探險的人類，過去我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不存在，現(xiàn)在都給抓住了?！?/br>
    我點點頭，夕露還給我們每個人來了一個偽裝魔法——我不太懂術(shù)士的魔法，不過在我眼里，和法師的變形術(shù)區(qū)別不大，盡管這念頭不可以讓夕露知道。

    我們一路很是順利地進入半獸人的各個據(jù)點，我看到到處都是武裝的半獸人，他們袒露肌rou結(jié)實的身體，在胸口和下肢綁有護具，手持幾米高的大型戰(zhàn)斧——這才是正確的盔甲穿戴姿勢，不能妨礙活動，又得護住要害，所以很多實用性強的戰(zhàn)斗盔甲都很丑，讓那些熱愛游戲動漫的小青年看見，一定大呼垃圾美術(shù)設(shè)計。

    半獸人部落的核心據(jù)點也可以被叫做城市了，從占地規(guī)模來看，并不比聯(lián)邦都城的中心城區(qū)小，只是這里沒有林立的高樓，全部都是帳篷一類的建筑物。

    戈瑪是一個部族的小首領(lǐng)，所以知名度還算很高，我們一路也沒有遇到盤查，沒有哪個半獸人過來檢查一下我們?nèi)齻€手上的繩子，一但他們過來，就會發(fā)現(xiàn)那些看似粗壯的繩子根本沒系好。

    真正差點暴露，是因為夕露看見路邊攤位賣化妝品，差點過去看，幸虧艾希足夠了解夕露，即使制止，艾希說：“你看看半獸人都長得很不符合精靈審美，他們的化妝品色號你能用？”

    “有道理?！毕β饵c點頭，“最近，我們術(shù)士協(xié)會里流行夢幻紫色系妝容，下次我買來你幫我畫哦。”

    艾希一口答應(yīng)：“只要你別讓我也畫就可以。

    ……”

    檢查亡靈法術(shù)的最佳時間點是深夜，所以我們等到入夜后，戈瑪把我們從籠子里放出來，一路領(lǐng)著我們?nèi)ネ沟亍?/br>
    墓地很安靜，沒有什么詐尸跡象，但戈瑪說，所有違反常態(tài)復(fù)活過來的尸體，都已經(jīng)被“機械女神”的信徒解決了。

    像墓地這種地方，除非都是火化過，或者綠色喪葬、種植樹木取代墓碑的新式環(huán)保葬禮，否則都會帶有強烈的死氣，這些本來就存在的死氣很是干擾我們對亡靈法術(shù)痕跡的偵測。

    半獸人們暫時把復(fù)活過一次的尸體堆放在一個地下空間，我在入口處看到了薩滿的圖騰，那塊不起眼的木牌上有生命之力，可以用來壓制死氣。

    說實話，我不喜歡地下。

    因為地下沒有光，沒有風(fēng)聲鳥鳴，這就很像我獨自一個人呆在實驗室里等天亮的感覺。實驗室里的大部分實驗員是不會和我這個試驗品有什么深入情感交流的，所以幼年時我很習(xí)慣孤獨一人，并且最可悲的是，幼年的我并不知道常年孤獨一人應(yīng)該是不對的。

    杰西卡教我認(rèn)字，那時候我只覺得和她學(xué)說話寫字真是一天里最開心的時光。

    如果我沒因為好奇，偷偷摸摸不聽話跟著杰西卡，在她的辦公室聽到她與實驗員討論我的實驗，我可能真的會被培養(yǎng)成忠實的自由科學(xué)陣線戰(zhàn)士呢，當(dāng)時杰西卡說起我，和說起實驗室里的小白鼠沒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她的聲音冷漠魅惑，充滿危險的性感色彩，我知道用“帶毒的花朵”來形容一個人有點過于中二，但考慮一下我的職業(yè)和我從前的經(jīng)歷，中二一點才更能貼切地描述。

    杰西卡就像古代黑暗精靈崇拜的那種蜘蛛女神，美麗和危險并存?？赡芪易栽覆蛔栽付紩芩绊?，我對女性的審美一向是這種矯健俊美的，比如我現(xiàn)在身邊這位圣白騎士就很讓我欣賞，她沉穩(wěn)可靠，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利刃。

    噢，幸虧雪峰不在，不然我夸獎其他人會讓他的狂躁加重的。

    我以后真得注意一下，不能在雪峰面前夸獎別的人。哦，不是人也不行，比如精靈女術(shù)士夕露。

    她正不合時宜地向艾希抱怨：“我想回家做頭發(fā)，上次染的顏色掉太快啦，這回我要染個粉紅色?！?/br>
    我條件反射一樣說：“染發(fā)很傷發(fā)質(zhì)！”

    ——奧爾多那頭常年漂白的長發(fā)，一天不護理就會糙成雜草的。

    我說完，艾希很嚴(yán)肅地指出：“你怎么是黑發(fā)，你很不符合光明神騎士的應(yīng)有形象，這會影響你的民眾支持率?！?/br>
    我要的就是影響支持率！

    我果斷回答：“不，我不想染發(fā)。”

    艾?？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夕露甩甩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的頭發(fā)變成了金色，她說：“你看，這樣很好看的?！?/br>
    “不?！蔽液車?yán)肅地拒絕。

    我們又各自散開，檢查那些尸體，這些尸體呈現(xiàn)詭異的僵硬狀態(tài)，并非正常腐爛。

    “哎，這個尸體帶著美瞳嗎，半獸人沒有紫眼珠吧？”夕露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和艾希一左一右，抓著夕露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后。

    術(shù)士真是不靠譜的生物！

    “不要亂碰！”我低吼道，“那不是美瞳，那是魂火！”

    你見過美瞳把整個眼白都漂色的？那是三無產(chǎn)品！

    “那是不死生物的靈魂火焰，你沒有見過不死者嗎，他們的眼眶里沒有了能看見生命的眼睛，只有長燃不熄的靈魂之火，不死者的眼中只看得到死亡和寂滅。”我說，“這不是一具普通尸體，這是個不死生物。”

    骷髏那種一腳就能踹散架的不死生物根本拿不出手，一個亡靈法師只有擁有真正的、有生前記憶和能力、保留本人意志的不死生物時，他才是亡靈大法師，否則，就只是能召喚骷髏的小學(xué)徒而已。

    不死生物的誕生需要極大的執(zhí)念，我給新人講解是總是強調(diào)，這個執(zhí)念不能是這頓飯沒吃到rou這類小事兒，必須是能超越生死，大到死了都不甘心的那種執(zhí)念，才能把本該往生的靈魂強行留在生死邊界，成為不死生物歸來。

    沒有一個真正的不死生物是好惹的，因此，他們背后cao控他們靈魂的亡靈法師是更難以捉摸的。

    “只有你才見過！”夕露說，“我又不是圣精靈。唉……愿他們的靈魂有朝一日能得到安息?！?/br>
    安息？暫時不可能了。

    我的心跳有些加速，我希望現(xiàn)代社會不會真有拿得出巫妖的大法師，因為巫妖這個級別的不死生物，已經(jīng)可以被稱為亡者軍團的指揮官了，他自己就能召喚不死生物大軍，如果哪個法師能擁有巫妖……

    光明神庇佑，我不敢想象！

    艾希說：“這是個初級的尸傀儡，亡靈大法師的高塔里，這種尸傀儡最多充當(dāng)魔仆，但現(xiàn)在……”

    我說：“現(xiàn)在是新世紀(jì)，沒有哪個亡靈法師還保留著高塔，異端已經(jīng)被我們的先輩聯(lián)手踏平，而影月神殿的神官們兼領(lǐng)神職，是不會外出建塔的?！?/br>
    “這不是個好惹的亡靈法師?！卑Ｃ虼降?，“不然，也不會輕易從勘塔那羅亞神殿的地牢里跑掉！”

    我抬手制止她，她凝神看我，而我則看向前方，一瞬間，我拔劍出鞘，恢弘圣光亮起，地面上離我近的不死生物不再偽裝尸體，即便沒有主人的命令，它們也開始發(fā)出掙扎哀嚎。

    我讓圣光形成風(fēng)暴，它們旋轉(zhuǎn)呼嘯，脫離我的劍刃，我本人沒有停留，我跟在這道圣光之后，魚躍而出——

    嘭——

    我的圣劍竟然被什么東西擋住了！

    一道亡靈之力壓縮而成的盾牌！

    我驚愕，手上卻沒停，我接二連三出劍，斬在那道盾上，那是一道法師的盾，符文在魔法護盾上閃耀，很快，亡靈之盾破碎，但我的劍再一次被阻擋！

    施法如此快！

    第二道護盾不是與圣光相克的亡靈之力，那是一個怪異的，散發(fā)著乳白色光暈，甚至看起來安全無害的盾，像一個透明蛋殼。

    我看見了蛋殼里的法師——那不是我想象中垂垂老矣、胡子頭發(fā)蒼白一大把的老頭子或者老太太，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子。

    他身材頎長瘦高，一身樸素的暗色法袍，施法的雙手上只有一枚指環(huán)——我見過許多法師手上戴滿各種浮夸的魔力寶石，用來增幅自己，紅紫黃綠五彩斑斕，但這個法師手指上只有一枚指環(huán)，毫無紋飾，顯得他的手骨節(jié)細(xì)長優(yōu)雅，指尖帶著常年接觸黑魔法留下的灼燒痕跡。

    ——一個黑法師！

    一個，傳奇級別的黑法師！

    第45章

    【圣女日（劃掉）夜記】

    我, 就是聰明可愛、美麗大方、英勇無比的——

    “約希婭, 不要這樣講話?！?/br>
    好吧……我是光明圣殿的圣女約希婭, 站在我面前這個很帥但是超超超超超——嚴(yán)厲的騎士，是我哥哥，光明圣殿的圣子歌利亞。

    “約希婭, 圣騎士的美德都有哪些？”

    我無精打采地背誦：“謙遜、誠實、勇敢、奉獻、犧牲?！?/br>
    “那么, 自我夸耀，違反了哪一條？”他犀利地問道。

    我說：“謙遜?！?/br>
    他抿著嘴巴看著我, 看起來超超超超超——兇！

    喂，你敢不敢這樣去給老師看, 看老師說不說你不夠和藹可親啦！或者你這個表情出去和信眾合影，分分鐘光明圣殿就會被小報記者黑出天際！

    歌利亞和我都是圣殿長大的孤兒, 我們被作為下一任領(lǐng)袖的接班人秘密培養(yǎng), 但我總覺得，培養(yǎng)我做什么啊, 有個歌利亞在那里，不會有哪個傻子選我當(dāng)圣主吧？

    我要當(dāng)咸魚！

    呃, 不是啦, 開玩笑……隨著訓(xùn)練日程進展, 留下來的小騎士越來越少，大家從來都是可以自由選擇的, 因為信仰是不能強迫的啊，我們當(dāng)中有一個在練習(xí)唱誦時居然覺醒了吟游詩人的天賦，現(xiàn)在跑去念吟游詩人學(xué)院啦, 不過我說實話，那家伙唱歌跑調(diào)，他唱聯(lián)邦國歌都跑掉，啦啦啦也不在調(diào)上，居然能當(dāng)吟游詩人，嘖嘖。

    所以，現(xiàn)在僅剩下我和歌利亞，我比他小十來歲呢，我們的老師已經(jīng)年紀(jì)很大了，所以我并不是直接由圣主教育，而是歌利亞教導(dǎo)我，我總覺得，要求我小小年紀(jì)就青出于藍太難了，何況歌利亞那么棒，我決定安心做個大統(tǒng)領(lǐng)，每天給他撒花！

    直到有一天夜里，隔壁的奧爾多祭司來叫我起床。

    “起來，起來！快起來！搶本子啦——”

    “我來了！”我一骨碌坐起來。

    “約希婭！”奧爾多抱著肩膀說，“你是不是又偷偷混什么二次元了，小心我告訴你哥?！?/br>
    我瞪著他剛漂過的白毛說：“在我哥眼里，你的德行問題比我嚴(yán)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