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更好一些的。

    第50章

    許嘉容的眼神很憐惜, 表情很溫柔，這落在別人的眼里，都是正常的。

    畢竟她現(xiàn)在是顧宜修的女朋友，聽說兩個人感情還很好。

    蘇柏青是第一次見到許嘉容, 雖然之前有所耳聞，但乍一見到為了真愛放棄聯(lián)姻的那位真愛，還是有點兒好奇的。

    他覺得顧宜修蠢。

    其實蘇家人都很清楚，蘇靖臨想要將擔(dān)子交給顧宜修，甚至蘇老爺子，也有點兒這個意思。

    蘇家這兩代人, 大多都資質(zhì)平庸，沒養(yǎng)得太廢，也不太好。蘇家能夠綿延那么多年，靠的就是不拘一格, 從不在乎什么身份人品之類的。蘇老爺子自己，就是一個私生子, 然而他的父親、祖父，都不在乎他是個私生子, 因為他能力最強, 所以蘇家就是他的。

    利益至上不是蘇老爺子一個人的信條，而是蘇家人一貫如此。

    所以, 其他家族富過三代都很難, 慢慢的, 也就敗落了, 只有蘇家綿延數(shù)百年，一直屹立不倒，哪怕到了新中國，這么多年下來，能屈能伸靠著能力最強的家主領(lǐng)導(dǎo)，蘇家甚至更加蒸蒸日上。

    蘇老爺子四個孩子，蘇靖臨最強，所以哪怕她年輕的時候“犯過錯”，鬧得天翻地覆和家族決裂，也是沒關(guān)系的，蘇家是她的。

    下一代里，蘇柏青、蘇柏蘭、蘇柏梓的能力只能說一般，在尋常的巨富之家，這樣精心教養(yǎng)出來的孩子，當(dāng)做繼承人勉強還是合格的，就算不能開拓，守成的話，三個人都沒有問題，選誰都能挑得起擔(dān)子。

    然而，也就是守成了，眼光和格局都不夠。

    顧宜修不一樣。

    他的天賦，并不比蘇靖臨差，如果不是得了抑郁癥，病好之后依然不喜歡和人接觸，會更顯得優(yōu)秀。

    在沒有蘇家的幫助下，他能有現(xiàn)在這份產(chǎn)業(yè)，可不是蘇家三兄弟能夠做到的了。

    論能力論手段論格局，顧宜修都是最強的。

    然而，他從來不屑于卷到蘇家那些事里。

    蘇靖臨有這份心時，蘇老爺子知道，也默認(rèn)了。

    這一次蘇蔣兩家聯(lián)姻，他還是在新聞上知道的，之前蘇靖臨居然沒透出半點風(fēng)聲來。他先是心頭一動，然后就迅速冷卻。

    他知道，這是蘇靖臨為自家兒子準(zhǔn)備的。

    蔣家的公主，可不是誰都能娶的。

    然而，很快就又有了消息，顧宜修有了女朋友，拒絕了聯(lián)姻。

    蘇柏青簡直難以相信顧宜修是個這么蠢的人！愛情什么的，能有什么用。以前他知道自己比不上顧宜修，雖然也嫉妒，但是還算認(rèn)命，再加上被他那厲害的姑姑壓得死死的，也生不出什么心思來。

    知道這件事后，他第一次對顧宜修生出了鄙視之心。

    然而現(xiàn)在看著，顧宜修和他女朋友握著手坐著，那種溫柔繾綣，居然很動人很美好。

    人都是有欣賞美的能力的，蘇柏青雖然不認(rèn)同，但是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種美。

    趙睿英依然站得筆直，他沒有坐，習(xí)慣了這樣站著。只是因為他身上還有沒褪干凈的軍味兒，在這地方，這樣挺直的脊梁，就有點顯眼了。

    只是慢慢的，他的頭低下去，這樣就沒有人能夠注意到，他在偷偷看許嘉容那邊兒。

    看她溫柔的微笑，和緊緊與顧宜修交握的手。

    其實已經(jīng)不是很難過了。

    這么多年下來，該難過的時候，早已經(jīng)難過完了。

    他很清楚的，再怎么努力，也是很難，只要想想，就有點兒絕望，然后就開始難受痛苦。

    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

    趙睿英偶爾覺得，還是記憶中那個柔弱嬌怯的小姑娘好一些，哪怕她總是低著頭不看他，甚至不記得他，像是一朵經(jīng)不得風(fēng)雨摧折的小花兒。

    然而，她長大了，依然那么美麗，只是愛笑了，身邊卻已經(jīng)有了旁人插不進(jìn)去的那個人。

    他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這回記得他了，偏偏比不記得還要糟糕。

    他很灰心，卻很清楚，但凡只要給他一點點、一點點的希望，他就能迅速死灰復(fù)燃，熾烈燎原。

    可惜，她一點希望也不給他。

    趙睿英只是覺得有些茫然，又低落。

    旁人卻根本注意不到趙睿英的情緒，連一向照顧他的外婆也一樣。

    姜秀玉整個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搶救的蘇平波揪住了，她和他最早的時候是同學(xué)，不過那時，他們只是互有好感而已，連戀愛都沒談過。直到各自婚嫁，二十年后，又再次重逢。

    蘇平波對她算不上太好，他娶了她，給她富貴的生活，但要說愛她，也沒有的。

    姜秀玉很清楚，蘇平波外面還養(yǎng)著個人，不過她也明白，他永遠(yuǎn)不會讓那人打擾到他的家庭，不會領(lǐng)她回來，也不會讓她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結(jié)婚的時候，姜秀玉就已經(jīng)不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了，所以她笑盈盈的，假裝不知道。

    那么多年的夫妻下來，感情很復(fù)雜，她既佩服他的手段能力，喜歡他的樣貌品味，又為他的冷淡勢利感到刺心。

    可蘇平波就是蘇平波，這世上獨一無二又強大理性的蘇平波。

    他年輕的時候，品貌俱全，蘇靖臨他們四個，樣貌這樣好，就是繼承的他，反倒是當(dāng)時的蘇太太齊婕其實長得只是尋常清秀。論外表，蘇靖臨最像他，所以生得最美。因為長得好，又氣質(zhì)出眾品位高雅，雖然是聯(lián)姻，他太太卻是真心愛他，愛到一心撲在他的身上，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顧。

    可惜愛這樣一個人是可悲的，所以她死得挺早的，幸好已經(jīng)留下了四個孩子，對于齊家來說，這份聯(lián)姻還是很值。

    因而當(dāng)蘇平波去結(jié)扎了，娶了姜秀玉，齊家根本沒有意見。

    反正以后，蘇家還是那四個孩子的。

    這樣強大的一個人，怎么就躺在搶救室里了呢？姜秀玉想著。

    原來，他已經(jīng)這么老了啊……

    早年蘇平波是私生子，在被接回蘇家之前，吃了不少苦，本來身體就算不上太好，如今能活到八十多歲，已經(jīng)是精心保養(yǎng)的結(jié)果了。

    他將擔(dān)子交給蘇靖臨，就是不想再給自己的身體造成負(fù)擔(dān)。

    他很清楚的，權(quán)衡之下，也知道自己該要的是什么。

    再掌著權(quán)，他的身體會更早地衰敗下去，活不了多少年了。

    所以他早早尋回蘇靖臨，并在三個兒子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完成了交接。

    之后，他就一直在養(yǎng)身體。

    養(yǎng)到現(xiàn)在，終于還是撐不住了。

    顧宜修其實是真的不太難過，他看著搶救室，他家爺爺能活到這個年歲，已經(jīng)沒有多少遺憾了吧。他的一生該有的都有過了，只是不知道臨死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親外婆，第一任蘇太太齊婕愛他愛得發(fā)狂的事，只是到最后她死，他神色一直淡淡，甚至沒有為她停下半天的工作，之后不到一年，就娶了姜秀玉。

    顧宜修想著，這個對愛情不屑的人，唯一擁有的愛情，大概就是齊婕給他的。

    不過，她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現(xiàn)在，他也要死了。

    顧宜修瞥了一眼姜秀玉，他是知道的，蘇平波早早就留下過遺囑，他是要和齊婕葬在一起的，當(dāng)初齊婕下葬，也給他留了一半的墓室。到時候，兩個骨灰盒緊緊靠著，到底還是能一直在一塊兒——這是齊婕當(dāng)年的夢想，能和蘇平波天長地久。

    旁邊的許嘉容輕輕問，“你餓了嗎？我出去買點吃的來吧，阿姨他們也可以吃一點?！?/br>
    哪怕現(xiàn)在顧颯和蘇靖臨正好著，現(xiàn)在顧颯也還是沒來。他和蘇平波的關(guān)系很不好，而且顧颯清楚，蘇平波的死，不會讓蘇靖臨很難過。

    她讓他不要來，他就沒來。

    這老爺子當(dāng)年差點打斷了顧颯畫畫的手，要讓他不記仇，也是很難的。

    畫畫是顧颯的一切，是他的生命。

    顧颯本身是個不記仇又寬容的人，然而他沒有辦法原諒蘇平波。

    所以這會兒他和蘇靖臨復(fù)合，蘇平波進(jìn)了搶救室，他仍然沒有來醫(yī)院。

    顧宜修可以理解他，心中卻覺得可能這一次，他的父母分手的速度可能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聽到許嘉容的話，他搖搖頭，“沒關(guān)系的?！?/br>
    在場的這些人，是不會吃這附近賣的東西的，他們精貴著呢，可別指望小飯店小吃攤上這種食物能入得了他們的眼，買來也只會令他們嫌臟而已。

    然后，許嘉容就從口袋里掏出了幾塊糖放在他的手心，“那吃糖。”

    顧宜修看著彩色糖紙，“什么時候放在口袋里的？”

    “從家里來上海的時候?！痹S嘉容說。

    顧宜修剝了一顆放在嘴里，很甜。

    他知道的，許嘉容并不喜歡吃糖，她做的點心和蛋糕其實都不怎么甜的。

    不過是因為他喜歡，漸漸的，她開始習(xí)慣在口袋里放幾塊糖。

    這時，一道有些遲疑的聲音傳來，“嘉容？”

    許嘉容抬起頭，就看到一個很眼熟的女人。

    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眼角都是細(xì)細(xì)的紋路，靠妝容也遮擋不住?？墒牵娙丝吹剿?，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容貌。

    這時一個氣勢很強的女人，濃眉大眼英氣勃勃，穿衣走路都很利落。

    她站起來，禮貌地叫了一聲：“馮阿姨?！?/br>
    這位馮阿姨原本正領(lǐng)頭往前走的，身旁陪著兩個中年發(fā)福的男人，和幾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眾星捧月一樣，跟在她身后的人，態(tài)度都客氣而謙卑。

    她叫了許嘉容一聲，許嘉容站起來叫她，這短短的幾秒鐘里，整條走廊都寂靜無聲，隨即都將目光落在許嘉容的身上，帶著些許詫異和打探。

    許嘉容是認(rèn)識面前的女人的，不僅認(rèn)識，還很熟悉。

    她叫馮熙熙，爸爸和許嘉容的爺爺許正華是戰(zhàn)友，以前住在南京的時候，兩家更是經(jīng)常往來。

    許嘉容那時不討喜，在許家那個圈子里，對她最好的就是這位馮阿姨，她當(dāng)然印象深刻。

    不過，在她知道馮熙熙對她好的原因之后，就和這位阿姨疏遠(yuǎn)了。

    因為馮熙熙喜歡許澤安，從小就喜歡。一個院兒里長大的，許澤安長得最好，溫雅俊秀，脾氣柔和，不像是其他院里的臭小子們，個個跳脫，跟皮猴子一樣。

    然而，許澤安不喜歡她，在認(rèn)識沈梅之后，他的心里眼里就全是沈梅，更看不到其他女人。

    哪怕許正華一開始有意讓兒子娶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馮熙熙，兒子不愿意，他也沒辦法。

    后來，馮熙熙也嫁了人，不過感情不好，又離了，據(jù)說至今沒有再婚。

    許嘉容不是很愛搭理她，馮熙熙卻有些感慨，“你都長這么大了啊，真是好久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