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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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忙道:“臣知罪, 多謝娘娘,臣這就告退。”說完撩起袍子,連忙退出了寢帳。 夏夜, 草原的涼風(fēng)撲面而來,吹透了他的衣衫。帳外,守衛(wèi)的將士們?nèi)栽诟髯缘膷徫簧弦粍硬粍樱?nbsp;衛(wèi)士們并不敢關(guān)心帳內(nèi)發(fā)生的事, 見他出來, 誰也沒有側(cè)目看他一眼。李益背靠著大帳,慢慢平復(fù)自己的心情。紅色的光芒從帳門的氈簾內(nèi)透出來,他的心像過了水,又吹來一陣疾風(fēng),涼嗖嗖的。又像是暴雨夾著雷霆。 他知道自己犯了錯誤。 招惹誰也不要去招惹皇帝。他雖然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 但他仍然是皇帝。 然而那樣的時(shí)刻,他又怎么能忍得住。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胸口隱隱作痛。嗓子眼好像有東西堵住,他壓著聲,用力咳了幾下。仰起頭,他任風(fēng)吹過臉,耳聽著帳內(nèi),其實(shí)什么也聽不到。 拓拔泓冷冰冰道:“這就是你先前的承諾?不要告訴我你們沒有發(fā)生什么,朕不傻。謊話說一次就夠了,說太多就沒人信了?!?/br> 馮憑道:“你到底想要怎樣!你鬧夠了沒有?你看看你今晚都做了什么?” 拓拔泓怒道:“我做了什么?你有臉問我做了什么?你看看你自己!我沒想到你這樣齷齪yin。賤,自甘墮落!你做出這種事,你都不覺得羞恥嗎?” 馮憑仍死不改口,堅(jiān)持道:“這是個誤會……不是皇上想的那樣。我只是召他前來議事?!?/br> 拓拔泓說:“議事需要躲躲藏藏嗎?” “皇上愛多心,我不想多生出事端來,所以才讓他回避?!彼ё×丝冢蛩酪矝Q不承認(rèn)。 拓拔泓說:“你到現(xiàn)在還嘴硬!” 他指著她,恨得出血:“□□!我看你是不知廉恥!連臉面都不要了!” 馮憑轉(zhuǎn)頭怒瞪他:“被你要去就不是yin。賤,不知廉恥了嗎?我哪里還有臉面哪里還有廉恥,你給我臉面給我廉恥了嗎?你跟我談廉恥,你自己有沒有廉恥!” 拓拔泓冷笑道:“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破鞋子破穿,高高興興地當(dāng)起□□了?” 馮憑道:“你太過分了?!?/br> 她閉上眼睛:“這樣的話,不是你該對我說的?;噬险埢匕桑瑫r(shí)候不早,該休息了。” 拓拔泓道:“你太讓我傷心了,看來的確是我自作多情。你嘴上說不肯跟我是因?yàn)橄鹊墼谔熘`,實(shí)際上背地里跟這個人在一起。你是太后,我是管不得你的事,你自便吧。想寵誰就寵誰,順便給他高官厚祿,讓他哄你開心,對你死心塌地?!?/br> 說畢他不再留,當(dāng)真拂袖離去了。 他出到帳外,李益還沒走,正在那侯著,見著他又忙請安。拓拔泓陰沉著臉,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了。 拓拔泓走了。 然而李益沒有再進(jìn)帳去見她,他在原地默了許久,最終起身整了衣服,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一路,他腦子里亂糟糟的,想了許多事,然而想不出所以然來。他感到自己正陷在一個巨大的漩渦里,他想掙扎,卻不得而出。 李羨坐在他獨(dú)居的帳中,一個人擺了案飲酒,案上的一截牛油蠟燭已經(jīng)燒的快見了底。見到李益,他抬了頭,問了一聲:“總算回來了?” 李益心情低落,也打不起敷衍的精神:“你怎么在這?” 李羨說:“我晚上來找你,發(fā)現(xiàn)你不在。你上哪去了?” 李益語氣平靜道:“我上哪去了有必要告訴你嗎?” 李羨一點(diǎn)也不生氣:“是太后召你去了?” 李益點(diǎn)點(diǎn)頭,說:“嗯。” 李羨說:“召你去為的何事?” 李益說:“沒什么事。” 李羨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道:“咱們是親兄弟,有些事情,你沒必要瞞著我。不過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br> 李益說:“什么事?” 李羨說:“當(dāng)今圣上,和太后的關(guān)系你知道嗎?” 李益往他對案坐下,聞此言沉默不語。 李羨說:“當(dāng)今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br> 他握了酒杯,低頭注視著其中搖曳的酒液:“你說他們感情好,可馮氏和常家,當(dāng)年和太子李氏,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當(dāng)年的太子生母李夫人和國舅李惠都因此送了命。太后一直看李家的人不順眼,李家的人看馮家也不順眼。你說他們感情不好,皇上自從登基,畢竟都是太后在一手扶持。所以你說他們這感情是好還是不好呢?” 他停頓了一下,道:“你可聽見宮里的傳言嗎?” 李益心里一片發(fā)涼。他已經(jīng)知道李羨要說什么,卻只能裝傻,道:“什么傳言?” 李羨說:“皇上有些日子,時(shí)常歇宿在崇政殿,這話傳了不是一天兩天?!?/br> 李益說:“這不能說明什么?!?/br> 李羨說:“你這口氣,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李益道:“只是傳言罷了。” 李羨感嘆說:“咱們太后可還年輕啊。二十出頭,這般年紀(jì),其實(shí)蠻可以再嫁的。又是個美人,放在那宮里,誰不覬覦呢?就算別人不覬覦,她自己也耐不住。你見過哪個美人年紀(jì)輕輕的甘愿守寡了?不過說爭,這天下有誰能爭得過皇上?她是君,你是臣,她跟那位的感情,無論如何比跟你的要深。真要是遇著什么事,你覺得對她來說是皇上重要,還是你重要?那可是皇上啊。不光你我,這滿朝文武上千人,這天下成千上萬的人俯仰從之,生死沉浮所系之人,可不就是皇上么?你我孤臣,能耐再大,與之相比不過是螻蟻一般的。我想你不至于太糊涂。有些事情,你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br> 李益道:“我明白?!?/br> 李羨冷眼瞥他:“你真的明白?你記得李家的家訓(xùn)是什么?讀書習(xí)文,以儒為業(yè),不得從軍,不參與黨爭。你我兄弟,從太武時(shí)便入仕,侍奉了三代君王了。當(dāng)初太武帝被殺,宗愛亂權(quán),朝中牽連多少人?南安王之禍,又牽連多少人?南安王死,文成皇帝登基,又牽連多少人?文成皇帝駕崩,乙渾之亂又牽連多少人?哪一次禍?zhǔn)?,朝中不是砍的人頭滾滾,抄家滅族不知凡幾??墒悄阄倚值馨踩粺o恙,從未受波及。哪怕當(dāng)年你做南安王王傅,南安王篡位被殺死,先帝登基后仍然重用你,為何?因?yàn)槔罴沂枪鲁迹晕娜宀艑W(xué)裝點(diǎn)朝廷的門面,力保清貴,從不伸手權(quán)力,從不參與黨爭。可你現(xiàn)在呢?旁人提起你李二公子,都說你是太后的私人。你可知道你現(xiàn)在在旁人眼里,是后黨?!?/br> 李益道:“能把見風(fēng)使舵,翻臉不認(rèn)人,腳踩幾只船說的這般好聽,也就只有大哥你了。你不是不參與黨爭,你是參與的太多。宗愛,乙渾,哪件事沒有你的份?不黨,你看看這滿朝文武誰人不黨?不黨你在朝中還有立足之地嗎?怕是早就被攆回冀州鄉(xiāng)下去耕田種地了吧?” 李羨輕輕一笑:“見風(fēng)不使舵,難道往懸崖上去撞嗎?我是李家人,我自然只管自己家人族眾的安危,旁人是死是活關(guān)我何事。有人要掀云弄雨,那人可不是我。” 李益說:“那大哥現(xiàn)在是哪一黨?” 李羨說:“太后并非皇上生母,太后而今垂簾聽政,馮氏的風(fēng)光已經(jīng)到了頂了,她還能怎么樣?再往后不過是走下坡路罷了。她要是聰明,就該想盡辦法和皇上親近,盡量擯棄前嫌,和李家人修好。興許皇上還能看重她,讓她表面上還能維持,不至于衰的太難看。皇上不是對她有意嗎?這是她的機(jī)會??伤粽娌粫缘锰旄叩睾?,要跟皇上一爭高低,那就是自作孽了。指不定要落得什么下場。皇上現(xiàn)在尚未親政,不過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到時(shí)候朝廷里免不了又要一番變動,我不希望你摻和到太后那里去。” 李益道:“可是她不愿意。”他壓低了聲道:“拓拔泓何時(shí)尊重過她?” 李羨淡淡道:“那是她的事,不是你的事,需要你cao心嗎?你把你自己的家事cao心完了嗎?人家過得比你高貴舒坦多了,用得著你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你不覺得,她在這方面,并不需要你嗎?這些事情你不問她都不會說,要是沒有你,她也能找到別人。她只需要你陪她上床罷了?!?/br> 李益用怪異的眼神看他:“你知道的比我還多了?那天我剛來,看見你在太后帳中,她找你做什么?” 李羨笑說:“你猜呢?” 李益道:“我沒興趣同你猜。” 李羨說:“太后當(dāng)真挺年輕的,我看她美貌尤勝過幾年前。當(dāng)真令人神魂顛倒,言談風(fēng)度也讓人如沐春風(fēng)。比我平生所見的美人都要動人得多。要是她的眉毛再濃一點(diǎn)就好了,不過這樣也很美麗,再濃一點(diǎn)就像教坊的歌姬了。” 李益皺眉道:“你行了吧,說的惡心了?!?/br> 李羨說:“我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和贊美?!?/br> 李益道:“我累了。” 第63章 掛官 李羨說:“你是不信我的話?大哥站隊(duì)從來不會站錯的?!?/br> 他嘆道:“皇上啊,你看他才剛登基, 看他年紀(jì)小, 但你不要忘了, 他在登基之前, 就已經(jīng)做了十二年的太子。他剛出生就被立為太子, 那么多年, 東宮之位不曾動搖, 早就是鐵打的儲君了。他絕不缺乏支持者,也絕不缺聲望。而且名分上,皇帝是什么?皇帝是君, 太后只是副君, 名分誰大誰小,這用得著說嗎?當(dāng)初先帝駕崩,乙渾因?yàn)楹吞硬缓停?nbsp;一度想廢了太子另立繼承人,結(jié)果他成了嗎?朝中,朝中沒人支持, 太后也不支持他, 所以他敗了。他可是連陸麗等五大臣都?xì)⒘耍?nbsp;他有什么不敢干的?可他還是廢不了太子。太子什么都沒有,可他有名分,名分就是旗幟,大家都圍繞著他,指望著他。誰要砍掉這面旗幟, 就是要斷了大家的生路,跟大家過不去。太后當(dāng)初不支持乙渾廢了皇上另立,證明她還不傻。她要是真和皇上反目,別說大臣,她的親兄弟都不會支持她的?!?/br> 李益斟了一杯酒,飲下,道:“我替她難過?!?/br> 李羨說:“咱們大魏,歷代的皇帝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自己死了之后,兒子被人欺負(fù)。為何這么防?乃是被欺負(fù)的怕了。多少老皇帝一死,留下孤兒寡母,不是被叔伯殺了,就是被權(quán)臣?xì)⒘?,要么被外戚殺了。先帝?dāng)年便是受了宗愛的欺負(fù),所以千方百計(jì)要護(hù)自己的兒子,早早給他立太子,早早培養(yǎng)東宮勢力,給太子立威,防的就是那些虎視眈眈的的外戚權(quán)臣。她當(dāng)年斗不過太子,而今憑什么斗得過皇帝?” “馮氏和太子,從先帝時(shí)就一直在爭,可自從先帝駕崩后,你也看到,他們是和解了。知道自相殘殺的內(nèi)斗只會消耗朝廷的力量,對誰都沒有好處。一方是皇帝,一方是太后,而今,一方有名分,一方握著實(shí)權(quán),各自背后都站著滿朝文武,一大片的支持者。一旦干戈動,不血流成河,交出命來是收不了場的。新君登基不過一年,乙渾之亂才剛剛平息,帝后根基都尚未穩(wěn),他們要內(nèi)斗起來,怕只會兩敗俱傷,最后給他人做了嫁衣。你在太后身邊,也應(yīng)當(dāng)勸勸她,多和皇上親近,保持關(guān)系,萬不可在其中再挑起爭端了?!?/br> 他抬眼看了李益一眼:“你再繼續(xù)和她這樣,我怕圣上容不得你們。我希望你可以離開朝堂一陣子,免得生出什么是非?!?/br> 李益全程沒再答話,李羨將一份方冊子推到他面前:“寫辭呈的奏章,我已經(jīng)給你帶來了,盡快寫好吧?!?/br> 說完他站了起來,走出門前,他背對著李益,又說:“老二,你不要怪我多事。我是大哥,我不會害你?!?/br> 李益嘆道:“阿兄你去吧,我心里有數(shù)。” 李羨聽到他叫自己阿兄,心里一動容,好像回到小時(shí)候的親熱,然而只是一瞬間,他掀開帳簾出去了。 他有些疲倦,叫侍從送來水,洗了把臉,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他取來筆和墨,打來奏本,開始下筆。辭呈寫完已經(jīng)是凌晨了,燈燭剛剛?cè)急M,最后一點(diǎn)焰心淹沒在了燈油中,悄悄熄滅。帳中漸漸暗了下來,他望了望帳外,晨曉的清光隱約從簾縫里透了進(jìn)來。他想到馮憑,心中悵然若失。 這封奏折,在兩日后,就呈到了拓拔泓的案前。拓拔泓沒打開,他已經(jīng)厭惡到不想看到那人的字跡。他將奏折遞給身旁的宦官,說:“給朕念來聽聽?!?/br> 宦官念完。 拓拔泓心里說:他還有一點(diǎn)自知之明,曉得看人眼色。他批了個“準(zhǔn)”,將那奏章放在左手邊的案頭上。末了將那一沓奏章都轉(zhuǎn)呈給太后:“請?zhí)竽弥饕獍??!?/br> 回京前一夜,李益拿到了發(fā)下來的奏章,準(zhǔn)了。拓拔泓蓋了玉璽,同時(shí)上面蓋了鮮紅的太后印。 這就是結(jié)果了。 他自十六歲起入朝為官,二十多年了,宦海沉浮,這不是第一次去職。當(dāng)初宗愛亂政,他做南安王傅,為了避免受牽連而病辭,那一辭就是五年,是他最長的一次離官,當(dāng)時(shí)已經(jīng)做好了從此賦閑,再不入朝的準(zhǔn)備。沒想到后來又蒙征召,再度入仕。第二次在中書侍郎任上,當(dāng)時(shí)烏洛蘭延均田失敗,他受牽連被罷免,那次在家中休息了一年多。這次是他第三次去職了。 然而心中悲涼感慨,尤勝當(dāng)年。 他對朝事的紛冗已經(jīng)厭倦,去職也沒什么,回家又不能餓死,只是還是免不了難受。終歸落得這個結(jié)果。 李益沒有再去見馮憑?;氐骄┲兄?,他便還了官署去做交接,將工作轉(zhuǎn)交給同僚下屬,同時(shí)收拾自己的物品。同僚們見此情況,紛紛生疑,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全都過來詢問他為何去職,李益也不愿意多說,只說家中有事,眾人便都是一副惋惜的樣子,又說要辦宴為他送行,李益只是拒絕,同眾人一一告辭。 一切手續(xù)都辦妥了。 該走了。 卻無法就這樣離開的,他還要去向她告辭。 他前往崇政殿求見,馮憑坐在榻上,聲音平靜道:“流程都辦妥了?” 李益說:“辦妥了,只是最后來同娘娘告辭?!?/br> 他以為她很平靜,好像和往常一樣,直到抬起頭時(shí)才發(fā)現(xiàn)她臉色有些憔悴。半個月沒見,她瘦的多了,原本圓潤的面頰清減了很多,幾乎顯出骨骼的輪廓來,下巴也變的尖尖的,眼睛不知道多久沒睡,有點(diǎn)發(fā)紅,眼底明顯的青暈。瘦的幾乎不像了她。他那一刻,心感到非常難受了,心臟好像被人攥住了捏緊,嗓子里也干澀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感到羞愧難當(dāng),無地自容。 他連關(guān)切問候也已經(jīng)說不出了。 她柔聲說:“今天就走了嗎?明天就不來了吧。” 李益無言以對地點(diǎn)點(diǎn)頭。 馮憑說:“這樣也好。” 她聲音像繃緊的弦:“別站著,坐下說話。你這是現(xiàn)在就著急著走嗎?”她招他來自己身邊:“坐這兒。” 李益往她身旁的腳蹬上坐了。 她道:“辭官了去哪?還留在京中嗎?” 李益低聲道:“還沒想好。興許在京中,興許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