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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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淡淡道:“你哪種都不是,你是第三種,這世道越是污濁,有的人越是把它當(dāng)成覓食的天堂?!?/br> 楊信也笑,沒把這當(dāng)真。 她問道:“人,越是有靈,越是痛苦。若是人如蜉蝣一樣,朝生暮死,無知無覺,感受不到生,也體會不到死,會不會更容易一點(diǎn)呢?!?/br> 楊信道:“可是那樣,生也等同于未生。” 馮憑道:“我算是知道,為何歷代的帝王們都苦求長生了??上н@世上并無真正的長生之術(shù)?!?/br> 她話終于轉(zhuǎn)回來,道:“所以,還是成個家好,娶一房妻,留個后。哪怕是宦官,也有天倫之思,以后老了,也有個歸處。” 楊信輕聲道:“臣只愿此生陪伴娘娘,娘娘身邊,便是臣的歸處?!?/br> 她笑了笑:“你別老這樣說,你這樣,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愛上我了。我說的是真心話,咱們認(rèn)得這么多年了,你也不容易?!?/br> 楊信道:“臣說的也是真心話?!?/br> 第126章 求救 他道:“我已經(jīng)這般年紀(jì)了, 就算娶個妻,半路夫妻, 湊成一對,又能有多少感情呢。不是沒想過, 只是細(xì)一想想, 覺得沒什么意思。人過了一定歲數(shù), 心腸就變硬了,難得對什么人生好感, 也難得對什么人動心, 大多是照著年輕的老路將就活了?!?/br> 馮憑頭一次聽他談起這些, 不由深思。 楊信側(cè)身坐在榻邊, 認(rèn)真道:“臣二十幾歲,就認(rèn)得娘娘了?!?/br> 他道:“在臣心中,娘娘不僅是臣的主子, 也是臣的親人。臣背井離鄉(xiāng), 來到宮中,這么多年,家鄉(xiāng)的故舊,早已無了音訊,去日的好友相識,也都往來漸稀。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留下的沒有幾個。唯獨(dú)娘娘, 從第一天起,便一直是臣心中所愛。臣知道臣的身份和娘娘并不匹配, 不過臣別無所求。能待在娘娘身邊,給娘娘說說話解個悶,此生也未嘗不好。旁人修也修不來這福氣呢?!?/br> 馮憑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癡情的人?!?/br> 楊信一手握著她手,低頭注視著她眼睛:“這話,臣說了很多遍了,只是娘娘一直不信。為什么呢?” “臣說的都是真話?!?/br> 他目光真摯,認(rèn)真的讓人有點(diǎn)受不了了。 馮憑臉熱起來,承認(rèn)他這樣的表白很打動人。女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她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回答。楊信低下身抱住她,臉貼上來,吻了吻她面頰:“只要娘娘不嫌棄我,不趕我走,我便知足了?!?/br> 馮憑仰在他懷里,思索這事,伸手摸了摸他臉:“說真的?!?/br> 楊信道:“什么?” 馮憑道:“你這年紀(jì)也太大了,當(dāng)男寵不合適了。” 她認(rèn)真道:“哪有這么老的男寵?!?/br> 楊信絲毫不受打擊,反低笑道:“萬一娘娘品味獨(dú)到,異于常人呢? 馮憑嘆了口氣。 信這個人,其實(shí)蠻有意思。不管他是真心還是獻(xiàn)媚,然而他能讓馮憑高興。馮憑承認(rèn)自己而今離不開他。 不僅僅是利用。 人無法一個人存在世上,總需要與人為伴,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或是太后,也需要伴,需要同類的慰藉。李益去了,拓拔泓也分開了,而今身邊最熟悉,最親近的,也就是楊信了。 馮憑憐憫他這么多年不易,想為他置個家,可楊信自己不肯受,她也就罷了。 太后對李家,可說是恨之入骨了。 凌遲了李因,諸了李氏三族,她還不算。數(shù)日之后,她讓人將先帝謚封的文德皇后,以及拓拔宏生母,謚號孝純皇后的兩位李姓皇后的牌位從宗廟里遷出,意是李家謀反,這兩位不配再留在宗廟中。同時,她讓人將兩位李姓皇后的陵墓也給掘了,意是其不配葬在皇陵。 兩位李姓皇后,拓拔宏之母,已經(jīng)去世六年,先頭那位,已經(jīng)死了二十年了,卻被挖出來暴尸。朝廷上頗有議論之聲,有人當(dāng)堂上奏反對,稱太后此舉太不人道,太過刻薄。太后將上書反對的人全部罷了職,朝中一片岑寂,遂再無人敢出聲。 但民間還是頗多議論的。只是老百姓議論,也沒什么大道理講。不干大家的利益,百姓們只當(dāng)做是戲談,馮氏和李氏,從先皇帝在時就在爭斗,而今看來是馮氏贏了啊。不免多嘴一陣,講起馮李兩家的過節(jié)。當(dāng)年李氏生了孩子被立為太子,馮氏皇后未育,雙方就劍拔弩張的。拓拔泓登基后,表面上相安無事,實(shí)際李家一直想至太后于死地,哪知道太后翻了盤,將李家一網(wǎng)打盡。李夫人當(dāng)年和馮氏爭寵,而今自然遭到了報復(fù),人死了都被挖出骨頭來。 太后極度厭惡李氏。 不管是當(dāng)年的李夫人,還是后來拓拔宏的生母,她都一樣厭惡。 她下令宮中,朝中,任何人不許再提起李氏的名字,將李氏曾居的宮殿中所有器物,擺設(shè),包括所存的衣物,飾品,統(tǒng)統(tǒng)由內(nèi)府銷毀,一件不留。宮殿外的匾額拆除,不再留人看管清掃,將空殿封閉上了鎖。勾除其存在宗府的名籍,封賜的典冊、玉印,全部銷毀。宮中所有關(guān)于李氏的記錄,一點(diǎn)不許留,付之一炬。 原來李氏宮中的舊宮人,也一個不留全部清出宮。 這一系列事,拓跋泓后知后覺。他在宮中,與世隔絕,并不知曉自己身邊的人,已經(jīng)漸漸被太后所收買。他所聽到的,都是太后愿意讓他聽到的,所看到的,都是太后愿意讓他看到的。除此之外他一無所知。直到李家出事這天深夜,李坤喬裝改扮,悄悄摸進(jìn)太華殿來,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皇上,你得救救我??! ” 拓跋泓不明白發(fā)生了何事,問他,李坤驚慌失措道:“有人誣告李家,說李家結(jié)黨謀反,太后今晚就要讓人去拿人了?;噬夏阋欢ㄒ任遥髮罴液拗牍?,她一定會殺了我的?!卑杨^磕的咚咚響,眼淚鼻涕齊下,跟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著拓跋泓的腿不放。 拓跋泓站起來,大驚失色道:“胡說,朕怎么沒有得到消息! ” 他像是在美夢中,忽然遭了驚魂一震。 他驚恐道:“朕沒有得到任何奏報,也沒有下過此詔,她是如何行動的?” 李坤哭泣道:“皇上,你整日待在這殿中,又不上朝,早已經(jīng)被太后的雙手蒙蔽了耳目,這數(shù)月以來,太后在朝中大肆培植親信鏟除異己,原來的舊臣,貶的貶調(diào)的調(diào),而今大開殺戒,用意不言自明。她現(xiàn)在重掌大權(quán),沒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了?!?/br> 拓跋泓才漸漸明白。 明白,他也平靜下來了。 自他主動禪位,就知道可能有這一天。太后還政后所做的,正和當(dāng)年他親政時所做的一樣。當(dāng)年他殺了李益,誅其滿門,而今她報復(fù)李家,也沒什么可意外的。他只是心涼涼的,而今自己也只能獨(dú)善其身了。 他救不了李坤。 李坤唯恐被捉拿,呆在太華殿中,守著拓跋泓,不敢離去,然而后半夜,太后的人還是來了,帶著一隊(duì)武士,稱奉太后之命,捉拿叛臣李坤。李坤嚇的瑟瑟發(fā)抖,躲在拓跋泓寢宮簾后不出,拓跋泓很不高興,冷著臉斥責(zé)來人:“這里沒有你們要的人,出去?!?/br> “臣等接到密報,李坤就在太上皇宮中,這是太后旨意,李坤身負(fù)重罪,還請?zhí)匣试试S臣將他捉拿歸案?!?/br> 拓跋泓道:“好大的膽子,你們是什么人,敢到朕的宮里來抓人了!” 來者道:“臣等只是奉旨辦案?!?/br> 拓跋道:“誰給你下的旨讓你們闖入朕的寢宮!” “太后說了,不管嫌犯藏身何處,都要將其抓捕?!辈焕頃匕香哪樕?,直接進(jìn)殿去搜索。 李坤在幕后聽著外面對話,已經(jīng)幾欲癱倒,兩名武士將他提拎出來,便欲帶走。李坤一聲痛哭,撲上去抱住拓跋泓:“皇上,皇上你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皇上!看在臣伺候你真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不能拋下臣不管??!”他驚恐的嗓子都啞了:“你是皇帝,還保不住區(qū)區(qū)微臣一條性命嗎?臣愿意從今往后留在皇上身邊當(dāng)年做馬,只求皇上救我一命。臣要是死了,留皇上一人在世上,還有誰肯心疼皇上伺候皇上,留下皇上孤獨(dú)一人形單影只,臣不舍得??!臣要死也當(dāng)為皇上而死,和皇上同生共死,怎么能如此含冤而死?!?/br> “我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他被人提著,大半個身體拖在地上,死摳著地面,一只手拼命抓住了御案的一角,另一只手朝拓跋泓伸出,不停地招搖,祈求他能握住他的手,嘶聲喊道:“皇上!救我?。?nbsp;” 拓跋泓見他嚇的魂不附體,面色蠟白,慘無人形,那模樣實(shí)在太可憐了,再聽到這一番他聲嘶力竭,讓人痛徹心扉的陳詞,他實(shí)在是萬般難忍,聽不下去了。他奔上前去,搡開武士,抓住他搖曳在空中的那只手,將他拽回自己身邊。他揚(yáng)起大袖,忙忙伸手護(hù)住李坤,攬著他,尖聲大叫道:“朕護(hù)他,你們統(tǒng)統(tǒng)滾出去?!?/br> 李坤跌倒在他懷里,涕淚橫流,沾了他一襟,嚎啕不止。拓跋泓也顧不得嫌臟了,只是心跳如雷,萬分驚怒。他渾身顫抖,胸膛起伏熱漲,手臂緊緊抱著氣喘吁吁又哭泣不止的李坤,氣急敗壞出聲道:“朕今日偏要護(hù)他!朕看你們今天誰敢跟朕動手!誰敢跟朕過不去!” 他顫著手指著眾武士:“都給我退下!你們反了!” 李坤哭道:“皇上,皇上……” 拓跋泓撫著他肩背,摟抱著,用自己也感覺顫栗恐懼的聲音安慰道:“你別怕,別怕,朕護(hù)你,誰要是想殺你,讓他從朕的頭頂上跨過去!” 他激動指著眾人:“去,去,給我去,把太后叫過來,朕親自跟她說!” 第127章 你我一樣 這邊鬧起來, 執(zhí)事到底還是有所顧忌,不敢強(qiáng)行動手, 遂去請示太后。 不久,太后來到太華殿。 她面色莊嚴(yán), 莊嚴(yán)中帶著冷漠, 望著地上兩人。李坤猶如落水狗兒似的, 滿臉淚水,撲倒在拓跋泓身上。拓跋泓則是個護(hù)狗的主人, 將他摟著, 一副鴛鴦情深的樣子。模樣著實(shí)不好看。 馮憑冷聲吩咐左右:“將他帶走?!?/br> 李坤抓著拓跋泓不放, 驚恐大叫道:“皇上, 皇上。” 這回?zé)o人再能就救他了,太后親口下令,左右立刻上來, 分別提起他兩臂, 將他攙了出去?!盎噬稀噬稀钡顑?nèi)外回蕩著李坤的喊叫聲,拓跋泓阻攔不得,只得松了手,任由他被帶走了。 拓跋泓坐在地上,低著頭垂淚。 他也會哭。 這么鐵石心腸的人,沒想到還能見到他掉眼淚,而且還是為了個男寵。而對曾經(jīng)口口聲聲說愛的人, 卻心腸極狠,沒有一丁點(diǎn)善良和仁慈。 馮憑立定了, 冷淡的目光看著他:“皇上不是找我來,要跟我說事的嗎,皇上說吧?!?/br> 她居高臨下,望向地面:“皇上還是起來說話吧,地上涼?!?/br> 拓跋泓默默垂淚不語,也不看她,馮憑示意身旁的宦官:“扶皇上起來?!?/br> 宦官上前去,攙扶拓跋泓站起來。 他腳步有些不穩(wěn)了,似是受了重創(chuàng),整個人東倒西歪,有些顫抖。眼睫上凝結(jié)著幾滴晶瑩的淚水,他視線模糊,被人攙扶著坐到了榻上。馮憑亦隨著往榻前走近幾步,有人拿手絹給他拭淚,又有人端來水,給他擦拭臉上。他看起來太狼狽了。 馮憑看他說不出話,就淡然地站在一旁等他緩過氣。 她想,自己大概也是老了 。人越老,心越硬,曾經(jīng)會動容會憐憫的場景,而今卻有些麻木了,心軟的時候越來越少。 等待的工夫里,她讓左右退了出去。 拓跋泓啞聲道:“李坤犯了何罪。” 他已經(jīng)不提李家了,因?yàn)橹罒o法轉(zhuǎn)圜。但對李坤,他有一點(diǎn)感情。 畢竟是一同長大的,又常朝夕相處。李坤也不是李因,李因是頗有野心的,除去便除去,但李坤年紀(jì)不大,才二十出頭,性子又一向單純。在太后眼里,他大概是為人蠢笨,又壞的,因?yàn)樵鴰锥仍谒媲爸袀螅髲膩碛浐迏拹核?。但對拓跋泓來說,他是個不太有用、但一心誠懇的臣子,忠誠的伙伴。他不忍見其死。 但對馮憑來說,李坤必須死。 她不會再給自己留下一個仇敵,將來再成禍患。當(dāng)初殺死李惠而保全李家,結(jié)果就是把自己逼到了角落里。 她不會再留情一次。 她很淡然地回答拓跋泓:“他協(xié)同李因謀反,穢亂后宮,罪該當(dāng)死?!?/br> 拓跋泓聽了這話,半晌無言。 如何謀反,如何穢亂后宮,他沒有再問了,他知道,她要置李家于死地,不會找不著證據(j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自古君王便是如此的。他默了許久,神情麻木地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自己受過的罪,便也要別人受一遍嗎?有什么意思呢?!?/br> 他無情無義,拋卻心肝,感嘆道:“你殺了他,你要的人也回不來了。人死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何必執(zhí)迷不悟。殺人見血,不是更加增添他的罪過嗎,想必他是不愿意見的。老老小小,都是一條條的人命,你是善人,造這么多殺孽,死后如何去西天見佛祖。” 馮憑冷笑道:“你也知道都是人命嗎,你怎么不怕殺孽太重死后無法見佛祖呢?!?/br> 拓跋泓面色冷靜,心如鐵石道:“朕是皇帝?!?/br> 他漠然道:“帝王天生就是要?dú)⑷耍焐褪且獔?zhí)掌生死的,否則何其稱其為帝王。這是為君者之本分,如同天降甘霖,佛祖普度眾生,如同獅子捕食牛羊。這是天道,算不得殺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