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江成軒蹲下身子,讓云兒看。邊問:“夫人呢?” “夫人累了,已經(jīng)睡著了。”姚嬤嬤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周沫兒這一覺睡得極沉,從晚上睡到白天,再睡到夜幕降臨,才微微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先是愣了片刻,似乎感覺到不遠(yuǎn)處有人,隨即轉(zhuǎn)頭看去。昏黃的光影里,江成軒抱著孩子和云兒坐在一旁,腦袋靠得極近,兩人都看著江成軒懷里的孩子,周沫兒的嘴角不自覺就勾了起來。 輕輕動了一下身子打算坐起,江成軒就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來,眼神里一瞬間狂喜掩飾不住,道:“沫兒,你醒了?” “阿軒,我回來了?!敝苣瓋翰[眼笑,語氣輕快。 江成軒先是一怔,仔細(xì)看了看她神情,才問:“你想起來了?” 周沫兒含笑點頭。 江成軒沉默了一瞬,才問道:“你……會不會對我失望?” 周沫兒眼神落在他的手上,那手纖長白皙,此時抱著大紅的襁褓,映襯的更白了些,那手怕抱不住般有些僵硬。周沫兒明白這不是江成軒抱不住,而是他真的緊張。 “不會。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敝苣瓋褐浑S口答了一句,就將目光落到了襁褓上面。 江成軒慢慢走過來,云兒也跟著他過來,周沫兒伸手接過孩子,看著襁褓里雙眼緊閉的孩子,頭發(fā)濃密,眉眼有些像江成軒,忍不住就笑了。 看著那笑,江成軒本來忐忑的心一瞬間就落了地,無論如何,現(xiàn)在他們有了兩個孩子,失望不失望的,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周沫兒生了孩子,最先到的自然是姚氏,和周沫兒坐在屋子里的姚氏看著懷里的孩子,忍不住嘆氣道:“你們搬出來,也不知到底好還是不好?鎮(zhèn)國公府就沒有派人來?” 周沫兒臉上的笑意未變,道:“對我來說,搬出來當(dāng)然是好。至于鎮(zhèn)國公府……反正沒有期待,也不會失望?!?/br> 除了江蜀,就老夫人對他們還有一點慈愛之心,不過得排到江淮岳,江語蓉,趙如萱,還有那個未來世子,如今還是個奶娃娃的后面。 “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币κ弦娭苣瓋荷袂?,微微放下心來。 許多事情的起源都是不甘心,她怕周沫兒也因為這個起了執(zhí)念。那一輩子就只能在里面掙扎浮沉,掙脫不得。 “娘,您放心?!敝苣瓋何⑽⑿Φ?。 姚氏看著懷里的孩子,又笑了出來。 鎮(zhèn)國公府是周沫兒生孩子后的第二日來的,當(dāng)時周沫兒肚子痛,江成軒就派人去鎮(zhèn)國公府稟告了老夫人。生完天已經(jīng)黑了,鎮(zhèn)國公府一直沒有人來。 伺書回來時,從相熟的仆人那里打聽到,小少爺病了幾日,張氏和老夫人擔(dān)憂得不行。 江蜀站在院子里,看著不遠(yuǎn)處的大樹,江成軒抱著孩子過去后輕喚一聲:“爹。” 江蜀回頭,看見江成軒,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停留在他小心翼翼抱著襁褓的手上一瞬,看向他的臉,滿意笑道:“長大了,都有兩個孩子了?!?/br> 江成軒有些不自在,道:“爹,你看看孩子。” 江蜀接過,看著孩子的臉,嘴角笑意柔和 。 半晌后,他將孩子遞回給江成軒,笑道:“待沫兒滿月,你們回鎮(zhèn)國公府,將家分了吧?!?/br> 江成軒愣了一下,才疑惑的看著江蜀,只聽他道:“我早就知道家宅不寧,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當(dāng)初……還是分了好?!?/br> 說完慢慢踱步走出了院子。 鎮(zhèn)國公府的老夫人和張氏是下午才到的,蕭靈薇沒有來。 “昨日得了消息,本來想馬上過來,畢竟一個長輩都沒有也不像話,可我身子有些不適。怎么樣?孩子有沒有哪里不好?你身子可有不適?”老夫人面露擔(dān)憂。 “勞祖母掛心,實在是孫媳的不是,孩子很好,我也很好?!敝苣瓋汉Φ?。 “那就好。我雖沒來,卻擔(dān)憂得緊。” 周沫兒靠在枕頭上半坐著,面色不變,笑道:“祖母勿要擔(dān)憂,要是損了身子,可就是我們的不是了?!?/br> 張氏自看過孩子后就有些沉默,此時突然道:“沫兒,不如搬回鎮(zhèn)國公府去???就不會發(fā)生昨日那種事,以后要是再生孩子,我們也好早些知道。你們住在外面,實在是不便?!?/br> “母親說的是,只是母親怕是不知,今日一大早父親來過,還說待我滿月,就分家?!敝苣瓋旱暮Φ?。 張氏臉色微微一白,尷尬笑道:“這從何說起,哪有父母在就分家的?再說,你祖母還在呢?!?/br> “兒媳不知,父親就是這么說的?!?/br> 老夫人面色雖難看,到底沒有再問,只輕輕嘆了口氣,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 張氏不時用眼神掃視老夫人,見她不說話,也只能罷了。如今她的身份尷尬,在鎮(zhèn)國公府里慢慢失勢,且江蜀和江淮岳都不聽她的,她也只剩下國公夫人的尊榮了。 送了她們離開,江成軒回到院子,精致的小院透出微黃的光暈,他的心一瞬就填滿了暖暖的東西,在這初春的夜,也不覺得絲毫寒冷。 越靠近越是溫暖,直到看到床上或靠或坐或躺著的三個大小不一的人,伸手捂住胸口,那里,再沒有空落落的感覺,全部都是那三個人。 “回來了?”周沫兒抬眼看向他,眼神映襯著油燈的光,有些亮亮的。 江成軒點點頭,伸手抱住她,順便抱住了靠著周沫兒的云兒,周沫兒懷里抱著襁褓,格外溫馨。 “以后不要生孩子了吧?”江成軒認(rèn)真道。 周沫兒含笑看著他,笑問:“我從來沒有說過,要生多少孩子吧?” 第163章 前世一 偏僻的凌風(fēng)院里, 周沫兒站在門口, 看著從正房里走出來的丫鬟,眉心微皺。 “初夏,你站在門口做什么, 不進(jìn)去伺候你主子?” 正房里出來的丫鬟蔑視的看了一眼周沫兒, 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舊襖,冷笑一聲, 從她身邊出了院子。 等她走了,周沫兒趕緊越過滿是枯葉的院子,推開正房的門,屋子里的東西雖陳舊,卻樣樣精致。最先聽到的便是是不停歇的咳嗽聲, 心里一急, 疾步上前。就看到躺在床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江成軒。 忙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 茶水只余下微微的余溫,周沫兒也顧不得, 端著往江成軒嘴邊送去。 喝了水的江成軒似乎好了些, 躺在床上喘了幾口氣,才道:“沫兒, 我怕是不能幫你找爹娘了?!?/br> 周沫兒回身去放茶杯的手一頓,半晌道:“少爺還是養(yǎng)好身子要緊。”那本來也不是我的爹娘。 最后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江成軒看著她背影的眼神深邃了些,才嘆息道:“你不該來凌風(fēng)院, 要是留在清暉堂,怎么也比我這蕭條的凌風(fēng)院要好些?!?/br> 周沫兒手指捏緊一瞬, 她自從知道到了書里,自然是馬上想要遠(yuǎn)離鎮(zhèn)國公府的,最好的離開方式就是認(rèn)親,只要回了周府,就可以擺脫這里的一切。到那時,她就是官小姐,怎么也不會淪落到做妾的地步吧? 可惜周秉早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外放,京城里的周府空蕩蕩,只有幾個打掃院子的老仆,她想要離開的想法落空。小說里也沒提周秉到底有沒有外放過,什么時候外放的。 既然不能認(rèn)親,就只能先離開清暉堂,她最開始想要去的是老夫人處,伺候老夫人的丫鬟一般體面,府里的仆人一般也不敢怠慢。且老夫人年紀(jì)大了,對人算是慈和。可她偶然聽說,趙如萱對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頭動不動罰跪。她覺得自己不能去,本來她身為清暉堂的大丫鬟,初夏以前平日里也沒掩飾對江淮岳的覬覦。且不說能不能去榮壽堂,就是去了,被趙如萱盯上,還不如留在清暉堂。 留在清暉堂是不可能的,小說里可明白交代了幾個丫鬟的下場,其中最慘的就是丫鬟初夏。 要說這里面沒有江淮岳和蕭靈薇的手筆她是不信的。 要是沒有大功勞,鎮(zhèn)國公府是不會讓一個簽了死契的丫鬟贖身的,要不然也沒有人拿死契當(dāng)一回事了。 周沫兒把鎮(zhèn)國公府都想了一遍,要說離清暉堂最遠(yuǎn)的,非凌風(fēng)院莫屬。 凌風(fēng)院不光離清暉堂遠(yuǎn),離所有院子都遠(yuǎn),只有二房一家近些,也是兩個院子之外了。 想要去別的地方不容易,要進(jìn)凌風(fēng)院還是容易的。 周沫兒找人給福貴嬤嬤的侄子送了些銀子,假作是跟丫鬟初夏有過節(jié)的人。 沒幾日,周沫兒就在一個冬日,提著不大的包袱到了凌風(fēng)院。 雖她早知道凌風(fēng)院住的二少爺不受重視,卻沒想到情形比她預(yù)期更糟。 府里的人提起二少爺,最先想到的都是二少爺是個病秧子,且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還有國公爺都很重視二少爺?shù)牟?,每個月藥錢都夠一個仆人一輩子月錢了。 可是凌風(fēng)院里花草凋零,屋子雖不破,卻有一股寂寥凄清的味道。 不過周沫兒卻覺得很安心,在這里不會擔(dān)憂明日就會被發(fā)賣到不知名的地方。不過這個二少爺也太慘了點,鎮(zhèn)國公江蜀來的時候,他就能過幾日好日子,要是不來,就這么凄清著,張氏這個眾人眼里的慈母,并沒有傳言的那么慈愛,老夫人也是,都說她擔(dān)憂二少爺?shù)纳碜右估锼缓茫兹找渤圆幌?。周沫兒去了許久,卻不見她們來過一次,只江成軒身子好些,去請安時才能見她們一次。 既然來了,周沫兒沒打算敷衍了事,也是覺得江成軒實在可憐,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周沫兒也是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人,頓時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周沫兒是在臘八那日午后見到江淮岳的,那時他看著自己的復(fù)雜難辨,不過到底沒計較。 要是真的計較起來,可能府里會傳出二少爺不受重視,連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都被世子帶走。 江淮岳注視周沫兒時間過長,江成軒自然是感覺到的,意味深長的回身看了周沫兒一眼。 慢慢的,凌風(fēng)院里的丫鬟在周沫兒不在意的時候一個個離開了,就連隨從也找了去處。 等周沫兒發(fā)現(xiàn)的時候,院子只有一個叫翠竹的丫頭和她兩個人伺候江成軒,就這么過了半年,終于,翠竹在一個盛夏的早上,對喝著白粥的江成軒道:“少爺,昨日夫人那里的張嬤嬤來說,夫人那里缺一個打掃院子的小丫頭,張嬤嬤看中奴婢平日里勤快,想……” “翠竹,你怎么也……”周沫兒脫口而出。 江成軒頓住手里的動作,他的手白得透明,和瑩白的瓷碗一樣清透。 “你走吧,沫兒,給她十兩銀,到底主仆一場。”江成軒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道。 周沫兒有些不高興,不過人各有志,她要不是為了躲清暉堂,也不一定會留下。 江成軒和周沫兒站在正房門口,看著翠竹提著個包袱走到院子門口,對著江成軒的方向磕了個頭,站起身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沫兒,你也走吧?!苯绍幷Z氣輕輕。 早在伺候的半年里,周沫兒已經(jīng)知道自己想要離開鎮(zhèn)國公府很難。見江成軒雖病弱,但他是個正直向上的年輕人。于是告訴他,自己不是被家人賣的,而是周大人周秉的女兒,周沫兒。想讓江成軒幫著她認(rèn)親,至于是怎么知道的,周沫兒說是聽人說起周秉失蹤的女兒手臂上有塊胎記,還給了江成軒看。 江成軒答應(yīng)了,說以后周秉要是回京,有機(jī)會就帶著她去見見周夫人,看周沫兒是不是她失蹤的女兒。 江成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叫她初夏,而是沫兒。 周沫兒覺得,此次翠竹離開,對他打擊一定挺大,她私以為江成軒和她有些相似,跟孤兒也差不多了。 想了想道:“我不離開,她們走了不要緊,以后……我陪著你。” “要是你找到你爹娘了呢?”江成軒回身,認(rèn)真問道。 “我陪你到找到我爹娘為止?!敝苣瓋赫f得篤定。 “好?!?/br> 江成軒回身,聲音有些奇異,淡淡道:“我想要個荷包,嗯……上面最好繡鴛鴦的?!?/br>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周沫兒要出口的話噎在喉中,想說鴛鴦是盛國女子送給心上人的。這都不要緊,畢竟江成軒體弱多病,可能不知道這個,看在他的病人的份上,周沫兒還是可以繡的。但要緊的是,周沫兒的繡工實在太差,還繡不出鴛鴦來。 想了想,周沫兒還是沒繡鴛鴦,一是她不想隨便繡鴛鴦送人,畢竟在盛國,這個不是那么好送的,二嘛,她不會。 最后繡了個幾片葉子的荷包,周沫兒自覺勉強(qiáng)看得過去,江成軒收到荷包時的表情一言難盡,周沫兒至今都不想再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