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他看小雙一身清清爽爽,穿得也很居家的樣子,又看了看玻璃拉門后面蕭駿高大的身影,會心地帶了點笑意,在一起這么久第一次知道,蕭總攻居然會下廚,而且是給別人洗手作羹湯,連那個人都沒有這待遇呢。如果真是自己想得那樣就太好了。 “你不要誤會,是我實在沒地方去,硬賴在這里的,蕭哥是沒辦法才收留我的。”小雙支起上身抓著鹿嶼的衣襟,只想著千萬別讓他誤會了。 鹿嶼心想,沒辦法才收留你?我們蕭總攻可不是想賴就賴得上的,恐怕小雙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呢。 “誤會?誤會什么?”鹿嶼問完心里咯噔一下,對呀,小雙是個什么心思呢?蕭哥太苦了,可別讓他再經(jīng)歷一次了。 “小雙……你……”鹿嶼猶豫了一下,又怕打草驚蛇,萬一把小雙問跑了就不好了,終究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你要不要嘗嘗我做的糖漬栗子?” 蕭駿做好了飯出來的時候看到鹿嶼正蹲在沙發(fā)邊上,手伸在小雙的衣服里,在后腰上邊按邊問:“那這里呢?這里疼嗎?” 蕭駿瞬間想到每天晚上自己給小雙抹藥油按摩的時候那種仿佛會把手指吸住的柔滑觸感,明知道鹿嶼不可能有任何心思,卻還是不舒服了一瞬。 “鹿嶼來吃飯,我去抱他洗手?!?/br> 飯桌上鹿嶼和蕭駿在講學校的事,話題輕松,氣氛愉悅。 董喜雙卻在走神,并且食不知味,一直在后悔剛剛為什么不找個機會溜走算了,或者是能瞬間移形換影,消失在這里。 蕭駿看他撥拉著飯菜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問他:“怎么了不餓?”這小孩怎么從鹿嶼來了就表情不對。 他剝了只蝦放在小雙碗里:“快點吃,別發(fā)呆。” 小雙震驚地抬頭,迅速地瞥了一眼鹿嶼,蕭哥,你夾錯地方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那只紅通通的蝦rou放進鹿嶼碗里:“你吃你吃,蕭哥給你剝的!” 蕭駿心里更不爽了,臉色冷淡下來,又剝了一只放在他碗里:“你吃。我再給他剝。”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對著外人的氣場對著小雙了,小雙嚇得二話不說把蝦仁塞進嘴里簡單嚼了兩下就吞了下去。 鹿嶼被他倆奇異但又和諧的互動逗得抿嘴忍笑:“這個也給你吃。”他把蝦仁又夾回去,“我剝得比他好?!?/br> 兩人話題繼續(xù),蕭駿問:“他快放假了吧,說什么時候回來了嗎?” 鹿嶼看了一眼小雙,回道:“他要先去外婆那邊住幾天,大概會在圣誕節(jié)前趕回來吧。” 他看小雙對他們提到“他”完全沒有反應,不由得心里更加不確定了。 周一的時候小雙鴨子一樣搖搖擺擺地慢慢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用品,又簡單打掃了一下樓下的客廳和客房。 他在公寓里一圈又一圈地轉(zhuǎn)著,磨蹭著,總覺得還有什么事情沒辦完。 這里已經(jīng)不再像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感覺那么空蕩和冰冷了。小雙甚至對這里產(chǎn)生了點歸屬感和依戀的情緒。 在蕭駿身邊這段日子簡直像夢一樣美好,只可惜夢總要醒。 他背著自己的背包,拎著一塑料袋書本雜物,站在門口看了很長時間,關上門走了。 太久沒出門了,走出單元門的時候,簡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知不覺冬天已經(jīng)徹底來了,自己來的時候穿的那件只加了層絨的衛(wèi)衣根本擋不住凜冽的寒風。 他吸了吸鼻子,戴上衛(wèi)衣后面的帽子,把抽繩在下巴上系緊,一瘸一拐地走到地鐵站去了。 回來有幾天了他還是不適應,強打著精神補落下的課程和作業(yè),總覺得蕭駿就在身邊似的,在食堂一個人吃飯也不習慣了,覺得孤清,晚上睡覺從來心無雜念沾枕頭就著的人,無端覺得宿舍里另外兩個人的鼾聲和鼻息有點吵。 只能回憶著蕭駿懷抱的溫暖,懷念著兩人相處的點滴,輾轉(zhuǎn)睡去。 紀念琪來宿舍看他:“喲,養(yǎng)得不錯啊,好像胖了。” 小雙悶悶的:“哦?!?/br> “哦什么哦,屁股還痛不痛了?”紀念琪捏著他的下巴頦把臉抬起來,“不出門就是好,都捂白了……你這是什么表情???” 小雙撇了撇嘴,眼睛里面浮上一層水光:“我好想他啊琪琪……” 新眼鏡丟了之后他拿出舊眼鏡來用,發(fā)現(xiàn)又重又模糊,還不如不戴看得清楚,因此從那時起一直裸眼。 那雙大眼睛濕漉漉的,瞳仁又黑又大,像被主人遺棄的奶狗一樣可憐兮兮的。 “沒出息。”紀念琪一面罵他一面又有點心疼,“好啦,又不是從此見不到了,他不是對你挺好的嗎?找他玩兒不就行了?” 偶爾去“找他玩兒”跟每天“朝夕相處”畢竟是不一樣的,董喜雙嘆了口氣。 覺得不適應的不止他一個人。 那天蕭駿照例下了課回家,推開家門時屋子里沒開燈,一片寂靜。他打開燈想去客房看小孩兒是不是在睡覺,卻發(fā)現(xiàn)玄關柜上面用 壓著一張紙,一看就是從練習冊上撕下來的。 小雙的字寫得像小學生一樣整整齊齊,說不上有什么筆鋒筆體,但并不難看。 蕭哥,謝謝你這段時間的收留,我好的差不多了,先回學校了。 水筆在中間的空白位置留下一個黑點,仿佛看得到寫字條的人有千言萬語又猶豫著不知該怎么寫的樣子。 后面還有一行:以后我還可以來找你玩兒嗎? 董喜雙 蕭駿拿著這張簡單的紙,愣了半天。是了,昨天擦藥的時候小孩兒說過了,假條只開了十天。只是當時自己在走神,沒有細算,今天可不就是第十天嗎。 他走到客房臥室去,房間里好像還殘留著小雙略帶著點奶香味的甜甜的氣息。 他在房間里站了半天,有點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忘了在哪兒看到的,說形成一個習慣需要21天。小雙在這兒也不過十天,自己好像就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每天回來有他等在門口,習慣了抱著他走來走去,習慣每天晚上在辛辣刺鼻的藥油味道中按揉那段雪白的細腰…… 甚至,抽了幾個月的煙,為了怕小雙覺得嗆,竟然就這么輕易地戒掉了。 他到茶幾的抽屜里翻了翻,找到了半盒煙,點燃后吸了幾口,卻覺得興味索然,想要按熄掉,卻發(fā)現(xiàn)煙灰缸早就不知道收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蕭駿:(剝蝦放進小雙碗里)快吃。 蝦:嗯~ 董喜雙:(放進鹿嶼碗里)你吃! 蝦:哦~ 鹿嶼:(夾回小雙碗里)你吃吧! 蝦:啊~ 董喜雙:(放進蕭駿碗里)那蕭哥你吃! 蝦:不要戳來戳去了好嗎?我不要面子的啊?。。?/br> 第17章 一顆糖 平安夜,老天爺非常應景地飄了點小雪花。 一下子就把節(jié)日氣氛給烘托到了浪漫的極致。 羅星棋在圣誕前昔回國后,和鹿嶼兩人切斷一切和外界的聯(lián)系,足不出戶地在星嶼耳鬢廝磨了好幾天。終于暫解了相思之苦,舍得從那個小桃源里出來,約了蕭駿一起過平安夜。 蕭駿拉開包間的日式拉門走進來,羅星棋手撐著榻榻米跳起來,上前緊握著他手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想死你了老蕭?!绷_星棋松了手之后帶著笑上下看了蕭駿幾圈,忍不住又握著拳照著他的肩窩懟了一下。 “跟你在一起混久了,猛然間一個人很不習慣?。 ?/br> 他湊過頭去聞了聞蕭駿身上,回頭對鹿嶼說:“還行吧,沒什么煙味兒,不像你說的那么嚴重?。 ?/br> 蕭駿故作冷漠臉用手背擋開他的頭說:“鹿嶼,把你家的狗拴好,不要讓他到處亂聞?!?/br> 羅星棋還攬著他的肩膀一邊晃著一邊在追著問:“不過看著是瘦了點,煙戒了沒有呢?” 蕭駿斜著眼睛看他:“管好你自己吧,廚藝長進點沒有?” 羅星棋變化不大,還是那樣全無陰影的陽光笑容,只是身上首飾少了,穿件普通的黑色對襟羊毛外套,看著成熟而沉穩(wěn)了些。 他們倆半年沒見,時差的關系只簡短的打過幾次電話,視頻過一次,知道對方安好就算放心了,不曾深談。 但再見依然毫無生疏感,天立刻就聊得水潑不入,密不透風的,羅星棋講自己在那邊的情況,捎帶著說了說高瓴,他們倆離得不算遠,但課都不少,一個月見一次最多了。高瓴嫌假期太短,沒回來,去東岸找楊婉兮玩兒去了。 說完自己又問蕭駿這邊怎么樣,都上什么課,誰上的,哪個人去講座過什么話題之類的。說完學校說家里,說完家里又說公司。家長里短說完又開始說生意經(jīng),他的小金庫干涸了一段時間后終于又有了點底子,心思活泛著想做點什么。 鹿嶼已經(jīng)習慣了,默默地在一邊用小錘子敲開帝王蟹的殼,挖腿rou出來往兩人盤子里放。他們倆一起的時候他通常是默默地吃,一邊照顧照顧兩個只顧著聊天的人。 吃到一半時,拉門敲了敲被拉開,店家平安夜安排了活動,幾個穿白裙子的女孩進來唱圣誕頌歌,唱完了為首的女孩照例拿著花和蘋果準備發(fā)的時候愣住了,別的包廂里都是玫瑰花發(fā)給男的,蘋果發(fā)給女的,再說一句愛是恒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可面前這三個明顯是單身狗,發(fā)花給他們大概會被打,只好拿了三個蘋果,說了句:“平安夜吃平安果,平平安安?!本退憬徊钰s緊走了。 羅星棋皺眉:“什么意思,歧視我們嗎?一朵花都不留?就不興我們家門口有小情人等著收花了?” 他沖蕭駿擠了一下眼睛:“就算我們沒有,保不齊你有呢?” 桌上的茶添了兩遍,夜已經(jīng)深了,散場時羅星棋跟他約好了明天去星嶼一起吃火鍋。 跟他們二人在電梯口告別后蕭駿去地下室取車。 電梯里一對小情侶站在他身后,金屬磨砂的電梯門里反射出他們模糊的身影,男孩在為女孩整理衣服,拉著女孩的衣領輕輕問:“冷嗎?” 女孩鉆到男孩的懷里,回答說:“你抱著我就不冷了。” 蕭駿冷冷地盯著電梯紅色的電子數(shù)字,腦子里共情的部分像是壞掉了,絲毫無法對別人的快樂感同身受。 地下停車場寒冷而安靜。人們都在享受節(jié)日,這里仿佛被遺忘的舞臺后臺。他的腳步踢踏著傳來寂寞的回音。 蕭駿坐進車里,一手搭著冰冷的方向盤,一手按住胸口。心臟跳得并不激烈,沉重而緩慢。 不管怎么說,能看到他,還是開心的。某個瞬間甚至覺得好像回到了從前,三個人一起吃飯,他和羅星棋漫無目的地聊著天,鹿嶼安靜地坐在一邊,偶爾往他們的杯子里添點水。 但也就那樣了。像盛宴謝幕,就算被千呼萬喚著出來安可,也終究是要結束。 屬于情侶的平安夜正在最好的時候,而這些與自己無關,要面臨的,依然是孤單和永無止境的漫漫長夜。 熟悉的空虛無力感來襲,蕭駿仰靠在座位上閉了一會眼睛,才積聚起足夠的力氣發(fā)動車子。 停車場的出口在建筑后面,蕭駿一路繞到正街上,繁華撲面而來。 廣場燈火璀璨,人流熙攘,中心一棵巨大的圣誕樹頂著金色的星星站在巨幕led屏下面。連行道樹上都垂掛著七彩的小燈,風吹過來,一閃一閃地輕輕晃動。稀稀落落的雪花在半空中映著城市的燈光慢悠悠地飄落,給節(jié)日氣氛錦上添花。到處都是相偕的情侶,人們的臉上不知道為什么都喜氣洋洋的。每個人好像都在幸福著。 好像只有自己,被幸福給忘記了。 蕭駿被這浪漫的夜壓得快要窒息,忍不住開了車窗讓冷空氣灌進來。 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瞥到街角的路燈下一對情侶在接吻。 他轉(zhuǎn)回頭看著前面,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那是兩個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