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甜甜記得那人帶著曹孟憐去了1號樓1單元，只是具體在那一戶卻并不知曉。不過這也簡單，身邊帶著的就有警察，去物業(yè)那里查一下就找到了大致方向。

    整棟樓一共有十幾戶租出去的房子，曹母曹父分別跟著一隊人，兩邊分頭行動，終于在半個多小時后，在503室找到了曹孟憐。

    這處屋子被三家人合租，警察敲門后，來開門的是男人的鄰居。

    而屋子里，正對著門口的就是餐桌。曹孟憐正抱著個碗低頭吃面，一旁坐著的男人拄著下巴看著她吃面，眼睛里滿滿的都是高興和幸福。

    何甜甜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個男人就是帶著曹孟憐離家出走的那一個。

    沒等她有什么反應(yīng)，一旁的曹母臉上像是調(diào)色盤一樣，五顏六色的。

    她先是高興激動，再是吃驚以及不敢置信，然后漲紅了臉，像是受到了極大地欺騙一樣，沖上去揪住男人的頭發(fā)，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對著他的臉啪啪就是兩巴掌

    有警察在，她是一點都不怕的。

    其他人都被曹母的彪悍給驚到了，就連何甜甜也是。一直以為這位是輕言細(xì)語的文化人，沒想到居然是條母大蟲。

    沒等大家從震驚中回神，曹母就一把抓起面碗摔在了地上，指著曹孟憐罵道：“吃！你還有臉吃！你要不要臉，你到底要不要臉！小小年紀(jì)你就這么浪，想男人想瘋了你……”

    “我怎么有你這么不爭氣的女兒，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喝就是讓你犯賤的？我就是養(yǎng)條狗都比你聽話，狗還知道沖我叫喚兩句，你就是來討債的……”

    “給臉不要臉，我讓你不聽話——”

    一邊罵著污言穢語，曹母沖上去抓住曹孟憐的衣領(lǐng)，直接把她往外拉。

    曹孟憐小小的身板，哪里是曹母的對手，連人帶凳子一塊倒在了地上。

    旁邊剛被甩過兩巴掌的男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而震驚中的警察們這時候也終于回神，正準(zhǔn)備上前拉開兩人，何甜甜就吼道：“夠了！”

    曹母被這中氣十足的喊聲嚇了一跳，動作不由得一頓，回頭望向何甜甜。

    趁著這個空隙，何甜甜跳上去拉開了曹孟憐，把她護(hù)在自己和警察之間。眼睛憤怒地瞪著曹母，道：“你繼續(xù)罵！想逼死她你就繼續(xù)罵！她是為什么離家出走，你還不明白嗎？還要再來一次？”

    這句話，至于對話的兩個人才懂。

    曹母立刻像是被卡住喉嚨的母雞，終于意識到周圍圍滿了人，而她剛剛正用羞辱蕩婦一般的口吻辱罵了自己的女兒。

    剛剛的氣勢一瀉千里，可是曹母看著女兒的眼睛里，仍舊是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一陣雞飛狗跳后，幾個人又坐車回到了警局，帶著曹孟憐和那個男人。

    應(yīng)曹父曹母的要求，警察們并沒有盤問那個男人，只是在警局里單獨辟了一間房間，供他們溝通使用。

    除了曹孟憐他們四個，何甜甜也跟著進(jìn)去了。

    明知曹父曹母的尿性，這次何甜甜可不放心讓他們單獨詢問，誰知道又會問出什么樣糟糕的后果？

    屋子里，曹孟憐依舊一言不發(fā)，低著頭和男人并排坐在一邊。曹父曹母則繃著臉坐在他們對面。

    看著對面并排坐的一男一女，兩人差點又要破口大罵。顧忌著這里是警察局，況且事情又不能聲張，才勉強(qiáng)忍了下來。

    “你就沒什么要跟我們說的嗎？”

    “是不是他逼你做的？我就說，我們辛辛苦苦教育你，送你上最好的學(xué)校，吃的穿的都給你買最好的，要不是他逼著你，你怎么會做那種糊涂事！”

    “你說話呀！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證的，說以后絕對不會再犯，結(jié)果呢，才過去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就把說過的話全都忘的一干二凈了？”

    兩個人板著臉，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審問犯人一樣向曹孟憐發(fā)難。

    視頻中無聲的一幕，此刻就清晰的呈現(xiàn)在何甜甜面前，何甜甜終于明白這個學(xué)生平常面對的都是什么了。

    “不是……我……我就是暫時收留小曹的，我沒有……”

    旁邊的男人小心開口，還沒說完，就被曹父瞪了一眼過去。

    男人覷著曹父曹母的面色，立刻就不敢說話了。

    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一下子陷入僵局。

    這時，原本一言不發(fā)的曹孟憐，突然間冷笑了一聲。

    她也不裝老實了，抬起頭，憤恨地瞪著坐在她對面的父母。

    “沒人逼迫我，我自己樂意，我就愿意犯賤，你們管得著嗎？”

    不像曹父曹母，曹孟憐說話時輕聲細(xì)語，宛如平常討論該吃什么的語氣。

    可簡單的一句話，就把在場人震得七零八碎的。

    “你……你這說的什么混賬話！”

    曹父曹母從沒想過女兒會這樣回答，差點氣出個好歹。

    曹孟憐看他們這樣生氣，卻十分高興，笑了好大一會兒，才說：“對我好，你們是怎么對我好的，把我當(dāng)成一個人看待過嗎？”

    “你！你就是這么想我們的?！?/br>
    曹母聽著女兒的控訴，完全不能理解，也完全不能接受，她氣道：“從小到大，我們?yōu)榱伺囵B(yǎng)你，花了多少錢，多少的精力。為了送你去好學(xué)校，到處求人送好處。為了讓你多才多藝，別人學(xué)的一定也會給你報名。怕你學(xué)人家眼皮子淺，從來沒斷過你的零花，你還要怎樣？”

    “還要怎樣？你們根本不懂，你們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愛一個人?！?/br>
    曹孟憐突然就哭了，扁著嘴道：“不論是在外人面前，還是在家里，你們對我想罵就罵、想罰就罰，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的自尊，從來不覺得我是個人。至于你所說的那些愛，你究竟是愛我還是愛你們自己，究竟是為我好還是為了炫耀……”

    說到這里，她抹了抹眼淚：“也對，我就是你們用來炫耀、用來攀比的工具，是你們的仇人?！?/br>
    第26章 026

    仇人兩個字一出，曹父曹母的臉色徹底的變了。

    他們終于不再天真的以為，曹孟憐這一系列的舉動，無論是離家出走也好、還是指著他們的腦袋怒罵也罷，全部是小孩子的把戲，只是曹孟憐為了逃脫懲罰的手段。

    女兒她，是真的恨他們，已經(jīng)把他們當(dāng)成了仇人！

    可明明，他們是那么的愛她，把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兩人發(fā)呆發(fā)愣的時候，曹孟憐并沒有停止她的指控。

    她像是積蓄已久的一汪洪水，平日里只是平平靜靜的儲備著能量。然而看似溫和的表面下，卻深藏著波濤巨浪，一旦開閘，一定要制造一種山崩地裂般的震動。

    而現(xiàn)在，觸發(fā)閘門的時刻已經(jīng)來了。

    曹孟憐抹干眼淚，像是不相干的人一樣，臉色平靜地述說著自己的遭遇。

    “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你們就總帶我去各種各樣的聚會，不論對面的人是同事還是家里人，總要把我推銷給他們，讓他們知道你們多會教育女兒，讓他們知道你們的女兒有多優(yōu)秀?！?/br>
    “一開始，我真的很開心，因為在家里，你們從來沒有這樣夸過我，從來沒有這樣肯定過我?！?/br>
    “我做的好了，你們覺得理所當(dāng)然，優(yōu)秀的女兒本來就該這樣嘛。我退步了，你們就要一遍遍用罰跪的方式，用那樣羞辱的方法逼我就范?！?/br>
    “我要是一直不懂事就好了，我要是一直沒長大就好了。”

    “那樣，我就不會知道，你們愛的只是一個成功的女兒，你們的夸贊，只是因為成功的女兒能讓你們有臉面。換一個人過來，如果她能達(dá)到你們的要求，能對你們言聽計從，心甘情愿接受你們的擺布，那她一樣是你們的乖女兒。我就不會覺得傷心了?！?/br>
    “那樣，對著沒見過幾面的人，他們的評頭品足就不會讓我覺得羞恥了?；蛟S我還能開開心心的接受你們的控制，變成你們想要的模樣，討你們的歡心?！?/br>
    “……我時不時就會想，我真該把琴摔在你們面前，我一定要把你們不讓做的事都做一遍。我什么都不要學(xué)，我一點也不想猴子一樣被人圍觀?！?/br>
    “可我不敢。”

    “你們知道什么是尊重嗎？每次跪在房檐下面，外面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聲音真的好響，都像是踩在我的臉上。我每次跪在哪里，其實都在數(shù)有多少聲，去記住有多少人看到我丟臉的模樣。我好想死了算了，為什么我要出生在這個世上，為什么我會有你們這樣的父母?！?/br>
    “我好想死，可我又不舍得死。因為我一定要讓你們后悔，我要變成你們最不希望成為的樣子，我要毀了我自己，毀了你們成功的女兒。你們不是想讓我做人生贏家嗎？哈哈哈……我聽著的時候就在想，我以后真該去撿垃圾?！?/br>
    ……

    “阿憐！”

    曹父曹母聽著女兒的痛苦、女兒的埋怨，心里一陣陣的疼痛，一陣陣的后悔。

    他們從來沒想過，原來他們的管教讓女兒這樣抵觸，原來他們的行為對她傷害那么大，原來女兒心里是這樣怨恨他們。

    原來……他們親手把女兒給毀了。

    “可是……我們都是為你好??！”

    曹母哭的眼睛腫成核桃，看著完全變了樣的女兒，忍不住說道。

    “又是這句話，你們知不知道，聽你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真的好像吐?！?/br>
    曹孟憐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此刻偏偏還要掛上一副冷笑，以顯示自己的決心。

    她顯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話鋒一轉(zhuǎn)，突然笑著說：“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么要去做福利姬嗎？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們?！?/br>
    這個問題，曹父曹母其實一直想知道。

    他們不能接受精心教育的女兒變成一個不知羞恥的人。

    可昨天問了好多遍，曹孟憐都不回答。現(xiàn)在她想回答了，曹父曹母心里狂跳，慌到不行，一點也不敢聽了。

    曹孟憐偏偏要一字一頓地說給他們聽。

    “還記得初二那年嗎，有個男生到家里找了我兩次，被mama撞到了。我拼命跟你們解釋，那只是一起完成小組作業(yè)的成員，根本不是早戀?？墒莔ama，你還記不記得你當(dāng)時是怎么教訓(xùn)我的？”

    曹母不知是沒想起來，還是此刻羞于說出口，流著眼淚一直搖頭。

    “那我替你說?！?/br>
    “你說，小小年紀(jì)你怎么這么賤，你知不知羞。我真不該生出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我和你爸八輩子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更多惡毒的話，不用我繼續(xù)講了吧？”

    “你們從來不相信我，從來沒尊重過我，非要把我往壞了想。好，那我就犯賤好了?！?/br>
    說完，原本一動不動的曹孟憐，突然笑嘻嘻的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把臉貼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挑眉看著對面的爸爸mama。

    “只顧著吵架了，還沒跟你們介紹。這是我男朋友，他叫阿華，是我在群里認(rèn)識的。他對我真的很好，從來不會罰我罵我，一直把我當(dāng)心肝寶貝，比爸爸對我強(qiáng)一百倍。我真的好喜歡他。”

    曹父氣的眼睛冒火：“曹夢憐！”

    被挽住的阿華也驚呆了，不是說好的只是演戲嗎？

    然而看著屋子里劍拔弩張的幾個人，他卻嚇得一動不敢動，更不要說否認(rèn)了。

    曹孟憐自顧自繼續(xù)說：“忘了跟你們說，阿華一個月工資有三千多，少是少了點，還不夠一個月鋼琴課的價格?？墒羌由衔业腻X，也足夠養(yǎng)活我們倆了，而且，他會拿出百分百的關(guān)懷對我，所以我決定，以后就跟著他一起生活了。你們回去吧，我不會跟你們走的，以后我就跟阿華一起住?！?/br>
    曹父驚的整個人都站起來，手指點著曹孟憐，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憋出一句話來，道：“你要氣死我！你是要氣死我！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堅決不同意，你要是真敢去，我就打斷你的腿。”

    一旁，曹母還在抽噎，整個人怔怔的，已經(jīng)顧不上去指責(zé)女兒了。

    “我信你，不過，你要是阻攔我的話，我就把那些照片都發(fā)出去，不打碼的。爸爸，你不是最怕丟臉嗎？我還要群發(fā)給你的同事、你的領(lǐng)導(dǎo)，讓他們看看你女兒有多能耐?！?/br>
    曹孟憐面色平靜的說出這些話，看起來好像只是開玩笑，然而在場人都知道，她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曹父如果真的管她，她一定會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