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第9章 下山的路比較好走,等姜瑜追上去的時候,周老三一行已經(jīng)走到了山腳下,翔叔正在對十幾個村民耳提面命:“今天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老婆孩子也不許說,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遲了,連王曉那個小屁孩都打聽了。這么多人中,總有一兩個口不嚴的。 姜瑜搖搖頭,一邊豎起耳朵聽翔叔訓話,一邊默默念了個化雨符的口訣,凝神調(diào)動北斗山上的靈氣。 山上的靈氣比村子里要多,雖然還是不大夠看,不過嘛,做點小手腳還是可以。 “大家早點回家,明天……”翔叔剛準備說撤就感覺頭頂上方似乎在打雨點。 他仰起頭,冰涼的毛毛細雨打在臉上,并不是他的錯覺。 同一時間,其他人也察覺到了,一個個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個人都懵了,怎么說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兒解散了再下唄。 被十幾雙眼睛盯著,周老三感覺壓力山大,他無比慶幸現(xiàn)在是大晚上的,光線不好,沒讓人看出他的心虛。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訕訕地搬出早準備好的說辭:“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滿意吧,咱們,咱們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殺豬宰羊,今天有些寒磣,神明不了解咱們的狀況,以為咱們心不誠呢!” 這句話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來的這伙人中最年輕氣盛的沈二剛氣急敗壞地說:“剛祭祀完就下雨,這種所謂的神明不祭也罷!我去把雞和rou都拿回來!”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東西都是他大伯頂著大伯母的黑臉,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雞殺了,又找人買了一斤臘rou才弄來的。為此,大伯母已經(jīng)發(fā)了火,接下來兩個月都不讓他大伯買煙了。結(jié)果這神明倒是好,收了東西不辦事,憑什么啊! 周老三一聽這話就不好了,他兒子還在山上呢,萬一被沈二剛撞個正著,那可是人贓俱獲,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別啊,二剛,你這樣冒冒失失地沖上去,神明會生氣的,萬一再給咱們降雨了怎么辦?”周老三趕緊攔住了沈二剛??伤D暄b病躲懶,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較輕松的活,體力哪比得上沈二剛這個一身肌rou腱子的年輕人,當即就被沈二剛給推開了。 攔不住他,周老三趕緊去拉村長:“翔叔,翔叔,你勸勸二剛,開罪了神明咱們誰都擔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剛,算了,回去吧。” 其實經(jīng)過這些年的宣傳,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對所謂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這次若不是擔心谷子霉變爛了,大伙兒沒吃的,他也不會出此下策,搞這種明顯違背上頭指示的活動。 雖然已經(jīng)對所謂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們縣就遭遇干旱,糧食歉收,村民們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強撐過了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艱難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雞和臘rou,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剛回頭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著總行吧,這下雨了,把rou淋濕了發(fā)了霉怎么辦?我去弄點東西把rou蓋住。” 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過年才能嘗一回rou味,rou有多珍貴,不用說了。所以大家并不覺得沈二剛的做法有什么不對的,另一個年輕人也站出來說:“翔叔,我跟二剛一起上去,很快就回來!” 兩人也沒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攔,又攔不住,不停地唉聲嘆氣:“神明肯定不高興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興,你瞧,雨都停了?!绷硪粋€村民趙滿堂指了指天,樂呵呵地說,“肯定是被二剛他們倆的誠心感動了?!?/br> 趙滿堂是村里的會計,他家自上一輩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兩家關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慣周老三的jian猾,因此逮著機會就要擠兌他一頓。 周老三抬頭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閉上了嘴,心里卻緊張得打起了鼓,千萬別發(fā)現(xiàn)建設啊。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周老三還在祈禱,山上就傳來了沈二剛的聲音:“大伯,我們發(fā)現(xiàn)了周建設?!?/br> 兩個年輕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設架了下來,往沈天翔面前一丟,先告了一狀:“我們剛走到第一個拐角的時候就瞧見這小子鬼鬼祟祟地滾了下來,一看就沒安好心?!?/br> 聽到兒子被逮著,周老三心都涼了半截。 現(xiàn)在定睛一看,周建設手里空蕩蕩的,他剛落到谷底的心又飄了回來,捉賊捉贓,他兒子什么都沒拿,他們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絡了起來,又怕周建設無意中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趕緊變相提醒他:“建設,你這孩子,不是讓你好好在家呆著嗎,你跑過來干什么?” 周建設也不傻,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說:“我……我就是好奇,想跟來看看。” “大伯,他說謊,他手上有油,還有煙熏的味道?!鄙蚨傄痪湓捑痛疗屏酥芙ㄔO的謊言。 農(nóng)村里殺雞都是燒開水把雞燙了燙再拔毛,但還是有些細小的絨毛拔不干凈,這時候就會燒點火烤一烤,把絨毛燒掉。事后,比較肥的雞會滲油,表面還有股煙味。先前,周建設摸過雞,手上殘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設下意識地把手往后一縮,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村民們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這個豬隊友的兒子給氣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還是唯一的獨苗苗,他還得出來給他善后:“翔叔,建設這孩子饞rou,腦子發(fā)暈,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他計較!” 姜瑜躲在草叢里聽到周老三的話,翻個白眼,18歲了還孩子,巨嬰啊,這個年代,村子里,18歲的男孩子都開始說親了,周老三臉皮真夠厚的。不過他這么一說,礙著左鄰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許的事,村民們可能不會跟他計較。 果然,大部分村民雖然不滿,但也沒說什么。只有趙滿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難怪剛才突然下了一會兒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確實動了怒,不過換誰不動怒呢,明明是給神明的祭品,神明還沒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村民們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滿。這家伙,明明是他兒子偷了祭品,他還說是神明不滿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個種,父子倆都一樣自私,為了吃rou,完全不顧村民的死活。 周建設覺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雞和臘rou的主意,這不是沒打成嗎?對,他根本沒偷,怕什么? 周建設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沒偷祭品,不信你們到山上去看?!?/br> 周老三聞言也反應過來,對啊,兒子手上并沒有贓物,那雞rou和臘rou肯定還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來義正言辭地說:“翔叔,咱們?nèi)ド缴峡纯?,要是真是建設這孩子偷的,我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沈天翔哪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當然得去看看,他沒偷,我也給你一個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蕩蕩的,只有幾片綠油油的南瓜葉子還留在那兒。 沈天翔的臉都黑了:“這就是你所謂的沒偷?” 周建設真是百口莫辯:“我……我真的沒拿,我走的時候還在這兒呢!對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飄過,很嚇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趙滿堂嗤笑:“鬼能吃東西嗎?要編你也編得像一點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動物什么的把rou給叼走了吧!”周建設想起了另外一個可能。 但趙滿堂家以前就是獵戶,他蹲下身,指著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說:“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濕的,你看周圍有野獸出沒的痕跡嗎?” 沒有,四周只有人的腳印。 周建設徹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rou怎么就不見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兒,端詳著神像肅穆的臉,沉默了幾秒:“回去吧!” 他雖然沒提這rou的事,但沈二剛可沒那么好說話,扭頭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雞和臘rou還回來,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為了村里,為了讓大家有糧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辦了祭品,可你們父子倆呢?一個裝神弄鬼,一個鬼鬼祟祟,連祭品都偷,還是人嗎?”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著他們,大有他們倆不把東西還回來,就讓他們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勢。 周老三父子那個冤啊,這回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忙活一場,不但沒撈到好處,還要把老本賠進去! 第10章 周老三他們第二次上山的時候,姜瑜并沒有跟去。 因為該做的她都已經(jīng)做了,余下的就是村長和村民們的事了。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得把手里的雞和臘rou處理掉,然后趕在周老三父子之前回家,免得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現(xiàn)在天氣還很熱,臘rou還能稍微放放,但這只殺好的老母雞就不行了,必須放到陰涼氣溫降低的地方。 姜瑜白天的時候就找好了地,山腳下有一口枯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出水,廢棄不用了,平時也沒什么人去,井口周圍長滿了深深的雜草,是最好的掩護。 她扯了兩根青藤,連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條簡易的繩子,然后在繩子的一段系上臘rou和母雞,另一端上綁了一截比井口略長的棍子,最后再把系著臘rou和雞那一頭,緩緩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橫在井口。這樣一來,母雞和臘rou就懸掛在井中,不用擔心什么東西去把它們給吃了,同時又能保持涼爽。 做完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時,周老三父子果然還沒回來,馮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靜悄悄的,不知是撐不住睡著了,還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個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過想到今晚的收獲,她滿足的閉上了眼,夢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親正在熬雞湯,鍋里黃橙橙的雞湯汩汩地冒著煙,香氣四溢,把人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她倒是進入了甜甜的夢鄉(xiāng),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剛非要他們父子賠雞和臘rou,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邊,周老三不敢說不賠,只能認栽,答應把母雞和臘rou折算成錢,賠給沈天翔。 沈二剛這才放過了了他們父子,但下山的時候誰都不愿搭理他們,村民們走得老快,把他們爺倆丟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個聰明人,知道大伙兒不待見他,也沒跟上去自討沒趣。他刻意放慢了腳步,等于大伙兒拉開距離后,才悄悄問起了周建設:“你在山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設回憶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發(fā)生的事告訴了他,當然著重講了“遇鬼”的經(jīng)過。 周老三聽完抓到了重點:“你說山上沒下雨?” “沒啊,爸,你不是看過了嗎?今晚沒雨的。”周建設不懂他為什么還要特意問這個。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問了一遍:“你確定,跑下山的時候也沒下過雨?” 周建設搖頭,順手掐了一把路邊的葉子,丟給周老三:“沒有,你看,這樹葉上都還干干的呢!” 周老三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設:“走,咱們走快點,去找村長。” 對這個,周建設沒意見,他今晚嚇得不輕,總感覺樹林里到處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隊走,人多壯膽。 父子倆緊趕慢趕,到了山腳下,才追上沈天翔,還沒走近,周老三就喘著粗氣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說!” 林天翔停了下來,問他:“你還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頭上的汗,借著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著路邊的那一叢狗尾巴草說:“翔叔,你看,草葉子上一滴水都沒有,這里今晚根本沒下過雨!” “什么意思?”沈二剛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們誤會建設了,他沒撒謊,這山上真的不對勁兒,剛才就咱們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沒下雨?!?/br> 周建設也點頭:“沒錯,我從山上跑下來,路上都沒下過雨?!?/br> 父子倆說的都是實情,可他們倆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經(jīng)為負數(shù)了,壓根就沒人相信他們,沈二剛很不耐煩地說:“然后你們又要說雞和臘rou都不是你們拿的,對吧?不就是想賴賬嗎,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兒說說,有誰看到過鬼神吃rou的?” 這是實情,以前還沒禁止之前,家家戶戶過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靈,最后這些供品還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倆被擠兌得無話可說,只能眼睜睜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設有點怕,挨著周老三問:“爸,怎么辦?你說,那東西會不會跟著我們???”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從小在道觀長大,聽說過,見過的東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現(xiàn)在一旦有了聯(lián)想,那是剎都剎不住車。 “走吧,起風了,有點冷,咱們也趕緊回去?!敝芾先蛄藗€顫,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設吞了吞口水,沒風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他趕緊裹緊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邊,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兩個兒子都在部隊里,每個月都有補貼拿回家,算是村里頂頂殷實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沒有被雨淋過的跡象。 沈天翔皺了皺眉,推開了房門,他老婆王翠花馬上迎了上來問道:“怎么樣?還順利吧?” 王翠花是個潑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雞被周老三父子拿了,會去找對方理論,索性撒了個謊:“還好。對了,今晚我走后下過雨嗎?” 王翠花搖頭:“下雨,沒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別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