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好吃。”姜瑜贊不絕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歡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塊,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歡就多吃一點?!?/br> 姜瑜剛吃過飯,哪還吃得下,忙擺手:“吃飽了,別浪費了。” 見她不是客氣,林春花沒再勸她,轉(zhuǎn)而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關(guān)切地問:“怎么樣?你回家,他們沒為難你吧?” 姜瑜特意過來就是給她通氣的:“沒有,放心吧,他們倒是想我以后上繳工資,不過都被我擋了回去?!?/br> “那就好,我看你這孩子雖然年紀(jì)小,但心里是個有成算的,跟著老王好好干,攢點錢,過兩年你也該說親了,得好好收拾收拾?!绷种魅握Z重心長地說。 雖然這些年提倡婦女也能頂半邊天,男女都一樣,可在農(nóng)村,丫頭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誰會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說人家的時候,連件沒補丁的衣服都拿不出來。 說親?姜瑜打了個寒顫,她這具身體才15歲啊,過兩年也不過才17歲而已,在她的觀念中,十幾歲還只是個孩子,該天真爛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過這在鄉(xiāng)下再正常不過,而且現(xiàn)在的最低結(jié)婚年齡是18歲。 林春花的話激起了姜瑜的危機感,她得多存點錢,等形勢好轉(zhuǎn)了就去最開放的南方沿海地帶,住大別墅,吃香喝辣。 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發(fā)散的思緒,正色道:“林嬸子,以后我晚飯都在你家吃,那我每個月給你3塊錢吧。你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們不嫌我能吃就行?!?/br> 現(xiàn)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貴一些,兩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頓,半斤大米足夠了。當(dāng)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還會放些雜糧,到了青黃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這三塊錢姜瑜給得不算少,當(dāng)然也沒有超出伙食費太多。 這是長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沒有拒絕:“行,那嬸子就不跟你客氣了。” “哪里的話,我還要多謝嬸子幫忙呢!”這話姜瑜說得真情實意。真說起來,這件事是林春花吃虧,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會偷偷議論,說林春花貪她的錢,林春花這是幫她背了黑鍋。 為了報答林春花的仗義,她以后多用靈氣滋養(yǎng)他們一家子的身體,讓他們沒病沒痛,健健康康地過完下半輩子吧。 姜瑜面露感動,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覺得好似有一陣柔和的清風(fēng)刮了過來,拍在她身上,把她渾身的疲憊都拍走了,甚至連因為長時間勞作酸痛的肌rou都舒展開來,像是泡在熱水里一樣,舒坦極了。 第15章 晚上,周老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老半天都沒睡著。 他一直在想這兩天的事,先是姜瑜落水,然后是建設(shè)出事,再然后又是建英摔下山。太邪門了,尤其是建英今天出事,她好好地割草,蛇怎么會鉆到割好的草里?山里的蛇一般都還是比較怕人的,見了人都好嚇得竄進(jìn)山里,怎么會明知建英在那里割草,還往她的草堆里鉆?而且,從割草到把草抱進(jìn)背簍,這中間頂多也就隔了個十幾分鐘,這么短的時間,蛇就鉆進(jìn)了草堆,這還不夠詭異的嗎? 而這一切的不對勁兒都是那晚去了北斗山回來后開始的,頭一個出事的也是打算偷祭品的建設(shè),莫非,真的是因為他們那天晚上的行為觸怒了某一方大神?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周老三越覺得邪門?,F(xiàn)在子女相繼出了事,下一個輪到誰?是他還是馮三娘? 他打了個冷戰(zhàn),卷起被單裹緊了自己,但卻并不能讓他安心,他總感覺黑夜里似乎有一只眼睛,緊緊盯著他不放。 枕邊人的動靜瞞不過馮三娘,見周老三一直睡不著,她還以為周老三是擔(dān)心女兒,輕輕拍了拍周老三的背:“怎么啦?還在擔(dān)心建英呢?放心吧,楊醫(yī)生都說了,她沒事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周老三心里壓著事,一直想找個人說說,可這些又不能對外人亂說,正好馮三娘問起,他翻身坐了起來,從床頭拿起煙斗,點了一根自己卷的土煙,吧嗒了幾口,舒緩地一下心頭的急躁,然后問馮三娘:“你說,我?guī)ЫㄔO(shè)和建英去拜拜怎么樣?” 這幾年破四舊,打得嚴(yán),周老三基本上不讓家里的人摻和進(jìn)去,也就建設(shè)這個男丁偶爾能跟著去一趟,建英壓根兒不清楚周老三半夜經(jīng)常出去的事。 所以馮三娘非常意外,跟著坐了起來,詫異地問:“你怎么想著帶他們兩個去?” 周老三又抽了口煙,聲音有些沙啞干澀:“咱家最近老出事,你不覺得有些邪門嗎?” 馮三娘仔細(xì)一想最近這幾天,三個孩子相繼出事,還有像換了一個人的女兒,心頭發(fā)怵:“好像還真是?!?/br> 她的認(rèn)同激起了周老三的傾訴欲,他把煙桿往旁邊一放,兩只手?jǐn)n在膝蓋上,壓低了聲音說:“那晚去北斗山上發(fā)生了一點意外?!?/br> 當(dāng)然,在周老三的口中,他自動將周建設(shè)想偷祭品的行為美化成了周建設(shè)擔(dān)心祭品被山上的野獸給吃了,所以特意去哪兒守著,誰知道撞邪了,匆促下山,又被村長他們逮著給誤會了。 “不知道神靈是不是誤會了,所以降罪給咱們家。”所以那天晚上才會下那么奇怪的雨,村里同行的十幾個大男人都沒發(fā)現(xiàn),只有他們爺倆發(fā)現(xiàn)了。 馮三娘聽完,很是替他不平:“這神靈咋好賴都不分呢,咱建設(shè)可是覺都沒睡,去給他看著東西呢!” 周老三含糊不清地應(yīng)了一句:“可能是神靈誤會了吧?!?/br> 神靈究竟誤會沒誤會,馮三娘不知道,她只知道神靈得罪不得。 她扭頭對周老三說:“既然事情出在北斗山,那咱們找個機會偷偷上山給神靈賠罪吧?!?/br> 這個行不通,寶貝兒子出事的時候,周老三就偷偷摸上山又是給神像擦灰塵,又是磕頭祈求的,可回頭女兒還是出事了。 周老三擺手:“這么小心眼的神靈,說不定是什么邪物,賠罪沒用,我準(zhǔn)備去縣城找個高人幫忙。” 聽到高人兩個字,馮三娘也動了心思,點頭道:“不如把小瑜也一塊兒帶去吧,她自從落了水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br> 周老三找她商量可不是為了多帶一個拖油瓶去的,更何況,他去縣城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帶著姜瑜多不方便。 “以后再說吧,最近小瑜跟林春花那女人走得近,林春花是什么性子你還不知道,好多管閑事,萬一小瑜說漏了嘴,被她聽了去,咱們一家都沒好果子吃?!敝芾先伊藗€好借口推脫。 馮三娘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沒再抓著這個問題不放,轉(zhuǎn)而問道:“那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去?” 這個周老三也早都想好了。他說:“過幾天吧,等秋收忙完了再去,這幾天下田多掙點工分。”而且周建設(shè)的胳膊上的傷口還沒結(jié)痂,去縣城的路上萬一開裂了怎么辦?還有楊醫(yī)生說了,讓周建英這幾天好好休息,肯定也不方便去縣里。 馮三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還以為周老三真是為了多掙些工分,心里有些感動,又有些埋怨姜瑜不懂事,她要把自己的工資拿出來補貼家用,家里哪會這么緊張。 夫妻倆又說了幾句,放下一樁心事后,干了一天活的周老三很快就睡了。 聽著主屋里傳來的富有韻律的呼嚕聲,姜瑜輕輕吹了聲口哨,好事啊,周老三終于要行動了。 只是嘛,時間拖得有點長,要等秋收過后,她可等不起。秋收一結(jié)束,她就要去學(xué)校上課了,哪能剛上課就請假,所以得催催周老三才行。 姜瑜站了起來,輕輕推開了門,撿起一個小石子,輕輕彈到周建英的窗下,隨著石子落地的還有一絲淡淡的靈氣??上]有儲存的媒介,靈氣很快就散了,姜瑜也不灰心,她又撿了幾塊半個指頭大的泥塊,輕輕拋了過去。 連續(xù)的靈氣在周建英的窗下匯聚,然后又散開,如此反復(fù),沒多久就吸引了一些夜間活動的生物。 村子里這個時節(jié)最多的莫過于蛇和老鼠了,不過蛇是老鼠的天敵,瞧見蛇,老鼠本能地往后縮,所以最后來得最多的還是蛇。 姜瑜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淺的笑,返身回了屋子里,倒頭就睡。 半夜的時候,周建英被噩夢嚇醒了,她夢見自己伸手去掏鳥窩,結(jié)果摸到一條滑膩膩的蛇,那條蛇從鳥窩里探出一個尖尖的頭,吐著猩紅的信子,然后還在她的手上舔了一口。 周建英瞬間被嚇醒,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停地拍打著胸口。 等心跳稍微平復(fù)以后,周建英搖了搖頭,不停地給自己打氣,這都是夢,都是假的。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她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下準(zhǔn)備睡覺。躺到床上,她翻了個身,眼神一下子撞到窗戶上,然后她被驚住了。 朦朧的月色下,窗戶上印著一團(tuán)黑色的陰影,彎彎曲曲地盤在窗戶上,最讓人恐怖的是,那東西似乎還在動。 “??!”周建英嚇得抱著頭尖叫了起來。 驚動了周老三兩口子和周建設(shè)以及隔壁的王老五和張大山家。 周老三和馮三娘點亮了燈,抓了一件外衣披上就走了出來,越過堂屋,推開了周建英房間的門。 “建英,怎么啦?” 周建英嚇得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撲了過去,抱著馮三娘,渾身直打哆嗦:“蛇,蛇……窗戶上有好大一條蛇!” 聞言,周老三和馮三娘齊刷刷地扭頭看向窗戶,果然看到一條扭扭曲曲的東西盤在窗戶上,兩口子一驚。 周老三提著燈就出了門,結(jié)果他也被門口的景象給嚇得頭皮發(fā)麻。 周建英的窗戶外,青的、白的、黑的,好幾十條蛇纏在一起,有的在地面上扭成一團(tuán),有好幾條還爬上了墻。旁邊的地面上,還有些死老鼠的毛皮和血,腥味沖天,惡心得周老三想吐。 姜瑜也跟著推開了門,捂住嘴應(yīng)景地尖叫了一聲,然后怯生生地抱著胳膊,繞到堂屋里,問周老三:“周叔,怎么辦???” 這么多蛇,也不知有毒沒毒,周老三咽了咽口水:“我……我喊人來幫忙!” “老五,大山……”周老三扯著嗓子喊道。 隔壁的兩家人早被周建英的尖叫給吵醒了,聽周老三叫他們,兩個男人先穿好了衣服,匆匆趕了過來:“老三,啥事???” 周老三指著周建英的窗戶下方:“這里……” 兩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都傻眼了,天哪,這么多蛇,他們也對付不了啊。 “有雄黃嗎?蛇好像怕那玩意兒。”王老五搓了搓手,問周老三。 今年的端午早就過了,誰家還留那玩意兒啊。周老三搖頭,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辦?” 還是張大山膽子大一些,他拿了出頭過來,在地上敲了敲。 被燈光一照,又出現(xiàn)這么多人,蛇怕人的天性冒了出來,紛紛甩著尾巴,悉悉索索地往院子外退去。 見狀,周老三才松了口氣。幸好這玩意兒自動跑了,不然真是要嚇?biāo)纻€人。 鄉(xiāng)下蛇很常見,并不可怕,但一下子來了這么好幾十條就邪門了。王老五跟周老三關(guān)系還不錯,他輕輕拍了拍周老三的肩:“怎么回事?是不是沖著你家建英來的?你家建英怎么招惹上這玩意兒的,白天追著不放就算了,晚上還來?” 他這一說,周老三也反應(yīng)過來,對哦,這蛇哪兒都不去,偏偏就跑到了建英的窗戶外,不是沖著建英來的,還是沖誰來的,真他媽邪門了。 不行,不能等了,他明天就要帶建英和建設(shè)去請高人看看。 這一晚,周家人都沒敢再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周老三就先去找沈天翔請了假,然后帶著周建設(shè)兄妹倆去了縣城。因為兩兄妹都是傷員,周老三特意向村里借了牛車。聽到動靜,姜瑜飛快地?fù)Q好衣服,拿出用舊報紙包起來藏好的臘rou,悄悄地跟了上去。 縣城離荷花村有二十多里地,牛車很慢,趕到時已經(jīng)十來點鐘了。 周老三把牛車連同周建設(shè)兄妹放在了國營飯店旁邊的樹蔭,讓他們先等著,他有點事要去辦,一會兒就回來。 然后,他拐了個彎,走出巷子,直接往大街對面綠油油的郵電局跑去。 郵電局是個兩層的紅磚小樓,門框窗棱都刷著綠綠的油漆,門上方還刷著“為人民服務(wù)”五個紅色的大字,進(jìn)門有好幾個辦事的窗口,分別為掛號信、包裹、平郵、取款等。 姜瑜站在街角,透過大開的門看到,周老三直接去了取款窗口,掏出了戶口本和一枚小小的黑色印章,趴在窗口,跟郵電局工作人員說了些什么。很快工作人員從一疊文件中翻出一張單子,遞給了周老三。 周老三掃了一眼,熟練地用印章沾了紅色的印泥蓋了個印,然后交給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麻利地把手續(xù)辦好,然后數(shù)了三張紙幣給周老三,每張面值10元。 周老三笑得嘴都合不攏,把錢鄭重地疊了起來,放進(jìn)了褲兜里,然后謹(jǐn)慎地出了郵電局。 姜瑜捏了捏下巴,目露深思,一次給周老三匯30塊錢,在這個年代可是個大數(shù)目,沒聽說周家在外面有什么親戚啊,而且就是普通親戚自己都不寬裕,也不可能一次性匯這么多錢給周老三。 這個匯款人激起了姜瑜的興致,她等周老三拐進(jìn)了巷子,馬上走進(jìn)了郵電局。 第16章 姜瑜走了進(jìn)去, 縣郵電局前臺的工作人員并不多, 就兩三個, 都是三四十歲的干練婦女。 姜瑜徑自走到取款那個牌子前, 下巴磕在綠色的臺子上, 瞅著里面還在忙碌的工作人員,刻意放軟了聲音:“姐, 有大柳村的姜志國的匯款嗎?” 臨時把原主死去的老爹的身份借來一用。 這個年代因為人員流動性不強,所以郵電局的業(yè)務(wù)并不繁忙, 匯款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而且大多數(shù)都是老熟客, 所以不用翻開單子,這個女工作人員就確定:“沒有?!?/br> 見姜瑜瘦瘦巴巴的一團(tuán), 兩只眼睛格外明亮, 那么眼巴巴地瞅著自己, 就像家里養(yǎng)的那只小貓咪一樣, 實在是很難讓人拒絕, 女工作人員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我再找一遍吧?!?/br> 她把本子拿出來, 一個一個專注地找了起來。 姜瑜趁著她沒注意的功夫,手指一彈,凝神靜氣,將四周的靈氣吸引了過來, 凝聚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