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第三章 路遙是跟了殷予十年的暗衛(wèi),自家王爺動根手指頭,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殷予有個習(xí)慣,心緒不寧的時候會摩挲腰間的玉佩。 玉佩不見了,王爺在摸腰帶。 路遙得出這兩個結(jié)論后,只能本能控制面部表情,不泄露自己的震驚,開什么玩笑,那塊玉佩王爺從不離身,而且他剛從宮外回來,有什么政務(wù)會讓他如此煩亂? 幾乎第一時間,他就想到要問問跟著殷予出去的馬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馬力有任務(wù)?!币笥枘竽竺夹?,也知道是自己著急了,消息再快,也有時差。 “王爺!”明明已是深秋,追來的侍衛(wèi)卻滿頭大汗,匆匆跪地,使得殷予堪堪收回邁進勤政殿的那只腳。 殷承暉身邊的侍衛(wèi),沒有一個是他不認識的。 “祁安公主殿下不見了!” “說清楚!”殷予聲色俱厲,路遙也是面色一凜,這才剛問起那邊的事,就有人報公主失蹤。 魏元音倒不是失蹤,她是在跟蹤。 她去扔銅板的時候,離那母子也僅有三步遠,有個細節(jié)卻是后來回想時才注意到,那幼童衣服破爛了些,脖子那處,露出了一段嫩白的皮膚。 那絕對不是一個乞兒該有的,哪怕被呵護得再仔細。 再聯(lián)想到那‘母親’見自己過去時表情是警惕大過害怕,見到銅板后是松口氣多于欣喜。 這種人曾經(jīng)在趙郡很多見,父皇還是趙王時狠治了番才好。 果然,魏元音按原路返回后,墻角已經(jīng)是空蕩蕩,再找捏糖人的老伯詢問,他就告訴魏元音,他們前腳剛走那母子倆就斂了銅板往相反方向去了。 萬惡的拍花子!她恨恨想著,腳下不停,順著老伯指的方向就一路追。 “今天遇到了個小姑娘,長得那叫一個漂亮,好似神仙,可惜,歲數(shù)還是大了點,身邊還跟著人?!?/br> 魏元音追著問了幾個路人,才見到女人的影子,一路悄悄地跟,跟到了處破敗院子,才找到個矮墻頭爬上去,就聽到這樣一句話。 很顯然,是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與她搭話的男人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出來,應(yīng)該是一同進了屋里:“有什么關(guān)系……賣到北……很缺媳婦……” 魏元音瞬間覺得壓根癢癢得很:“姑奶奶的主意也敢打,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br> 她摸了摸腰間,忽然就想起,為了擺出一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進盛安之前特意換了衣服,連防身的家伙也一并卸了,頓時嘴里發(fā)苦,想著去喊官兵,但又怕自己剛扭頭離開,這院子里的人也跑了。 一雙小拳頭狠狠捶了捶墻頭:“天啊,孤軍奮戰(zhàn)?!?/br> 捶到第三下,少女眸光忽然亮了起來,沾沾自喜地笑了,從墻頭撈起一塊磚,然后翻了下去。 這個院子里就壘了了兩間土瓦房,實在破得不像樣,窗戶都掉了一扇,屋門上也是一條一條的大裂縫,隨著風(fēng)晃動幾下,看著嚇人。 魏元音也不客氣,直接抬腳踹了上去,這扇門連最后的尊嚴都沒有了,仿佛悲鳴的‘吱呀’聲后轟然倒地。 她掂著板磚沖了進去,里面的情景卻讓她愣住,沒人,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匪夷所思地咬了下嘴唇,歪著頭:“在另一間?” 魏元音有點不太相信是自己眼花了,但還是踹開了隔壁屋門確認,竟然還是沒有人,心下一涼,立刻就要后退出去,結(jié)果腳下剛動,一張漁網(wǎng)從天而降,將她罩了個牢牢實實。 “原本想放過你,倒是自己找了過來,小meimei,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br> 四周圍上來幾個人,各個手里拎著長短刀或斧子。 那抱孩子的女人已經(jīng)洗干凈了臉龐,雖然身上依舊是破破爛爛的衣裳,但看起來也是清秀。 魏元音胡亂地撐著漁網(wǎng),只覺得沉甸甸的,一時理不到邊角處,再仔細一看,這網(wǎng)上墜了滿滿的金屬片,四個角似乎是磁石做的,也牢牢吸在地上。 “放開我!” “捆上?!蔽词椎哪腥艘娢涸粲幸鰜淼嫩E象,讓人把她雙手捉了,就著漁網(wǎng)胡亂捆上。 旁邊的女人倒是皺了眉:“這一張臉蛋,可得小心,別讓片子劃了?!?/br> 她上前將漁網(wǎng)小心地從魏元音面上摘開,剛笑了笑想說什么,就被少女一頭撞了個踉蹌。 “孩子呢?”魏元音杏目圓瞪,便是一身狼狽,滿面怒氣,也因美人姿態(tài)讓人生不出一點惡感。 卻刺激地男人們更加垂涎。 為首的男人見狀皺眉,抬手將魏元音推進了屋:“老實點!” “你!去把門修修?!?/br> 就見兩個人合起伙把被魏元音踹倒的木門扶起來擋住了口子,屋內(nèi)霎時一片昏暗,僅能聽到外面叮叮咣咣鑿木頭的聲音。 魏元音瞅著裂開的門縫里透出的光,又扭著脖子想越過肩頭看看被反綁住的雙手,一聲長嘆:“這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黑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她背著手蹭去了墻邊。 西城區(qū)康平坊。 兩名青年長身玉立并肩而行,一著紫袍,一穿月白,即便兩人面色都十分難看,也擋不住路人覺得賞心悅目。 “自八年前出了那樣的事,我以為你好歹知道輕重了,不曾想,連個女孩子都看不住,果真愈發(fā)出息?!?/br> 殷予這一番話,讓路遙都驚悚地垂著頭,更遑論是被指責(zé)的殷承暉了,他現(xiàn)在除了焦急就是發(fā)抖,皇叔發(fā)怒了,居然對他說了這么長的話! 攝政王殿下面上冷冽,內(nèi)心卻在嘆氣,這種性格,難怪最后會走到那番田地。 此時,馬力捧著一根裹滿了塵土的糖人在殷予面前彎下了腰:“陛下,王爺,屬下剛剛撿到了這個?!?/br> 他比任何人都緊張,王爺特意留下他看顧公主,沒想到,就一個錯眼公主就不見了,這下可捅了大簍子,失職,簡直太失職! “這是音音的!”殷承暉捏過了糖人,眉間焦色更重,“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前面拐角,屬下詢問了攤販,他記得清楚,確實有個同公主一般年紀模樣的姑娘,并且給了他幾文錢詢問一個帶孩子的女人?!?/br> 殷予把糖人拿到自己手里,轉(zhuǎn)了兩轉(zhuǎn),眸色凝重:“著令羽林軍、京兆府封城搜捕,沒有找到公主,任何人不得出城?!?/br> “是!”路遙和馬力答應(yīng)的干脆,當(dāng)下就準(zhǔn)備兵分兩路去通知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和京兆尹調(diào)兵遣將。 倒是殷承暉猶疑了:“慢?!?/br> 他看著自家皇叔,猶豫不決:“音音的名聲……” 殷予只給了他一個冷睇,隨即路遙便恭敬道:“陛下放心,屬下去的時候只說是皇城丟了東西。” 他太明白王爺?shù)男囊?,所以就沒準(zhǔn)備告訴別人是公主不見了。 殷承暉尷尬地笑了兩聲,低著頭有些沉默。 “你先回宮。”殷予將糖人裹起來,放進袖口,“我也去尋一尋。” “我也去?!贝藭r的皇帝陛下,就像個犯錯的孩子,著急卻沒有多少分寸,只是急于彌補過失。 “你還沒明白嗎?!?/br> “什么?”殷承暉怔怔。 “抱著孩子的女人?!币笥杼_向前走,“她最在乎了?!?/br> 將不明所以的殷承暉丟在原地,紫袍青年似是閑庭信步,但每一步都很穩(wěn),也很快就消失在了皇帝陛下的視線里。 殷予并不算了解魏元音,哪怕是在上一世,也沒有什么交集,只是在最后才對這個足以讓他動容的少女稍微明白了些。 但是很晚了。 他沒有看顧好她,也沒有看顧好她在乎的一切。 所以當(dāng)情景重回皇兄臨終托孤的那一幕時,他這一次,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好,我愿意輔佐承暉,愿意當(dāng)攝政王。 曾避嫌當(dāng)一閑散王爺,不清楚皇城下多少洶涌,如今前路艱辛,但絕不畏懼。 他怎么能再讓那個小姑娘,承擔(dān)這許多呢。 想到這里,殷予笑了,輕松并且溫暖,倘若路遙和馬力在這里,一定會驚掉下巴,能看到王爺笑,太不容易了! 魏元音覺得,自己的一雙手一定都磨出血來了。 可是她看不到身后的情況,也不知道繩子究竟磨到了什么地步。 之前漁網(wǎng)上的金屬片如今也算幫了她的大忙,她找了好幾個角度,才勉強讓一枚金屬片插進墻里,然后用來割磨捆綁住手腕的麻繩。 這些拍花子十分老道,綁的扣又緊又難搞,繩子又十分的堅韌,磨了半天,扣子還沒開,她的手已經(jīng)感覺火辣辣地疼了,被嬌生慣養(yǎng)許多年,早就忘記這疼的滋味了,頓時齜牙咧嘴。 她最怕的還不是疼。 以這群人的狡詐,說不定馬上就要換窩點。 她這一路尋過來時還有個蹤跡,可要是被轉(zhuǎn)移了,那就真的要被賣到什么偏遠地方去了。 單是自己還不怕,可想到這群人不能落網(wǎng),已經(jīng)落在他們手里的孩子也不能被救,她就難過得鼻子發(fā)酸。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忽然‘咚’的一聲,魏元音才抬起頭,就見到原本已經(jīng)破敗不堪的木門再次被摧殘倒地,被一只黑色云錦靴子無情踩踏。 作者有話要說: 追妻小能手·予:我?guī)泦釒泦??@小音音 魏元音:……腳很帥。 朕不想當(dāng)皇帝:嚶嚶嚶,皇叔不要我了,閨女也不要我了。 第四章 掌下的皮膚細膩柔軟,似乎能掐出水來,更重要的是,她的睫毛還在眨啊眨,撓地他手心癢癢,也撓到了心里。 拿刀都很穩(wěn)的手輕顫了下。 而魏元音并不明白怎么了,她難得見到攝政王的一瞬會有雀躍的心情誕生,結(jié)果還沒緩過神就被捂住了眼睛。 殷予驀然放下手:“方才的動靜,震下了不少梁上土。” 忽然而生的沖動,不想讓那雙漂亮的眼睛被沙土迷了,于是行動在思考之前先幫她捂上眼。 抿著唇,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議,本來迷眼也不過一件小事罷了。他不慌不忙地解開了魏元音被捆綁的雙手,又幫她一點一點摘掉漁網(wǎng),目光停頓在幾處被劃傷的位置,很是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