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魏元音剛跟著進(jìn)了琉璃迷宮就覺得一陣晃眼,她微微瞇了下眼睛,等適應(yīng)了光線才微微睜開,便看到自己面前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上面拖著一條疊的整整齊齊的帕子。 “這里的光線對眼睛不好,遮上吧?!彼桃鈫≈曇簦浑p眼睛里露出難以隱藏的關(guān)心。 魏元音猶豫了下:“可是等下還要走迷宮,猜燈謎?!?/br> “交給我?!鼻嗄陻蒯斀罔F道。 她心中一暖,這個人,真是慣來的面冷心熱,于是順從地把帕子疊成條狀,在腦后系了一個扣,把眼睛捂住。 “把鯉魚燈籠的另一頭遞給我,我好跟著你走?!蔽涸粜χ斐鍪秩ィ鷣y摸了兩把,只覺指尖碰到的綢緞順滑無比,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手。 滑膩如緞的小手從掌心劃過,殷予的心微微顫了下,低頭看到少女微微拽了下自己的袖口,最后牢牢實實放在那里不再亂動,心中涌起失落。他不由分說的將那只手從自己袖口剝落,然后反手將它完全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姑娘冒犯了,這樣比較妥當(dāng)?!彼麖?qiáng)自克制著自己的聲音,甚至不敢回頭,也不敢低頭多看一眼。 這只手實在太小了,輕輕松松就能完全包裹住,柔弱無骨,皮膚細(xì)膩,很難不讓人多想。 魏元音怔愣了片刻,下意識低頭去看,卻恍惚想起來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遮住,不由惶惶。 手放在他炙熱的掌心里仿佛出了汗,讓她的心更加緊張不已。 她亦步亦趨地跟著殷予,他走便走,他停下來了自己也就停下來,恍恍惚惚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又或是他究竟有沒有將謎題和謎底都記在心里。她只知道,他一直牽著她的手沒有松開。 一顆心在胸膛里砰砰亂跳,跳的臉熱,跳的渾身出汗,也跳的她心思不住變幻。 忽然,青年松開了她的手,她縮回裙邊,手指微微蜷縮,心中是難掩的失落。 “姑娘,我們出來了,你可以睜開眼看了?!?/br> 魏元音把帕子摘下來,就見到殷予站在一處桌案后頭,提著毛筆用心寫著什么。 他今天帶的面具如同地獄修羅一般可怖,可是認(rèn)真書寫的時候,依舊難掩周身的氣質(zhì)。想到他認(rèn)真的表情,魏元音微微捂住了亂跳的小心臟。 “真是不想便宜給別人啊?!彼馈?/br> 殷予書寫完畢,提起小錘第一個敲響了銅鑼。 “啊,居然被人搶先了?!眿汕蔚娜鰦陕晱牟贿h(yuǎn)處傳來,“兄長你笨了好多?!?/br> 魏元音向著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徐茵茵和徐清和也在,看樣子,似乎還沒將謎題和謎底撰寫完畢。 她沒有上前相認(rèn),收回視線,便見到肅王府的管家提了一盞如同紅蓮業(yè)火般的燈籠來,仔細(xì)一看,竟然是用紅寶打造的,將紅寶細(xì)細(xì)打磨光滑又薄如蟬翼,拼組成蓮花的模樣,中心擱著一柱散著蓮花清雅香氣的蠟燭。 這應(yīng)當(dāng)是魏元音見過既精致又用心的一盞花燈了。 她接過燈籠,抬起頭便看到殷予還站在桌案后頭看著她,目光灼灼,她快步走了上去。 可真到了他跟前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你……” “我……”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了口。 “姑娘請先說?!?/br> 魏元音鼓起勇氣把蓮花燈往前遞了遞:“我什么貢獻(xiàn)都沒有,就是湊個樂子,這盞花燈本來就該是你的,你拿著吧。” 殷予瞇了瞇眼睛:“無妨,既然是幫姑娘忙來報一燈之恩,東西自然還是姑娘的?!?/br> 魏元音看他手里,還提著之前塞給他的鯉魚燈籠,本就是惡作劇,如今見了卻有些羞赧。 “姑娘?!迸赃厒鱽硪粋€清澈悅耳的聲音,魏元音扭頭看去,卻是徐清和,他身后的少女正不停戳他后背,催他快說,他不得不開口,“姑娘這花燈既然要送人,不如在下拿東西和姑娘換,舍妹實在喜歡這盞燈籠的緊,希望姑娘能割讓?!?/br> 魏元音不由彎了眉眼。 殷予不肯要,給徐茵茵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再者,來討要的是徐清和,有著殷瑤那層面子,她還是要答應(yīng)的。 “素聞徐公子疼愛meimei,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猛地一聽,兄妹兩個都怔了下,覺得這聲音實在耳熟。 “既然令妹喜歡……”魏元音還沒有說完,燈籠柄上便多了一只手,也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從桌案后頭出來的,低頭看著她,目光沉沉。 “姑娘既然已經(jīng)開口將燈籠送給在下,又豈可再讓給別人?!彼挥煞终f地把蓮花燈拿在了自己手中。 魏元音頓時無語,這人怎么這么幼稚,竟然喜歡和別人搶。 她只好抱歉地看向徐清和兄妹兩個:“既然這位公子已經(jīng)接受了,那就是他的東西了,我不好做主?!?/br> 徐清和立刻朝殷予作揖:“這位公子,不知是否肯割愛?” “否?!币笥柚换亓怂粋€字。 魏元音不忍再看,順了順袖口的褶皺,拉過月白和露白同幾人告了辭,幾乎算是逃一般的離開。 殷予望著少女的背影,又回頭看向還意圖糾纏索要的徐清和,微微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他抬掌捏住面具的邊緣,微微挪開,讓徐清和將容貌看了個清楚。 徐清和滿臉驚愕,就連徐茵茵也瞬間變得束手無措。 也不過就是愣神了一瞬,正待行禮,便看到青年已經(jīng)大步離開,朝著魏元音走的方向去了。 永安街的盡頭便是象湖。 魏元音從琉璃迷宮的場地出來后已經(jīng)到了象湖的邊上,她兜著夜風(fēng)在湖邊走了走。 “殿下,奴婢去把馬車引過來,咱們回宮吧?!痹掳卓吹贸鑫涸暨€有些意猶未盡,但此時已經(jīng)是逛無可逛。 魏元音在湖邊瞅了瞅,指著一處有亮光的水廊畫舫:“你去吧,我?guī)е栋兹ツ沁呑咦??!?/br> 此時,象湖的湖面上已經(jīng)多多少少飄了些水燈,多數(shù)都是從她指的畫舫方向下來的。 有人出門為了跟著走一走,也有人就是為了聽些熱鬧的歌舞順便賞湖景,那些畫舫便是為這些貴人準(zhǔn)備的。月白見魏元音想要去的也不是什么危險地方,遂點頭應(yīng)了下來。 魏元音攏著身上的斗篷,表面是在看風(fēng)景,實際也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好像看到了殷予不同的一面,但這卻不是對她,而是對一個相對來說‘陌生’的姑娘。可她又覺得很正常,仿佛殷予就該有這樣的一面,臉上帶了面具,卻遮不住心。 不知不覺,她帶著露白走到了一處水上長廊,旁邊停著一艘巨大的畫舫,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小姐出來游玩,里面絲竹聲不絕于耳,想必很是熱鬧。 她抬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自己于這畫舫實在渺小,連甲板都看不到。再環(huán)顧四周,這樣的畫舫只有一座,想來真的是有錢人家才能包下的。 魏元音在湖邊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風(fēng)冷,往畫舫的方向靠了靠,以期能擋些風(fēng)。 忽然,就聽見甲板上有些動靜,似乎是有人走出來了。 “表姐,你不要再說了,出了正月我便要去出塵庵了?!?/br> 這個聲音……再搭上話里的內(nèi)容,應(yīng)當(dāng)是相寧王府那個廣平縣主,至于她的表姐,魏元音能想到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蘇碧。 心中頓時覺得晦氣到極點。 “殷念魚,你不要不識好歹,如今表姐這是要幫你翻身,你偏偏要裝作不知道!”四下無人,蘇碧似乎也懶得掩飾,開口就沒有給廣平縣主好氣。 “幫我?”廣平縣主似乎是被氣笑了,聲音微抬,“我名聲掃地的時候你去哪里了,我求你向母妃求情的時候你又去哪里了,現(xiàn)在來說幫我,表姐真是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作弄?!?/br> 嘖,聽起來這兩位可十足的不合啊。 袖口被拽了拽,魏元音回頭,就見露白一臉的不贊同,生怕兩人偷聽墻角一般的行為被發(fā)現(xiàn)。 她自己也懶得聽表姐妹兩個起內(nèi)訌,干脆轉(zhuǎn)了身,準(zhǔn)備再往外頭走走,換個地方去等著馬車來。 沒想到還沒多走幾步,就聽見蘇碧溫柔的說:“表妹,既然你都要去無塵庵了,不如就再幫表姐最后一次?!?/br> 魏元音心覺不對,下意識地回頭,就見到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影登在船頭,頗有些遺世獨立的意味。 廣平縣主下意識喊:“表姐,你要干什么?” 話音剛落,就見到蘇碧好似被風(fēng)吹動一般,背著魏元音的方向倒向湖面,緊隨著落水‘噗通’聲的是侍女們的尖叫聲。 “來人??!小姐掉湖里了!” “縣主把小姐推到湖里了!” 熙熙攘攘的聲音,接二連三的喊聲,無一不再向魏元音昭示,這次蘇碧要禍害的給換了人,成了原本幫她出頭的表妹。 一出戲變得格外好看。 接二連三的‘噗通’聲響起,還有著那些尖叫,魏元音居然能夠想象的到廣平縣主束手無措的樣子。畫舫上的人紛紛下來圍在湖邊,等著人把蘇碧救上來。 殷念魚就站在離她不愿的地方,站在人群后面,傻傻呆呆的看著湖面,似乎不太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蘇碧很快被救上來了,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地暈在眾人面前。 魏元音不能肯定對方是不是在裝暈,但是她知道,殷念魚這次要倒大霉了,先是得罪了自己,這次又被蘇碧誣陷,只怕即便去了出塵庵,這盛安也不會忘記她做過的事。 蘇碧還真是物盡其用。 如果真是裝的,魏元音還真是佩服,大冷天的就敢這么玩,幸好象湖是活水,不然這么折騰,腦袋非得讓冰磕出窟窿來。 果然,蘇碧的貼身侍女大哭著撲了上去:“姑娘,姑娘快醒醒啊,你怎么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問了出來。 那侍女亦是可憐兮兮,一邊抹眼淚,一邊做出幫蘇碧按出積水的動作。 “奴婢不知,縣主和姑娘說有體己話要談,讓奴婢們在里頭等著,結(jié)果等著等著就聽見縣主和姑娘吵了起來,姑娘一直沒有吭聲,然后就聽見落水聲,等奴婢出來的時候,甲板上只有縣主一個人了?!?/br> 這番話說得勉強(qiáng)算是巧妙,沒有直接說是殷念魚把人推了下去,卻處處都是這個意思。再加上之前嘈雜之間有人直接喊出了是她推的人,如此一番,她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殿下,馬車來了。”露白一眼就認(rèn)出了自己家的馬車,連忙輕聲喊了自家公主,卻見魏元音正看得高興。 殷念魚果然落了那侍女的套,捂著臉不住哭泣:“不是,不是我,是表姐自己……” “縣主說什么呢,這隆冬季節(jié)里誰會自己跳湖里?!?/br> “就是,早就聽聞廣平縣主之前差點傷了祁安公主,如今再看,果然是心思歹毒?!?/br> “還不如自我了斷算了,去什么出塵庵也是污染了佛門清凈地?!?/br> 魏元音聽著越來越惡毒的話皺起了眉頭,她扭頭讓露白先回馬車上,自己往前面走了幾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币竽铘~的表情倉皇無措,她不知道該如何洗清自己的清白,全世界都在圍攻她,恨不得她去死,可是她做什么了? 不知不覺,殷念魚已經(jīng)被逼到了湖邊,再向后退一步,等待她的就是萬丈深淵。 “我相信你?!?/br> 眾人回頭,入目的便是一個不起眼的少女,穿著翠綠色的衣裳,面上遮著面紗。 閑言碎語又響起來,大概都是在說這突然冒出來的少女是什么人,也敢多管閑事。 “姑娘,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嗎,就幫她說話,她可是得罪了祁安公主的人。” “哦?得罪了祁安公主很嚴(yán)重嗎?”魏元音走了上去,一把拉住殷念魚的手,防止她忽然掉下去,“乖,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