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劉嬤嬤舒了口氣。 外頭那些不止所謂的東西,竟然口口聲聲道:“這位與李家四姑娘,誰更勝一籌?” 姑娘是什么人? 怎能拿去與李四作比? 劉嬤嬤壓下心頭的不痛快,等道姑將食物送上來,她便立即動手伺候起了楊幺兒用食物。 這是楊幺兒頭一回吃到蟹膏。 她舔了舔唇,口中味道鮮美、微甜,一下子勾起了楊幺兒的饞蟲。 楊幺兒指了指桌上的蟹:“要匣子。” 劉嬤嬤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要裝了送進(jìn)宮去么?” 楊幺兒點(diǎn)頭,笨拙地抓起一只蟹腳,然后那只螃蟹就被她四仰八叉地拎了起來。 楊幺兒伸手?jǐn)?shù)了數(shù):“一,二,三,四……” “分兩只?!睏铉蹆赫馈?/br> 劉嬤嬤當(dāng)然不會去提醒她,宮中哪里會少了這樣的東西,但凡皇上想吃,什么樣的都吃得到。 劉嬤嬤點(diǎn)頭,慈和地看著楊幺兒道:“好,姑娘等著老奴,老奴這就命人去尋匣子來?!?/br> 楊幺兒點(diǎn)了下頭,才接著吃起來。 …… 文昌觀見了一位仙子似的人物,更有人拿她與李四作比,這消息悄悄發(fā)散開去,李妧卻是不知。 此時她坐在轎子里,撩起一點(diǎn)縫隙,朝外看去。 便見府中小廝與一中年男子爭執(zhí)不休。 只聽那男子高聲道:“你來多少次,我都是這樣講!你李家與我柳家乃姻親,柳家落敗,我們也不曾找過你李家索要錢財,妄圖攀附??蛇@親事是一早便定下的,怎么?如今想要反悔了?” 那男子冷笑一聲,絲毫不留臉面,道:“若是如此,當(dāng)年何不選鈞定侯府結(jié)親!不過是嫌棄鈞定侯的爵位由長子襲承,二子什么也得不到罷了……” 李妧聞言沉下了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可好哄了。 ☆、我愿助你 第三十六章 李妧招手將小廝叫了回來。 她垂眸看他,目光冷淡:“去同他說, 李家送錢來給他, 只為解柳家燃眉之急, 并非以此脅迫柳家退婚。” 小廝張了張嘴, 陷入為難。 “去。”李妧催促。 小廝不敢再作停頓, 忙轉(zhuǎn)身跑回去,一把揪住那中年男子, 怒聲道:“二老爺何故曲解我家主人的意思?我們連送兩日的銀錢, 只是為解你柳家燃眉之急罷了,并非為退婚!” 小廝這番倒打一耙,反倒叫那中年男子冷靜了下來。男子急急喘了兩口粗氣,狐疑地看著他,道:“并非為退婚?” “并非為退婚。” 男子漸漸斂了怒容, 隨即更笑出了聲, 他的眉尾高高挑起,帶著勝利后的得意, 他道:“……本該如此,你家四姑娘與我那侄兒早早定下了婚約, 從那一刻起, 她就該是我柳家的人了!不嫁我侄兒,她又能嫁誰?” 小廝繃緊了五官表情, 他的眼角耷拉著,嘴角卻高高咧起。 顯然極為不滿這柳家做派。 但那男子是一概不管的,他大笑道:“既然我那侄媳婦有心, 特地送了銀兩來供我柳家度日!待她與我侄兒成婚那日,我這個當(dāng)叔叔的,定然好生cao辦?!?/br> 說罷,男子大搖大擺進(jìn)了門,“嘭”地反手將門關(guān)上,竟是將小廝堵在了外頭。 男子輕聲哼著坊間歌謠,一邊往里走,嘴上一邊道:“當(dāng)我柳家人是傻子嗎?李家出了個太后,李老太爺領(lǐng)少師職,李家子孫將來都是要入仕為官的。我柳家已然窮途末路,拿些銀兩便想打發(fā)了去……哪有這樣輕松的道理?過去柳家發(fā)達(dá)時,李家倒是又一番嘴臉了……” 他別的本事沒有。 但他卻知道,若是李家姑娘真嫁進(jìn)了他們家,那日后李家便不可能棄柳家于不顧。 這一筆買賣,哪里抵得上長久的生意劃算呢?他還指著李家將來勢大,興許能再讓他那侄兒讀書考功名呢…… 這頭小廝回轉(zhuǎn)身,走到了李妧的身邊,焦灼道:“四姑娘,如今怎么辦?” “我早說過了,明面上來是不行的,父親偏不信。他柳家已陷絕境,見著救命稻草,哪里肯放手?”李妧抬手放下了窗?。骸盎馗??!?/br> 小廝訥訥應(yīng)聲,命仆從們抬起軟轎離去。 李妧坐在轎子里,眉頭緊蹙。 那柳老太爺,死便死罷,何不將他那個潑皮兒子一并帶走?偏留下這樣的大禍害!竟也不怕墮了柳家之名……也是,如今柳家又哪里還有名聲可言?若非與她李家有樁婚約,京中人早將柳家遺忘了。 李妧蜷起手指,又想起那日前往養(yǎng)心殿拜見新帝時…… 那靴子上繡的五爪金龍,仍在眼前舞動。 心底漸漸浮動起一絲焦灼。 這潑天富貴,怎么就叫一個傻兒得了呢? …… 轎子向前行去,行不久,突然停下了。 小廝輕扣轎窗,道:“四姑娘,前頭……前頭遇著鈞定侯府的二公子了?!?/br> 小廝聲音緊張,仿佛那鈞定侯府二公子,能夠一躍而下,撲進(jìn)轎子里頭來。 轎內(nèi)李妧一怔,打起了帷簾。 李家規(guī)矩嚴(yán),與那李天吉家全然是兩個極端,李妧少有出門的時候,沒成想到,一出門便撞上了蕭光和。 她皺了下眉,然后抬頭朝前方望去。 便見前方年輕的錦衣公子,打馬而來。 李妧已有許久不曾見過蕭光和。 蕭光和年紀(jì)小些的時候,曾經(jīng)扒過李家的墻,后頭因著種種緣故,李家與鈞定侯府再不來往。外頭都盛傳,是蕭光和心悅她,而她卻與旁人定了親。 李妧卻是不信的。 世上男子或有情,可又哪有真將那份情牢牢惦記在心頭的。 不過興許是先見了柳家人的丑惡貪婪,再瞧蕭光和,便覺這人也有三分氣質(zhì)了。 至少,蕭光和生得面如傅粉,好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待行近跟前,蕭光和原本舒緩的眉目,驟然收緊,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當(dāng)是誰?原是李家的四姑娘?” “蕭二公子?!崩願€淡淡出聲。 蕭光和攥緊手中韁繩,道:“我道今日為何一早便有喜鵲落在我窗外,原是因著李四姑娘出門來了,還湊巧與我撞上了……” 那小廝聽了這話,打了個激靈,擋在了李妧的轎門前,道:“二公子請先行罷。” 蕭光和輕嗤一聲,打馬從他們的轎子便行過。 李妧卻是突地從窗帷間伸出手去,揪住了蕭光和的衣擺,她仰頭看他,道:“慢行?!?/br> 短短兩個字,偏叫她說出不一樣的情愫來。 蕭光和扭過臉去,用極低的聲音道:“柳志此人游手好閑,柳開宏被奪功名后,也整日渾噩不知事……你若真不想嫁……我可助你?!?/br> 李妧低笑一聲,松開了他的衣擺。 蕭光和說完也不再作停留,他飛快地向前行去,漸漸與李妧的轎子拉開了距離。 李妧面帶笑容,吩咐轎夫:“走罷?!?/br> …… 楊幺兒吃了秋日宴,分外滿足,便又帶著劉嬤嬤等人,在山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權(quán)當(dāng)飯后消失了。 她還順手摘了些菊花。 劉嬤嬤見了,總覺得給皇上送菊花,一簇白一簇黃,好像哪里不太對。 她忙道:“不若送些別的?這外頭的花兒,到底是不及宮里的花兒?!?/br> 楊幺兒打量一番手頭的花草,點(diǎn)點(diǎn)頭,于是蹲下身去,用手指頭刨了個小土坑,又把花給種了回去。 劉嬤嬤看得哭笑不得,但也并未制止她的動作,只是等楊幺兒起身后,她便拿了帕子仔細(xì)給楊幺兒擦手。 待擦凈了手,楊幺兒便在山林間轉(zhuǎn)悠了一圈兒,撿了滿懷的枯葉,里頭還混著兩個松果。 楊幺兒抱著到了劉嬤嬤的跟前。 劉嬤嬤會意,點(diǎn)頭道:“這樣好,這樣好。” 管它枯枝敗葉呢,都好都好。 這會兒李家姑娘還陪在側(cè),孟家兄妹卻只剩下了孟泓。 孟萱聽聞越王也來了文昌觀,便向楊幺兒告了別,在楊幺兒這里,孟萱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她愛去哪里,楊幺兒都不關(guān)心,便讓她走了。 原先孟泓也為楊幺兒的外表所迷惑,當(dāng)這位新后并不似傳聞那樣,那帷帽之下應(yīng)當(dāng)是個翩翩人物,美貌而又不失聰穎,更勝李四。 可如今孟泓在旁邊瞧著,瞧得多了,慢慢他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 她行動舉止,如同稚子一般…… 原來傳聞是真。 不,也不算是真。 至少在傳聞之中,有人竭力丑化這位新后,幾乎將其說成是丑陋粗鄙又滿臉鼻涕眼淚,行動都極蠢笨的女人…… 可眼下,又哪里有與傳言切合之處呢? 換了個心思,再去瞧這位新后,孟泓反倒更覺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