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蕭弋微微一怔,又抬手輕輕劃過她的眼角。 她興許是察覺到了癢意, 便眨了眨眼,開合間,眸底泄出三兩點星光。 楊幺兒玩著玩著,便忘記了吃食了。 還是蓮桂壯著膽子敲了敲門,低聲道:“姑娘, 吃食該要涼了,姑娘還吃嗎?” 蕭弋轉(zhuǎn)頭朝門邊看去,問:“賓客都到了?” 蓮桂點頭道:“回皇上的話,剛剛都已經(jīng)到齊了,嬤嬤到前頭去瞧了?!?/br> 蕭弋淡淡道:“那便讓他們再多等上一會兒吧?!?/br> 蓮桂應(yīng)是。 蕭弋又道:“取了什么吃食來?端上來罷?” 蓮桂這才從小宮女手中接過食物,步履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囟肆松蟻怼?/br> 小宮女忙收拾了亂糟糟的桌案,好讓蓮桂將食物一一擺下。 倒也沒別的,只是三兩民間小吃,還有一壺花茶,冒著熱氣,這會兒喝上幾口下去,必然十分暖肚。 楊幺兒伸手拿了塊點心,塞到嘴邊剛咬了一口,她似是想起來,身邊還立著一個人,于是猶猶豫豫,她推了推點心:“皇上吃。” 蕭弋并不喜好這些點心,但別人送他跟前來的,與那些點心自是不同的。 于是他也極為賞臉,伸手捻了兩塊兒起來,嘗了嘗,桂花味兒的。 比較起宮里的,要更粗糙些,但倒也更甜些。 二人便有一口沒一口地,將托盤內(nèi)的食物吃了個干凈。 楊幺兒又哪里還記得什么納彩宴。 等她悄悄抬手,悶住到了嘴邊的那個飽嗝以后,蕭弋命人撤走了食盤,手中端著一杯熱茶。 熱氣升騰氤氳。 楊幺兒的面龐更顯得不諳世事,而又仙氣十足。 蕭弋挪開了目光,重新落于面前的那沓宣紙上,他問:“朕再教你幾個字如何?” “好。”這時候,楊幺兒總是多話一些的,應(yīng)答起來,聲音都是脆生生的,實在好聽得緊。 楊幺兒伸出手,攥著筆,乖乖等著蕭弋來握她的手。 但蕭弋卻沒動。 楊幺兒不由回頭去看他。 蕭弋這才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將她往上托了托:“起來?!?/br> 她的腰肢很是纖細,又極為柔軟,并不是只剩下骨頭那樣的纖瘦。蕭弋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楊幺兒察覺到了癢意,一下子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然后轉(zhuǎn)過身,雙眼緊緊盯住了蕭弋,她的眸光閃動,眼底微微泛紅,似是無措似是害羞…… 她總會用這雙眼去打動人。 蕭弋瞇了下眼,又抬起手,抹了抹楊幺兒的眼,將她眼底的淚光都抹去了。 然后他才接替楊幺兒,坐上了那把椅子。 他攥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過來。” 楊幺兒無措地被他帶著往前邁了一步。 “坐?!彼氖职丛诹怂募绨蛏?。 于是楊幺兒順著力道乖乖坐了下來,整個人就這么倚靠在了蕭弋的懷中。這是她前半生從未做過的動作,楊幺兒不由微微瞪大了眼,茫然地盯著桌案上的宣紙,臉頰泛著紅,眼底又泛起了水光,活像是被欺負偏還束手無策的小兔子。 蕭弋的手臂環(huán)過了她的身軀,他雖然年紀輕,身形也單薄,但個子卻是極為挺拔的,這會兒他能輕松環(huán)住楊幺兒,一只手包裹住楊幺兒的手。 但隨之不可避免的,蕭弋的身體緊緊貼上了她。 楊幺兒的腦子里剎那塞滿了各色的思緒,她理了半天也理不出個思緒,只能亂糟糟地想…… 藥香,真香呀。 皇上還是熱的。 像暖手的爐子一樣,靠著暖呼呼的。 會讓人的心上下晃呀晃,怎么也停不下來…… 在她感受到蕭弋身軀的溫熱時,蕭弋也嗅見了她身上的香氣,一股冷香味兒。甜而不膩,讓人忍不住想要埋首在她的脖頸間,貪婪地吸取。 但蕭弋到底只是低頭掃過了她的脖頸,目光在那雪白的頸子上來回流連了一番,他方才收起了自己的打量,湊在楊幺兒耳邊低聲道:“朕教你寫這個字,這個字念‘皇’?!?/br> 楊幺兒耳朵緋紅,像是花瓣尖兒上的那一點紅,奪目又誘人。 引得人想要咬上去,品一品她的味道。 這會兒,她的聲音低低的,鸚鵡學舌式地道:“皇。” 蕭弋帶動著她的手,在上頭留下了“皇”字。 隨后他的手又是一動,道: “這是皇上?!?/br> “這是皇后?!?/br> 楊幺兒盯著上頭認真看了一會兒,突地說:“不是下?” 蕭弋頓了頓,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還會思考了,懂得上對下?!?/br> 是夸她罷? 楊幺兒眨眨眼,便扭頭沖蕭弋笑了下。 只是兩人原本就挨得極近,楊幺兒一回頭,差點撞了蕭弋的鼻子。二人氣息靠近,糾纏,恍惚間竟生出他們極為親近的錯覺。 蕭弋伸手將楊幺兒的腦袋推了回去,他低聲道:“會寫了么?寫給朕瞧瞧?!?/br> 楊幺兒便乖乖提筆,自個兒開始寫。 有了先前寫過成百上千回的經(jīng)驗,這會兒寫起來竟是也有一分熟練了。她準確地抓住了字形的架構(gòu),做到字體大小一樣的同時,那些筆劃也流暢了許多。宣紙上倒是難得再見大團大團的墨跡了。 “真乖,真聰明?!笔掃穆暰€是冷的,但口吻卻如同哄孩子一般,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抬手撫了撫楊幺兒的頭發(fā)。 楊幺兒嘴角又微微抿了起來,她放下筆,便不動了。 蕭弋看了她一會兒,才好笑地問出聲:“怎么?又等著朕賞你?” 楊幺兒也不說話,只是伸出蔥段般的食指,點了點跟前的宣紙。 蕭弋的目光微微變了。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楊幺兒比起初到皇宮的時候,如今更放得開些了,她甚至似乎在慢慢開始自己的思考了……還懂得耍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小聰明了…… 因著眼界開闊?接觸的人多了起來? 形形色色的人,便就此打開了她心底的那道閥門。 按理說,這當是一樁好事,但蕭弋卻忍不住皺了下眉,眼底更帶著陰沉之色。 若是旁人的功勞……那有何意義? 蕭弋內(nèi)心有個極為隱.秘的念頭—— 他盼著她只能隨他而喜,她的一切都該是由他來教會。她會成為最貼他心意的人。只屬于他,僅屬于他。 見蕭弋遲遲不開口,楊幺兒便又重新拿起了筆,裝作剛才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似的,大抵是想著這樣便能蒙混過關(guān),皇上也就不會生氣了。 蕭弋卻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指。 楊幺兒忙回頭看他,見他神色不明,分不清喜怒,但眼底又像是籠著一層陰翳……楊幺兒便不敢開口了。她沖蕭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蕭弋復又按住了她的睫毛,讓她不能再眨眼。他低聲道:“去吧,你該出去了?!?/br> 門外的蓮桂聞聲,屈身進來:“姑娘,隨奴婢過去吧?!?/br> 楊幺兒愣愣地站起身,由蓮桂扶住了手腕。 “你生氣?”她沒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盯住了蕭弋的面龐,聲音柔軟地問,幾乎要軟到人的心里去。 蕭弋道:“你與旁人玩得好,朕自然生氣?!?/br> 他的眸光沉沉,叫人生畏。 其實一旁的蓮桂,都想不明白為何突然跳到這上面來了。 但楊幺兒不是常人,她不會覺得蕭弋驟然說這樣的話甚是奇怪。她只一個蘿卜一個坑地認真回答道:“沒有旁人?!?/br> 這小傻子就算開了些竅,但也不至于一下子連撒謊也學會了。 蕭弋原本有些不痛快的心情,頓時得到了平復。 但他嘴上仍舊道:“孟泓、蕭光和……這二人不是與你玩得好嗎?” 楊幺兒一派茫然:“……誰?” 蕭弋眉尾一挑:“不記得了?” 楊幺兒還傻傻盯著他:“?” 蕭弋哪里知道,若是他換個說辭,問楊幺兒,“那個總來給你送禮的云云”,楊幺兒定然是記得的。 蕭弋這會兒不怒反笑,口吻讓人分不清是喜是怒,他道:“你這小傻子,人家沖你獻殷勤,你卻連人家是誰都不記得……” 楊幺兒眨眨眼,眼底帶出了點點水光,似是對蕭弋喚她“小傻子”不高興了。 蕭弋還頭一回見她這樣表露情緒,便抬手掐了下她光滑的臉頰,道:“不是小傻子?!?/br> 他指著幺兒道:“幺兒,月窈,皇后。”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還有自己的小脾氣了……ㄟ( ▔, ▔ )ㄏ以后偷偷叫小傻子。 還記得嗎?上章幺兒分不清名字的區(qū)別。 幺兒說:“皇上,主子,蕭弋……” 小皇帝就教她:“幺兒,月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