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蓮桂伸手拂開了他。 小太監(jiān)知道今日完了…… 完了…… 而那廂,亭子中。 蕭正廷臉上溫和之色褪去,他盯著地上趴伏在腳邊的那個男子,道:“母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太后滿面的羞惱之色,她道:“哀家有什么法子呢?這又怎能怪哀家?” 蕭正廷正視她的雙眼,淡淡道:“那便該怪我了?” 太后不言語了。 “那傻兒來了,哀家不好露面,你快去攔下她?!碧蟠叽俚?。 到了這時,她還理直氣壯,兇惡逼人。 蕭正廷面上神色不變,只是心底暗暗道了一句,著實扶不起來了。 他站起身,緩緩走下了階梯。 而越是往下走,他那顆原本平靜,甚至是死寂的心,一點一點跳動得劇烈了起來。 他倒是再見她一面的。 只是到底不應(yīng)該在這樣的時候。 而楊幺兒等人也正在往這邊接近,一轉(zhuǎn)眼,兩邊便正正撞上了。 蕭正廷躬身行禮:“皇后娘娘?!?/br> 他說著還退了半步。 楊幺兒只掃了他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他哪怕是長著再好的皮囊,在她眼底也到底是不如蕭弋的,更不如地上那堆雪了。 蕭正廷被她這一眼掃過,卻覺得被掃過的地方都燒了起來。 他微微抬頭,終于敢直視她了。 她今日穿的是襖裙,胭脂朱色,在雪地里甚是明艷。她的黑發(fā)都攏在了帽子里,只一點頭發(fā)絲在耳畔飄動,不時親吻著她的面龐。 倒是讓人恨不能化作她的頭發(fā)絲。 “娘娘要進亭子?”蕭正廷問。 楊幺兒這才終于回應(yīng)了他一聲:“嗯?!?/br> 蕭正廷一顆心像是被慢慢攥緊,又被陡然松開。 他笑了笑,道:“娘娘是來玩兒雪的?這里的雪不夠厚,我知曉一處,那兒的雪,可以高高堆出好幾個雪人來玩?!?/br> 楊幺兒便也終于分了點目光給他:“哪里?” 蕭正廷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殿宇少有人去清掃,如今雪應(yīng)該堆得極高了?!?/br> 楊幺兒便順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那走吧?!睏铉蹆旱?。 她執(zhí)著的是雪,又并非是亭子,更并非是太后。 她也不想同太后見面說話的。 那個太后的目光叫人覺得難受。 蓮桂卻不由多看了一眼蕭正廷。 蕭正廷像是對這樣的目光全然未覺似的,他笑了下,道:“今日乍然得見皇后娘娘,便也親口道一聲,恭賀娘娘?!?/br> 他頓了下,又道:“沒兩日,恐怕異國使臣也要抵宮中來恭賀皇上與皇后娘娘大婚之喜了?!?/br> 楊幺兒茫然地盯著他。 那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蓮桂與蕭正廷對視了一眼, 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隨即她便也微微笑道:“娘娘若是想去,那咱們便過去吧?!?/br> 楊幺兒從來都是爽快的。 去則去,不去則不去。 于是她這會兒利落地點了頭, 便扭頭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眾人自然跟了上去。 只是等再路過那個小太監(jiān)的時候, 蓮桂沖那小太監(jiān)輕笑了一聲。 小太監(jiān)的腿當即便軟了。 他知曉, 今日雖然是過去了, 但以后指不準兒是要秋后算賬的。 俗話說,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這得罪了新后,后頭還能從皇上那里討得了好? 蓮桂等人擁簇著楊幺兒遠去。 蕭正廷便定定地站在那里,悄然攥緊了手。 他倒是想同她一并去的。 但他自然是不能去的。 越是走得近了, 他才越是想要更深地同她接觸,知曉她是什么樣的性情, 有什么樣的喜好。 蕭正廷慢慢斂起了目光, 轉(zhuǎn)身往亭子回去。 他與太后打交道的時候極多, 自幼時, 他便知曉太后是個什么性情了。 太后性情刻薄善妒,旁的本事沒有,下作手段卻是有一大堆的,令人防不勝防。今日若是蕭弋一并來,他自然不會攔她。但今日是她獨自前來,他便要考量太后的手段。 她是這樣不沾惹世事塵埃。 又怎能叫她見到那般情景呢? 蕭正廷邁入亭子中。 興許是方才太后已經(jīng)瞧見,皇后轉(zhuǎn)身移駕別處了, 她便又松了一口氣,端坐回之前的位置上。 那著侍衛(wèi)服的男子仍舊跪伏在地上,見蕭正廷踏進亭子來,侍衛(wèi)身子便抖了抖。 蕭正廷淡淡道:“母后,此人得處死?!?/br> 太后冷哼一聲,道:“什么時候要你來教哀家如何做事了?外頭的人,未必個個都如你這般了解哀家。他們自然便不會發(fā)覺何處不妥。如今你既見著了人,有功夫說這些風(fēng)涼話,倒不如為哀家好生看著他,這樣自然就不會出差錯……” 蕭正廷沒有再開口說話。 他抬眸盯住了太后。 素來溫和的面孔,籠上一層平靜之色后,瞧著便似乎生出了點點冷意,叫人覺得背脊發(fā)麻。 他打量著她的面容。到底年紀不大,當年容貌猶存三分,精細描繪過的眉眼底下,是掩不住的趾高氣昂。 若是殺了她…… 蕭弋便沒了制掣朝臣的依仗。 但她若死了,他同樣少了一道助力。太后雖蠢,但正因為蠢,方才正是那個好控制的人,能隨他心意而動作。 到底是有利有弊…… 罷了。 蕭正廷平靜地想,那便讓她服藥,長年累月之下,死不死便看她的造化了。 太后見他不說話了,只當他是生氣了。 她這才緩和了臉色,也緩和了口氣,屏退身邊宮人。 “越王,你與哀家素來親近,你當懂得哀家的心思……”說罷,太后竟是眼波一轉(zhuǎn),眼底傳遞出一分女兒家的哀怨來,她道:“深宮如何,你也是知曉的,哀家如今遭小皇帝欺壓,正氣悶得很,你叫哀家又怎么辦是好呢?” 她年紀方過四十,整日守在深宮。從前手握大權(quán),還要壓新帝一頭,自然滿心舒暢得意,一時間也顧不上別的??稍谟腊矊m困頓的這段日子,便叫她磨得脾性更壞了,也更想要隨心所欲了。 這時偏偏又見永安宮中的宮女,對越王多有愛慕之意,一想到越王乃是養(yǎng)在她的身邊,素來只同她親近。太后心下自然不快,這心思一轉(zhuǎn),便將主意打到了越王的頭上。 她甚至心道。 讓她也來做做那武則天! 蕭正廷突然低笑了一聲,面孔更顯俊美,他道:“……您高看我了,這樣的爛攤子,我怎么收拾得了呢?” 太后一滯,總覺得蕭正廷看上去哪里不太一樣了。 她皺了皺眉,但又說不出什么指摘的話。 她自是想要說服蕭正廷的,正是因為見他不肯,她方才刻意弄了個侍衛(wèi)出來,誰曉得不僅沒刺激到蕭正廷,反倒叫他變了副面孔。 蕭正廷躬身道:“辦法已經(jīng)說了,做不做便是您的事了。今日我已在宮中耽擱太久,不便再留,便改日再來向您請安了。” 說罷,蕭正廷就欲退走。 太后連忙出聲道:“且慢!今日皇后過來,也不知她都瞧見了什么,有沒有說什么胡話……” 蕭正廷淡淡道:“太后欲如何?” 太后輕笑了下,道:“哀家本也瞧不慣這傻兒,如今她又正得皇上的寵愛,眼瞧著皇上便身體轉(zhuǎn)好,都入朝親政了,正應(yīng)了欽天監(jiān)的卦象?,F(xiàn)下她又自個兒撞上來,倒不如……叫她從此永遠閉了口。豈不兩全其美的事?她一個傻兒,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還得謝謝哀家呢。這樣沒了,也不冤枉?!?/br> 蕭正廷從來都只有微笑或者大笑的時候。 但這會兒他卻難得嗤笑了一聲,嘲諷之意幾乎掩蓋不住,他道:“太后,您也說了,她正得皇上的寵愛?!?/br> 說罷,蕭正廷便一步步拾級而下,再不回頭應(yīng)付她。 太后沒聽明白他這句話。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