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她覺得哪里不對的那點猜測,終于成了現(xiàn)實。 她咬住牙,氣得一手打碎了茶杯。 “好……好一個越王!” 她養(yǎng)了他十幾年,如今方才知曉,養(yǎng)的哪里是一條狗! 原是一條豺狼! 他的手伸得可比她長多了! “哀家倒要看看,他這是何意?” 警告? 亦或是……他欲對永安宮動手? 太后氣得腦子都快燒糊了,偏偏這時候又聽人道:“太后娘娘,養(yǎng)心殿那邊來人了,還有……還有坤寧宮那邊也來人了……” 皇上與皇后一個沒來? 太后氣得又揮落了兩個茶杯下去,發(fā)出“啪”的脆響。 作者有話要說: 得了獅子,沒了魚。 小皇帝:扎心。 幺兒還想吃魚。 小皇帝:……更扎心。 ☆、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劉嬤嬤再三思量, 都沒有讓楊幺兒前往永安宮。 正如那宮人來報時所說, 這宮里死個人,可大可小的事。死人沒什么稀奇,但只怕死的這人背后有什么隱情。 太后的手段下作起來, 素來是不要臉不要皮的,劉嬤嬤又哪里舍得, 瞧著皇后娘娘這樣的, 去碰她這么個沒臉沒皮手段下作的呢?沾上零星半點的污跡, 都是要叫人心疼的。 “娘娘今個兒不去玩雪了嗎?” 劉嬤嬤一句話,便勾走了楊幺兒的注意。 她點了頭,道:“去?!?/br> 劉嬤嬤笑道:“養(yǎng)心殿外這會兒應(yīng)當積起厚厚的雪了,娘娘今日定能玩?zhèn)€痛快了?!?/br> 楊幺兒點頭, 眼底閃爍著零星的點點光華。 蓮桂、春紗服侍著她換了一身厚衣裳,又披上大氅, 然后便一塊兒朝著養(yǎng)心殿去了。 而此時養(yǎng)心殿外, 也的確堆砌起了厚厚一層雪, 積雪幾乎將養(yǎng)心殿四周都鋪上了, 走上去,便如同陷入了柔軟的雪白毯子里。 幾個大臣相扶到養(yǎng)心殿面圣時,還險些摔了跤。 “這養(yǎng)心殿內(nèi)外竟無宮人掃去積雪,宮中內(nèi)務(wù)素來由永安宮掌于手,卻連這等事都不曾上心!這,這都是何意?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 話說完,那大臣又摔了一跤, 正面朝下,吃了一嘴的雪。 “永安宮著實荒唐……” “宮中勿議……” “怎能不議?我等便應(yīng)當直言陳諫!” “永安宮身為皇上的母親,應(yīng)當有慈母的姿態(tài)。如今卻連這樣的小事,都懶于管理,致使養(yǎng)心殿上下積雪滿布……這讓皇上焉能面上有光?” “唉,只怕正是自那頭來的下馬威呢。皇上方才登基,永安宮便如此……實是欺人太甚也!” 幾個大臣一路說著,一路摔跤,等摔到西暖閣門外的時候,腿腳都不利索了,心底對永安宮的怨憤不滿也更是升到了頂點。 他們幾個與孔鳳成那等老狐貍又有不同。 他們都是朝中言官,有那聲名遠播的,也有兩個并不大出名的。今日前來,本就是為就程家之事,向新帝陳諫言??恐@時候表忠心,以博個好名聲。 這下見了滿處積雪,自然更是滿腹怨憤,恨不能立即寫書上奏斥責,再告知以滿朝大臣…… 他們不能直接罵皇帝的母親,于是便在進門痛斥了程家后,便拐彎兒罵上了李家。 李家如今因著與柳家的糾紛,聲名到底是有了損傷。眾人也就是此時方才知曉,李家的名聲倒也并非無懈可擊,若是尋跡而上,未必沒有推倒李家這棵大樹的可能。 誰不想做這個豪情萬丈,撕下李家真面目,來推倒李家的人呢? 從前是李家名盛,無人敢輕易動,怕一舉扳不倒東陵李家,反倒為自己惹來禍患。如今他們倒是不怕了。 等將李家罵了個痛快,這些人便也不多留了。 什么諫言皇上選秀納妃的話都顧不上說了。 他們急著回家陳書,一一錄下永安宮不端行為,再報到上頭,讓朝廷的幾位肱骨老臣,去做這個先鋒。 而太后此時,還且不知自個兒又背了一口黑鍋上身。 她胸口微微起伏著,難壓心頭的怒氣。 “皇上同皇后都不便前來?”她問。 這會兒她更氣的是蕭正廷,倒還盼著蕭弋過來了。 可誰知道,皇上皇后,誰都不給她臉面。永安宮出了事,他們連表面功夫都不做,絲毫沒有為永安宮擔憂的意思。 一個小太監(jiān)笑道:“太后娘娘,皇上身體不大好,您是知曉的。就怕過來沖了血氣,若是害得皇上又病一場,那個侍衛(wèi)就算是拖出來鞭尸,那也難抵罪責??!” 旁邊的宮女也笑著道:“今兒也著實不巧,永安宮的消息傳過去時,娘娘便到養(yǎng)心殿去侍奉皇上了。不過到底是放心不下太后娘娘這邊,便派了奴婢幾個前來,瞧一瞧是怎么回事,安一安太后娘娘的心?!?/br> 個個都是牙尖嘴利! 嘴巴里說得倒是漂亮! 太后一口血哽在了喉頭,心說,這哪兒安她的心呢? 這分明是讓她不得安心! “既然瞧過了,哀家這里倒也沒什么大礙,爾等便回去復(fù)命吧?!?/br> 小太監(jiān)卻沒動步子,他道:“這死了個侍衛(wèi),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皇上與太后貴體受不得這樣的驚。到底還是要先將人抓住了,奴婢再回去復(fù)命才好。” “這哪有眼下便能揪出結(jié)果的?”太后怒道。她氣得手指都微微顫抖了。先是蕭正廷,而后是蕭弋……她慢慢發(fā)覺,這永安宮似乎隱隱不受她的掌控了。一股寒意,釘在了她的背后。她怎能不顫抖? 她現(xiàn)在就想趕緊打發(fā)了這些人,然后關(guān)起門來,好好將永安宮內(nèi)的內(nèi)鬼,捉個干凈! 不然,她恐怕寢食都難安! 小太監(jiān)嘆了口氣,道:“敢問太后,尸首何在?是因何故而亡?” 太后又氣又急,腦子里更不知不覺籠上了一層恐懼,平日里她就全靠威勢來震懾人,這會兒小太監(jiān)不懼她威勢,開口又有條有理,太后一下子竟是失了方寸,勉勉強強才將人應(yīng)付過去。 等送走了養(yǎng)心殿與坤寧宮的人,太后背后已經(jīng)出了一層冷汗,更覺得精疲力竭,頭昏腦漲。 她轉(zhuǎn)頭問:“越王呢?” “越王抱恙,說是前日進宮碰上大雪,正巧染了風寒……不便進宮?!?/br> 太后冷笑一聲:“他倒好,做下事來,便躲著了。如今他都敢拿哀家的主意了!好,好,好!”她環(huán)視一圈兒殿內(nèi)眾人。如今永安宮的所有宮人、侍衛(wèi),都已經(jīng)在殿中了。 往日這般陣勢,太后只會覺得說不出的得意。 這些人都是她的耳目喉舌,向來聽她的話,連小皇帝也絲毫不畏懼。有了這個底子,太后自然也過得隨心所欲,想要責罰誰便責罰誰,想要扣下皇帝的什么東西,便能扣下。 可現(xiàn)如今,這些人只叫她覺得背后發(fā)寒……因為她一眼望過去,竟分不清誰是有二心的…… 這些個人在她的眼底,似乎都變得有了嫌疑。 太后捏著茶杯的手再度微微顫抖起來。 她厲聲道:“說!你們中誰是越王安插在宮中的眼線?” 一時間,殿中人皆面露惶色,誰都沒有開口。 “今日不說,來日若是讓哀家發(fā)現(xiàn)了,必然要扒皮拆骨!死無全尸!還要連累家人!”太后又是一聲厲喝。 “……”殿中卻依舊一片靜寂。 “你們不說,便以為哀家查不到了嗎?” 一個宮女當先跪了下來,她凄聲道:“奴婢對太后絕無二心。” 于是其他人也才跟著跪了一地,同聲說了這樣一句話:“奴婢對太后絕無二心?!?/br> 太后并不覺得感動,反而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她一直以來,順風順水。 那些個宮妃不及她受寵,她只消使些防不勝防的手段,便可輕易將她們除去。可眼下……她竟無從下手。 皇宮大半已經(jīng)都被小皇帝拿在手里了,她要想像從前一樣,隨意打殺宮人,再挑選換上更忠心的宮人,是極難做到了。 如今這些人,便是她從前依仗的底子。眼下又如何下手? 太后覺得喉頭疼得厲害。 腦子也暈得厲害。 她感覺到了極濃重的惶恐。 越王……他待如何? 蕭正廷說是養(yǎng)病,便當真在府中養(yǎng)病,閉門不出。 他倚靠在床榻邊,手里捏著一本書。但他沒有看書,他緩緩?fù)鲁鲆豢跉?,竟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暢痛快。 他私底下做了再多的事,都是從不會放到明面上來的。 可那也代表著,他要一直裝下去,旁人的輕視羞辱,都要吞進去。 方到如今…… 到底是不愿再忍了。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