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還想回來當(dāng)老師，可以讓楊正國帶你去找他，他們是戰(zhàn)友，關(guān)系很好，能幫你打點打點。”江連雪說著說著又沒了興趣，微微嘆了氣，“算了，我看你是不會再到這小村頭來了?！?/br>
    溫以寧笑了笑，還是把名片工工整整的收進了錢包里，調(diào)侃著說：“江連雪女士，你這一段時間對我的關(guān)心比過去二十七年都要多啊。”

    江連雪彎了彎嘴角，很淡。

    “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好少出去打牌了?！睖匾詫幵缙婀稚狭?，但最近事情一出接一出的，她也沒太放在心上。起身去收拾行李時，突然走到沙發(fā)后邊，雙手給江連雪揉了揉肩，好意勸著：“別成天想太多，你喜歡做什么都可以。家里的錢也夠你用了。還有，你的話我都記住了。放心，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br>
    說完，溫以寧就去臥室了。

    江連雪愣坐在原處，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方才被溫以寧揉過的地方，很軟，很燙，那種血脈相連的天然情感被催發(fā)得濃郁熱烈，江連雪轉(zhuǎn)過頭，往她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莫名的，眼眶發(fā)了熱。

    回上海前，唐其琛禮貌的跟江連雪道別，一車廂的禮物全卸了下來，把玄關(guān)占了半邊，江連雪甚至還在其中看到了一只她提過的鉑金包的包裝禮盒。

    唐其琛這人辦事體體面面，是很招長輩喜歡的，一席話說得恭恭敬敬，江連雪悅色拂面，知道他對溫以寧是真的有心。走前，她找了個理由將溫以寧支使開，唐其琛知道，她有話要交待。

    江連雪沒了平日的颯爽利落，神情溫和，甚至連稱呼都正式了，她說：“唐先生。”

    唐其琛從容的應(yīng)答：“伯母。”

    江連雪笑起來時眼紋上揚，嘴角也能看出細(xì)細(xì)紋路，大概是談到了溫以寧的緣故，在唐其琛聽來，聲音都變軟了很多，“以寧呢，其實吃了很多苦。我和她爸都不太管她們姐妹倆，這是我的失職吧，但她很乖，竟然給我考了個那么好的大學(xué)?！闭f到這里，江連雪笑意更深了，“后來她畢業(yè)，工作，我都沒替她cao過心。這丫頭有時候很犟，但我明白，她不犟一點，就活不出現(xiàn)在的樣子?！?/br>
    唐其琛說：“以寧很好?！?/br>
    江連雪低了低頭，再抬眸時，神情分明是寄含托付之心了?！疤葡壬?，以后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請你多包容，姑娘家難免有做得不好的時候，但不是她不懂事兒，是很多很多東西我并沒有教會她。她第一次來月事的時候，我都沒有注意過，還是她自己把存錢罐打爛，拿著一把硬幣零錢去買的衛(wèi)生棉?！?/br>
    江連雪聲音都哽咽了，寥寥數(shù)語再說起，是幡然醒悟，是后悔莫及。缺失過的責(zé)任在日后的歲月里，都會化作綿綿細(xì)針，扎出的全是遺憾悔意。

    唐其琛坦然如常，包容著江連雪的一時失態(tài)，他整個氣質(zhì)就很能震住場面，鄭重其事時，更顯得一諾千金，他誠懇道：“伯母，我會照顧好以寧，您放心?！?/br>
    江連雪把眼淚忍回去，幾秒的平復(fù)，又變回了瀟灑恣意的模樣。

    溫以寧買了三瓶水走過來，遞了一瓶給江連雪。

    江連雪發(fā)飆道：“你毛病啊，我走十分鐘就到家了，浪費錢是不是?！?/br>
    “兩塊錢浪費什么啊，你不喝就倒掉！”溫以寧也氣暈了，“下次再給你買東西我就是豬。”

    江連雪冷聲一笑，“滾蛋吧你！”然后撥了撥頭發(fā)，揚著下巴就走了。

    江連雪的背影清減消瘦，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條裙子似乎都大了半號，溫以寧心頭忽然升起一種很撓神的感覺，就這么幾秒，壓著呼吸都有點悶。

    她下意識的開口：“媽！”

    江連雪腳步漸慢，但依然沒回頭。

    溫以寧大聲說：“好好吃飯，別減肥！”

    ——

    回到上海，唐其琛在湯臣一品的那套公寓已經(jīng)收拾一新，老余把他的衣服電腦都從老宅送了過來。四點多，唐其琛沒再去公司，他主臥的衣柜空出一半，然后把溫以寧的衣服都掛著了。

    左邊是他的襯衫，從深到淺的排列，每一件都熨得工工整整，再往右是他的領(lǐng)帶，一個長方形的絲絨盒裝著，又分成幾十個小格子，什么式樣的領(lǐng)帶都有。溫以寧看了半天，唐其琛就從后面摟住她，低聲問：“喜歡？”

    溫以寧笑意微彎，“嗯，你打領(lǐng)帶很好看?！?/br>
    唐其琛雙手扣著她的腰，咬了咬她的耳垂，“那晚上用來綁你，更好看?！?/br>
    溫以寧赤著臉推了他一把，“討厭！”

    唐其琛眼角彎出一個小勾，怎么看都不太正經(jīng)。

    晚些時候，柯禮過來匯報工作，看到溫以寧時笑得很開心，“以寧，好久不見?！?/br>
    溫以寧說：“來的正好，一塊吃晚飯吧。”

    柯禮沒當(dāng)即答應(yīng)，而是看了眼老板。

    唐其琛說：“吃吧。”

    他才欣然，“那就辛苦你了以寧。”

    兩人就在客廳談事，柯禮這次帶的文件多了一些，三月見了底，一個季度又過去了。各種財務(wù)報表都得讓唐其琛過目，數(shù)據(jù)都是沒問題的，最重要的是二季度的一些項目計劃，唐其琛對這部分看得更仔細(xì)，他沒開電腦，就用筆在紙上刪減修改。他和柯禮之間的工作默契太足了，不用長篇大論，有時候就一條線劃下來，或者圈個關(guān)鍵詞，柯禮就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

    “昨天的例會上，陳總和秦總為了銀行的那個案子起了爭執(zhí)，早上我見著秦總，那氣兒看來一時半會也消不了。唐耀就在年初的時候來參加過一次董事會，之后再沒有現(xiàn)身。他人在北京，聽說是對一個航天飛行的項目感興趣。”柯禮事無巨細(xì)地匯報，公司的人事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唐其琛說：“老秦是老爺子的人，他那脾氣盡得真?zhèn)?。你知會陳總，就按著這個分寸和他抬，收拾不了的時候，老秦自然會來找我。”

    內(nèi)部洗牌，柯禮深諳其道。

    “至于唐耀?！碧破滂『鼍统聊似?，然后說：“去打聽他感興趣的那個項目情況?！?/br>
    柯禮一一應(yīng)著。

    不多時，溫以寧把煲好的湯端上桌，響亮的一聲：“唐其琛，吃飯！”

    柯禮被這稱呼驚了一跳，直呼其名擱老板這也是很少見的。他又留意了番唐其琛的表情，然后低頭笑了笑。

    唐其琛睨他一眼，“有事？”

    柯禮不敢，只含蓄的說了聲：“唐總，恭喜?！?/br>
    菜很素雅，基本是按著唐其琛的口味來的，但桌上多了兩道川菜，溫以寧擺著筷子，對柯禮眨眨眼，“禮哥，咱們是能吃辣的?！?/br>
    那句“哥”和“咱們”實在刺耳，唐其琛坐下后，很淡的一句，“柯禮不吃辣?！?/br>
    溫以寧不滿道：“哪有，我們明明一起去川菜館吃過飯?！?/br>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出口，唐其琛的神色更寡淡了，他重復(fù)一遍，“柯禮不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