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聚將魚吃了大半，林海棠還在挑魚身上的刺，神情小心翼翼的，說不上優(yōu)雅，反正吃魚像在要她命似的。

    程聚停了筷子，問她，“不喜歡吃魚嗎？”

    林海棠抬頭，吐出一根魚刺，“喜歡吃，就是小時候看了一篇報道，說一個男的喉嚨卡了魚刺，去醫(yī)院取的時候，已經(jīng)穿破了血管，一根魚刺就把他帶到天堂去報道了?！?/br>
    這篇報道給她心里種植了陰影，從此以后，一旦吃魚，她細(xì)嚼慢咽，速度很慢。

    惜命。

    飯桌上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林海棠一抬頭，兩人腮幫子鼓動，一臉沉思，味同嚼蠟，程聚扒著魚頭，嚼著魚眼珠，看她，一本正經(jīng)，“是挺嚇人的。”

    程聚將沒刺的那部分刮下來，送到林海棠碗里，林海棠盤里的沒解決完，又把魚rou還了回去，一推一還，余慶生眼都直了，“你倆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呢?！?/br>
    余慶生捧著盤，目光在兩人臉上轉(zhuǎn)呀轉(zhuǎn)，非要轉(zhuǎn)出一個名堂來，看到他想到的結(jié)果。

    程聚剜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踢他傷腿，余慶生叫了一聲，不怕死，“我說，你倆啥時候成的，搞得跟個地下。黨交頭似的，偷偷摸摸的?！?/br>
    林海棠和程聚視線相交，又快速移開。

    程聚把他盤子撤了，瞇眼看他，“嘚瑟，是吧?！?/br>
    余慶生撇嘴：“我說的實(shí)話，有好事就給我說，我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睖?zhǔn)備穿西裝打領(lǐng)帶當(dāng)伴郎吃宴席鬧洞房，

    林海棠嚼著酸菜：“別鬧，魚涼了?！背叹鄄挥勺灾鞯陌驯P放了回去。

    余慶生趕忙把盤護(hù)緊實(shí)了，伸筷子往盤里夾魚。

    程聚拿筷子打他手背，瞪他，“每人三條魚，你別超了。”

    余慶生笑，“行，我心里有數(shù)?！?/br>
    他心里樂，聚哥這次有人治了，那人還是海棠，意味著什么，秋天一到，要開花結(jié)果，春天一到，適合談戀愛。

    他一樂，就被魚刺卡住了喉嚨，捂住脖子咳嗽，一想到海棠說的那篇報道，臉都急青了。

    程聚幸災(zāi)樂禍的口氣：“叫你嘚瑟?！?/br>
    林海棠趕緊讓他轉(zhuǎn)三圈魚碗，她老家的土辦法。

    余慶生依言照做，程聚眉梢上揚(yáng)，“這能行嗎，迷信?！?/br>
    家里人被刺卡住了，都說轉(zhuǎn)三圈碗，林海棠小時候就被灌輸了這套，“反正我信。”

    程聚彎指敲著桌沿，笑一聲，“我信你。”

    那套迷信的沒起作用，余慶生坐在沙發(fā)上咳嗽，魚刺還卡在喉嚨，程聚洗好碗出來，林海棠托著腮幫子，一臉認(rèn)真，“要不我們?nèi)メt(yī)院，把它取出來。”

    程聚抽張紙，擦手上的水珠，“多大點(diǎn)事，一根魚刺真能要他命了?！?/br>
    林海棠想說要命，畢竟有先例擺在前頭。

    程聚往余慶生面前倒了一大杯白開水，“多喝水，把魚刺沖下去?！?/br>
    喝水是個方法，余慶生開始猛灌水，甭管膀胱受不受得住，只要想到那篇悲催的報道，他心里就不穩(wěn)。

    程聚把余慶生扶進(jìn)廁所解手，關(guān)上門后，程聚轉(zhuǎn)頭對林海棠說，“你瞧瞧，一個七尺男兒，被你拿一根魚刺嚇得屁滾尿流?！?/br>
    作者有話要說：

    父老鄉(xiāng)親們，久等了，等我忙過這一陣就好了。然后現(xiàn)在心血來潮，開兩個預(yù)收。晚安！

    第19章 白天

    余慶生很喪，頹廢的面孔如同憂郁小生，他關(guān)上房門，回屋去倒騰那根魚刺。

    外頭開始吹風(fēng)刮雨，天邊一團(tuán)黑云挾著雷霆之勢大殺四方，各家陽臺堆的雜物，重量輕的就飛上天遨游一圈，風(fēng)有多猛，它就能被風(fēng)托著飛多遠(yuǎn)，一個破爛的塑料口袋也能飛越整片棚戶區(qū)，飄到熱鬧的市中心，只不過落了地，難逃被扔進(jìn)垃圾桶兼并送往垃圾處理站的宿命。

    林海棠很喜歡程聚家的陽臺，能看見云端那頭高樓大廈綽綽的影子，不論雨天抑或晴天，她伸手能擁抱整片天，不像她那間出租屋，裝了防盜窗，藍(lán)色的頂棚將天空擋嚴(yán)實(shí)了。

    風(fēng)撲在面上，如同冰箱里的冷氣涌出來，冷風(fēng)夾著雨絲密密麻麻刺著肌膚，她一點(diǎn)也不覺得冷，想變成一個塑料口袋飛上天，又重重摔下。

    林海棠難得詩意一回，就被男人一嗓子打斷了。

    “林海棠，你他媽干嘛呢?！?/br>
    程聚好不容易把屋里亂飛的東西壓住了，轉(zhuǎn)頭看見女人纖弱的背影在風(fēng)中愈加突兀，黑云逼近，狂風(fēng)呼嘯，看起來，真要飄上天了，女人中邪似的，一動不動，他猛的喊了一嗓子，連名帶姓。

    林海棠回頭看他，嫣然一笑，綻放在暴風(fēng)雨里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特別耀眼。

    程聚一怔，上前把她拖進(jìn)客廳，關(guān)上門窗，擋住脫韁的風(fēng)雨。

    程聚用干帕子蒙住她濕發(fā)，揶揄她，“非要吹點(diǎn)風(fēng)去買藥，我看你挺愿意的?！?/br>
    林海棠盯著腳尖，頭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好幾次，她的鼻子撞在他堅(jiān)硬的胸膛，聞到男人衣服上清爽的薄荷味。

    林海棠：“我從小就沒怎么生過病，沒事?！鳖^頂?shù)膭幼骱鋈煌Ａ恕?/br>
    程聚屈膝，掀開一角帕子，像挑開心愛姑娘的蓋頭，對上林海棠濕漉漉的眼睛，睫毛沾了水，臉頰也是水，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美人魚，本來想罵人的，罵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到了嘴邊話就軟了下去。

    程聚撥開膩在她臉頰的濕發(fā)，準(zhǔn)確無誤的印上去，銜住她的唇，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聲啵就完事，林海棠好似被火舌灼了一下，舔舐到腳尖。

    程聚把帕子往下一拉，蓋住林海棠的臉，揉搓了幾下，林海棠像洗了一帕子水，纖維往鼻孔里涌，是她被占了便宜，但隱隱覺得這人是在害羞呢。

    程聚家里沒吹風(fēng)機(jī)，兩個大男人都糙，頭發(fā)順從自然干，擦了半天，林海棠頭發(fā)還是有點(diǎn)濕，程聚扳正她，瞅見她肩膀外套上泛光的水，“把外面這件衣服換了?！?/br>
    程聚進(jìn)房間給她找外套，林海棠不小心瞄見他的耳根紅得滴血。

    真tm稀奇?。?！

    林海棠跟著他進(jìn)了房間，屋里的窗簾被風(fēng)挑逗著溜墻外，那束蒼白的天光漸漸黯淡，狂風(fēng)暴雨沒停歇，窗欞晃動，老樓在喘息。

    房間是水泥地，床頭柜的煙灰缸，掉了半邊門的衣柜，跟她第一次在這過夜的時候一樣的布置。

    程聚把窗簾拽回來，關(guān)上窗子，一陣穿堂風(fēng)噼里啪啦的席卷屋里的物件，帶著最后一股直奔宿命的張狂勁兒，臥室的門嘭的一聲在林海棠背后關(guān)上了。

    動靜挺大，震得林海棠心臟咯噔一下。

    光源被擋在淋漓雨痕的窗戶外，屋子一下子變得黑漆漆的，程聚手中一松，窗簾一放，唯一的光源都被擋了結(jié)實(shí)。

    林海棠找到墻上的開關(guān)，連著按了幾下，燈沒亮，程聚走到床尾，高大的身影把那小方窗的光徹底遮完了，“別瞎按了，壞了半年了?！?/br>
    林海棠準(zhǔn)備打開門，結(jié)果扭了幾下把手，一聲脆響，門沒開，球形把手被她沒用多大力的情況下，生生的扭了下來。

    林海棠很尷尬，看著面前黑成碳渣子的男人，“我不是故意的?！?/br>
    屋里寂靜了幾秒，她也看不清他神色，程聚語氣微涼，“你可真行??！我小瞧你了。”

    門把手就剩了一截小鐵帽，程聚上前也擰，將門又推又拉，忙活了半天，壓根拉不開房門，氣壓一時很低。

    程聚顯然也妥協(xié)了，不想再費(fèi)勁，打開床頭的一簇小燈泡，昏暗黃實(shí)的光芒細(xì)細(xì)碎碎，林海棠不妥協(xié)，較著一股蠻勁，借著光，想將門把手原封不動的安回去，找了半天孔，硬是斗不上去。

    程聚搬開半邊斜垮的柜門，選了件厚實(shí)的羽絨服遞給她，“把你的外套脫下來，換了?！?/br>
    林海棠念念不舍的離開門把手，她里頭穿的毛衣，修身的，在暈黃的光照下，她的身體柔柔的，露出小蠻腰，鼓起胸前兩座小山丘。

    兩三步開外，程聚瞇眼看著她，只覺這光的熱度漸漸在融化他。

    男人的羽絨服確實(shí)厚，林海棠攏上，像極了冬天的北極熊，摸哪，哪哪都是鼓的。

    她穿上很滑稽，她看一眼程聚，男人嘴角勾笑，她認(rèn)為他是在取笑。

    林海棠坐在床沿，下巴揚(yáng)了揚(yáng)，“你想辦法把門打開?！?/br>
    程聚坐床頭，點(diǎn)燃一根煙，二人隔了一米的距離，“打不開?！?/br>
    林海棠雙手揣兜，取暖，“你學(xué)過開鎖的技術(shù)，這世間難道還有你打不開的門?！?/br>
    程聚看她一眼，一本正經(jīng)，“沒工具?！?/br>
    林海棠不信，“有技術(shù)就成?！?/br>
    程聚抿唇，淡笑一聲，“技術(shù)倒是有的，只不過沒用在開鎖上?！?/br>
    說實(shí)話，這男人開起車來，往低矮叢林駛，一半隱晦，一半留給你遐想，林海棠十指扣住床沿，心臟進(jìn)行加速運(yùn)動，想起上次在她家廚房里做的事，雖然沒進(jìn)行到最后關(guān)頭，踩了一腳剎車，但她也被帶進(jìn)了沼澤，她不得不承認(rèn)，她是陷進(jìn)去了，只露出半個腦袋正常呼吸。

    一安靜下來，誰也不開口說話了，林海棠坐立不安，扭著一股勁，閑著也是閑著，繼續(xù)上手搗騰把手，這門可不能一直關(guān)著。

    隔了半響，程聚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發(fā)涼的手背，打開了開關(guān)似的，觸電的感應(yīng)，從手到腳，打通了任督二脈。

    “海棠，睡個下午覺?！边@次是個低音炮，勾人。

    程聚半擁著她倒在床上時，床板咯吱一聲響。

    二人唇齒交纏，像缺水的魚，奪取對方口中的氧氣，游走，追逐，暴風(fēng)雨來臨，烏云在上空張牙舞爪，雷聲在耳邊轟炸，一聲聲清脆的雷鳴入耳，誰也沒聽見。

    程聚嫌羽絨服隔在中間像發(fā)脹的泡泡，拉鏈哧啦一聲，起伏的山巒在掌下顫抖。

    林海棠臉頰漲紅，大口的吸氧，然后胸前漫過一片潮水，她不受控制的在往下掉，差不多會掉進(jìn)深淵。

    她盯著天花板，脖頸上是程聚溫?zé)岬耐孪ⅲ嗉饷恳幌碌挠|碰，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程聚不輕不重的揉捏，林海棠眼前晃得厲害。

    寒風(fēng)激烈拍打一切有棱角的東西，拐著彎攀升旋轉(zhuǎn)，它激烈的磨平一切的阻礙，呼嘯著穿過巷弄，席卷每一處邊邊角角，勢必要嚴(yán)絲合縫。

    林海棠溺在水里，拼命擠出稀碎的話語，叫他，“程……聚?！?/br>
    程聚勾住她的腰，往下一扯，頭埋在她兩腿之間，

    一小股落單的風(fēng)打著旋兒經(jīng)過墻角剛抽芽的新苞，也要裹挾著雨絲硬擠進(jìn)去，順著根莖，鉆進(jìn)土壤里，強(qiáng)橫的滲進(jìn)它的根系，花苞得了滋潤，在那寂靜無人的地方緩緩綻放，美得艷人。

    她微微仰起頭，眼里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大片大片的花朵綻放，搖擺。

    她緊緊揪住床單，五指生疼，死死哀求，“輕……點(diǎn)……?！?/br>
    她出聲就是片嬌媚。

    林海棠咬著牙：“你……他……媽……幾輩子……沒……”

    花瓣留念那一陣野風(fēng)，隨它卷上云端。

    ……

    暴風(fēng)雨過后，搖落一地鮮嫩的花瓣。

    程聚身上冒了層汗液，古銅色的肌膚泛著冷硬的光澤，像夜間蓄勢待發(fā)的猛獸，抬頭看她。

    林海棠臉上透著泛紅的肌理，紅潤潤的，眸子亮晶晶的。

    他眼里的霧散完了，照進(jìn)一盞燈，澄澈的眸子坦蕩蕩，有星斗，草原，嘴角上揚(yáng)，痞笑，這是他最原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