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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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尋唉聲一嘆,“想得多也沒什么不好,阿尋以前總看不上想得多的人,覺得他們是庸人自擾,活得不夠爽利……” “大嫂,”郁黛語含抱歉。 “不過也幸好了,”楚尋忽然快樂起來,小阿尋若不作死,就沒她奪舍重生。她為了自己能活著感到無比的開心,她想她可真不是個好人?。?/br> 可是怎么辦呢? 誰不想活? 入了皇宮,楚尋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頭,腳步匆匆,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都被她丟下了。 郁黛在后面提醒了好幾聲,“大嫂,大嫂。”上前拉住她。 楚尋觸到她的手,只覺她小手冰冷,暗道:“郁黛大概是怕了?!睂⑺∈衷谡菩囊荒螅认榈母贤馄潘频?,“莫怕,凡事有大嫂頂著?!?/br> 郁黛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只覺心口熱乎乎的。 楚尋回身怒瞪太監(jiān),“你是想熱死你姑奶奶啊!” 她這一兇,太監(jiān)竟沒敢回嘴,步伐飛快,“細君請!” 小文莫名受到鼓舞,頓覺自己也身價飛漲,腳步都不似先前沉重了。 郁黛雖也覺解氣,可心里免不了惴惴不安,低低叫了聲,“嫂子?!?/br> 太監(jiān)將她姑嫂二人引到賢妃的宮殿,坐了半天冷板凳,楚尋不耐煩這些宮妃們整人都一個套路,反正不管什么劇情第一招都是不理不睬給下馬威。但她今天實是有要緊事,她盼了許久的乞巧節(jié),就這么沒個聲響的過去了,她該多糟心啊。 于是她一腳踹開宮殿大門,徑自走了出去。 宮婢們聽到動靜,紛紛圍了上來,“大膽!” 郁黛也是嚇了一跳,同小文一起忐忑不安的跟了出去。 楚尋心煩的毛躁,氣勢洶洶道:“你們家娘娘呢?召我進宮,又避而不見。欺負我寡#婦無人撐腰,家門不幸,帶著年幼的小姑子伶仃度日,嗚嗚……”回身將郁黛一抱,“爹啊,侯爺啊,你們死的早啊,怎么不帶上我一起!我好慘??!嗚嗚……” 片刻后,賢妃領(lǐng)著幾個貼身嬤嬤宮女,神色匆匆的趕了過來。 嬤嬤張口大罵,“哪家的喪門星,哭喪呢!” “本來就是哭喪啊!” 賢妃面上一抽,“放肆!你當這是什么地方?找死!” 楚尋將一直掙扎不止的郁黛往身后一塞,挑了眉梢,“那倒要看是誰將我召進宮來的!” “你!”賢妃面上精彩紛呈,半晌,“潑婦!” “娘娘謬贊!”楚尋擦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淚,幽幽道:“娘娘金尊玉貴,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怎知我做寡#婦的難處啊?!?/br> 難處?賢妃看了眼她過分妖艷的面容。做寡#婦你還打扮的如此招搖?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 賢妃下意識的又瞅了下自己素色的衣裳,忽然覺得自己更像是守寡的。 沒錯,她是在守寡,守活寡,年年歲歲朝朝! 她咬了一口牙,身后一名宮女上前,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賢妃勉強壓制住面上幾欲扭曲的表情,冷笑,“郁候細君,皇后娘娘有請!” 楚尋不知道的是,太后和皇后這對不對付的婆媳在簪花宴上又對上了,話趕話就提到了楚尋,太后自然要做樣子,感慨一番,小阿尋命苦?;屎笞钍且姴坏盟@副面上菩薩臉實則比誰都心硬的做派,自然要擠兌幾句出出氣。然后故意提了句,“賢妃娘娘因為四公主的事閉門思過,因為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便將郁候細君請去,當面賠禮道歉,又讓老四和郁黛倆孩子將誤會說清楚,重歸于好?!?/br> 這話瞬間引起了在場所有貴婦的注意,皇后再接再厲挑釁道:“郁家的大小姐姿容文才俱是上佳,不若一并請過來,若是能覓得佳婿也是大功德一件,母后,您看呢?” 太后的臉當時就有些不好看了,太后有個侄孫叫常子燁,是安陽侯小世子,長的俊俏風(fēng)#流,早些年還小的時候經(jīng)常被太后叫去宮里,養(yǎng)在膝下作樂,后來年歲漸長,來宮里的次數(shù)就少了許多。今年才參加過太學(xué)院的入學(xué)考試,若無萬一,再過半月就要在太學(xué)院正式讀書了。 常子燁今年才十六,與郁黛同齡,他有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喜歡郁黛。 而不巧的是,四公主也喜歡常子燁。 不過太后不喜歡沒有家族依仗的郁黛,也不喜歡飛揚跋扈的四公主,她心里更希望將靳炎緋和常子燁湊做一對,這倆個都是自己喜歡的孩子,她更樂見其成。 ** 嬤嬤領(lǐng)著楚尋和郁黛一路到了貴婦們聚集的灼華廳。 那姑嫂二人,一個艷得若春#色海棠,一個雅的若雨后荷花,迎面走來,原本還喧鬧不止竊竊私語的大廳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 在場很多貴婦都聽說楚尋回來了,但對于這樣的小角色她們是不怎么關(guān)注的,也就她們家的女孩兒們曾和小楚尋打過交道的,留心關(guān)注過幾分,但到底身份有礙,也沒機會見上一面,只約莫聽說一點,真真假假也難分辨。 可現(xiàn)在見此情形,無不屏住了呼吸。 當年楚夫人顏色之盛,在坐貴婦人們可都是記憶猶新的,如今這楚尋長成后,活脫脫遺傳了其母的傾城之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一些過往的不好回憶讓她們不自覺蹙了眉頭,第一反應(yīng)竟是暗自慶幸,幸好這簪花宴無需家里的老頭子出席! 第53章 簪花宴3 端坐于上首的太后, 亦是狠狠吃了一驚,雖然她之前見過楚尋倆次, 但那兩次楚尋都很有分寸,低眉順目,甚至還有點畏畏縮縮。再美的美人一旦氣質(zhì)萎靡, 都只剩流于表面的美,也就不顯得奪目了。 其實楚尋這長相, 高鼻深目,不是大晉人常見的柔和溫婉之美, 她的美麗很張揚鋒利,當她氣焰囂張跋扈時, 整個人都仿若發(fā)了光, 任誰都無法忽略她。 就像此時,她身穿細君華服,唇紅膚白, 一路昂首挺胸,快活的走過來。若是換做其他人作出這番神色,只會讓人覺得輕浮, 偏她只會讓人不自覺的沉迷在她的艷光之下。 皇后亦暗暗攥緊了拳頭, 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設(shè)得這一計了。 原本她只不過想惡心一下太后和輔親王妃, 拿楚尋姑嫂倆個當槍使, 順便替賢妃出口氣,換她個人情??蓻]想過會被人奪了自己的風(fēng)頭。 此次參加簪花宴,各家的嬌花姹紫嫣紅, 但那些都不一樣,畢竟都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屎笤贌o聊也不會跟小姑娘們爭奇斗艷。她只會在貴婦們中間找平衡感。而楚尋早就為人婦,是臣婦。在皇后看來,和她就是一個層次上的了。被她的艷光蓋下去,皇后想心平氣和都難。而這之前,她一直暗中比較的是輔親王妃。 太后偏疼大兒媳,薛皇后雖貴為國母,可總覺得被大嫂壓了一頭,心里暗暗跟她比較了一輩子。待字閨中時,徐府大小姐,嫻靜溫柔,才名遠播。她薛家大小姐生生就被她壓了一頭。后來嫁人,當時炙手可熱的大皇子就選了徐大小姐做妻,而她只能嫁給耳根子軟的令人發(fā)指的二皇子。本來爭儲,薛大小姐是一點不抱希望的。卻不知為何,異變突生,原本父慈子孝的圣祖大帝和大皇子反目,大皇子一直到大帝閉眼,都不肯繼承皇位。二皇子撿漏,登基為帝。原本薛大小姐可是狠狠得意過一把的,如今也是,人前人后,無不暢快得意。大嫂見了她還得行君臣禮! 但,這又怎樣?她那個皇帝丈夫又不知哪根筋不通了,一直琢磨著要將皇位還給大哥! 薛皇后當然不能忍,甚至還狠心做出了要是皇上真敢如此,她就逼他退位,讓太子繼位的打算。 可當她試探性的將皇上的打算告訴太子后,叫她差點吐血身亡的是,她那個傻兒子靳珩竟然滿心歡喜的說:“好?。√酶缈隙ū任視敾实?!讓他當好了!” 皇后不死心的想搶救一把,“自古成王敗寇,你是太子,要是你不當皇帝,遲早會被殺掉!” 靳珩眨巴著迷茫的眼睛,問,“為什么呀?我只要當個閑散王爺就好了,我又不要官職,不要兵權(quán),我只要開開心心的過我的日子就好了。堂兄為什么要殺我?” 皇后實在難以相信,眼前這個與她眉目有五分相似的少年竟然流著他們薛家的血! 他們薛家人可都是個個精于陰謀算計的!她已經(jīng)有一個大傻兒子了,為什么連小兒子也是個傻的! 哦,也難怪了,這天真的傻樣,十成十的遺傳了他的父親?。?/br> 當今圣上就是無條件的信任他的兄長,輔親王權(quán)勢滔天,大晉國六成以上的兵力都被他握在手里。要不是皇后擅于吹枕頭風(fēng),薛丞相又兢兢業(yè)業(yè)的搞小動作,從他手里分了些兵權(quán)下來,恐怕這整個大晉都要被他捏在掌心的。都這樣了,要擱一般的皇帝,怎么著也會生出“功高蓋主,夜不能寐”的心思。偏皇上不!他每天都活在一種“被兄長保護著很安心,我兄長天下第一”的奇妙氛圍里。 薛皇后老公不如輔親王妃,兒子也不如她的。 唯一叫她心內(nèi)暗爽的是,輔親王妃的女兒是個面有胎記的丑八怪。 可偏偏薛皇后沒有女兒! 所以,這么些年,薛皇后朝堂后宮陰謀算計完了,總還會分些心神給大嫂找點不痛快。 譬如,明明知道今年簪花宴的主旨就是為晉王選妃,各家的小姐們可都卯足了勁,無不想在簪花大比中拔得頭籌引得晉王注意。偏她故意將楚尋引來,人家都愛錦上添花,獨她要給這段錦繡摁一點老鼠屎?。氵@么形容楚尋,她答應(yīng)了嗎?摔?。?/br> 薛皇后恨不得楚尋見到靳燕霆失控,鬧出點亂子,她好看笑話呢! 不過,現(xiàn)在看來,笑話尚未看成,她先把自己氣成內(nèi)傷了。 上首的幾位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太后隨意問了幾句,就將楚尋打發(fā)到拐角處了。 上午來的時候還是大太陽,現(xiàn)在天氣轉(zhuǎn)陰,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天公作美,還真適合少年男女情情愛愛,你儂我儂。 簪花宴設(shè)在皇宮西南方的皇家園林,大片的綠油油草地,應(yīng)季的花兒擺放的錯落有致。 這一日,男男女女們都沒什么忌諱,玩在一處。為了方便貴女和貴公子們展示自己,各處都有專人設(shè)了擂臺。譬如,比琴棋書畫的,比馬術(shù)弓箭的甚至還有武藝打擂的。 所謂簪花,則是貴女們來之前都準備一方絹帕繡上自己的名字簪成一朵花,若是對哪位公子有好感,則托看管擂臺的中間人將絹花轉(zhuǎn)贈那位公子。 公子若是有意,便會接了那絹花。以絹花為信物,到了夜里,坐小船游落月湖。 游到半夜,彼此也算熟悉了,若是彼此有意,那分開后,雙方家長就可以開開心心的交換名帖,準備婚事了。 相對貴女們?yōu)榱祟櫲樏婀樟艘坏缽潈?,公子們則干脆多了,直接摘了鮮花,當面相贈,女孩子若是有意,就接了,回贈絹花。若是無意,為了不拂了公子的面子,也會將花接了,但也僅僅是接了而已。 今晚落月湖也會非常好看,湖岸掛滿了燈籠,到了夜里,湖岸星星點點,連成一條線,宛若星辰落玉湖。 湖岸邊也停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供相看中的男女登船夜聊。 楚尋由衷覺得這簪花宴真挺不錯的,至少男女婚嫁前還彼此接觸過,總比那些掀開蓋頭才知道自己嫁娶了什么樣的人要人性千百倍。 而灼華廳的貴婦們,則是為了不叫未婚男女們尷尬,特意避開了他們。這群婦人們雖然面上品著茶閑話家常,可外頭的事一直豎著耳朵關(guān)注著呢。 一會便跑來一個太監(jiān)報喜,“某某家小姐舞技超群,獲得滿堂彩,打擂成功,成為新的擂主!” “某某家小姐作了一首《歸思》,文采絕佳,暫居詩文社榜眼。 “某某家少爺劍術(shù)比拼拔得頭籌?!?/br> 諸如此類,每隔一炷香時間更新一次,若是名次出現(xiàn)變動,便過來通報一聲。四周繼而響起一聲聲的道喜之聲。那些孩子爭氣的無不面露喜色,家長長輩的驕傲之色掩都掩不住。 貴婦們雖然嘴上說著家長里短的話,實則無不暗中較勁,又留意著別人家出色的兒子女兒,要是自己實在滿意,便會悄悄托心腹婢女出去找到自家少爺或小姐暗中交代幾句,別錯過了好姻緣。 楚尋無聊的待了片刻,忽然轉(zhuǎn)頭,說:“郁黛,你也出去打個擂吧?” 郁黛眼觀鼻鼻觀心,儼然將自己當成了壁畫,聞言微微睜大了眼。 楚尋問,“你看人家的小孩兒多出息,當老母親的臉上多有光,你也去給我爭個臉。” 可這種臉能爭嗎?郁黛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嫂子且忍忍,熬過這段時間,放了我們出去就好了?!?/br> “郁黛?!?/br> “別惹事?!?/br> “郁黛,”皇后突然開了腔,笑得那叫一個意義深遠,“你一個小姑娘待在這多無趣啊,出去找小姐妹一起耍耍吧。” “是,”郁黛不敢違逆,恭順起身。 太后的目光若有似無的飄過皇后最后落在郁黛身上,與她一同落在她身上的還有常子燁的母親安陽侯家的大少奶奶。 常子燁的父親沒有等到老侯爺歸天繼承爵位,自己倒先因為一場意外撒手人寰,留下寡母照料小世子成人,幸而老侯爺身體還算健朗,只待小世子年滿二十行了弱冠禮,便讓孫子襲了爵位。 郁黛心里有數(shù),無需太后施壓,只是微微偏頭看了楚尋一眼,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大抵是她臨走之時那眼神太過一言難盡,楚尋竟莫名的生出一種作為家長牽腸掛肚的奇異感覺。 又在灼華廳干坐了會,太后便借口年歲大了,身子骨吃不消先離席了?;屎螽吘鼓贻p些,不喜沉悶的灼華廳,攜了眾貴婦一起去外頭納涼,說話兒。 皇家園林地方大,她們沒去干擾小輩,只在熙和園歇了腳,中間隔了片小竹林子,年輕男女的歡聲笑語清晰的如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