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在電視臺跑上跑下地跑了一天手續(xù), 蘇秋子還去她主持的新欄目組報了道。她要主持的欄目名叫《法制案件追蹤》, 是凌晨播放的法制紀錄片類的節(jié)目, 不怎么受重視,但人員配備挺齊全的。上次蘇秋子元宵節(jié)突然頂替蔡佳羽錄制宣傳片,還有曹亭平這個總制片對蘇秋子的態(tài)度, 大家能看得出蘇秋子在電視臺是有關(guān)系在的。節(jié)目組的人對蘇秋子挺友好, 蘇秋子也給幾個人送了些小禮品。 就這樣混了個熟絡,蘇秋子回到了主持人辦公室。 主持人辦公室里的人見她過來,都對她表示了歡迎。今天晚上主持人辦公室聚餐,給新主持人接風, 除了她以外, 陳銘也叫上了蔡佳羽。 蘇秋子剛坐下, 謝佳谷抱著玉米片遞過來給蘇秋子,蘇秋子拿了一片, 謝佳谷開始和她八卦。 “蔡佳羽也留下了, 曹亭平給她新開了一個職位, 和陳銘、柳清一起主持一檔綜藝節(jié)目。這節(jié)目原本是一男一女固定搭檔, 現(xiàn)在要多加一個女主持人, 柳清去找老曹了?!?/br> 柳清曾經(jīng)說過蔡佳羽會利用關(guān)系欺負到她頭上, 一開始只是為了挖苦蔡佳羽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讖。 這個節(jié)目是電視臺王牌綜藝節(jié)目,新一季開播,柳清還找了幾個娛樂圈的熟人過來給撐場面,但誰料突然多了一個女主持人。自己的努力給她人做了嫁衣,她哪里能咽的下這口氣。 但咽的下咽不下都得咽,柳清從曹亭平辦公室出來,臉色不太好看,在自己的位置上摔了包,暗諷了幾句后,就早退了。 蔡佳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仍然一副小白兔的樣子,柳清剛才那么剛,她顯然是嚇到了。眼圈都有點紅,但是她堅強地看著文件,準備著第一次的錄制。 蘇秋子想起何遇跟她說的,蔡佳羽能留下的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曹亭平還對她有意思,另外一種是她手里握了曹亭平的軟肋反殺。柳清是臺里的綜藝一姐,在臺里多年,根基深厚。曹亭平能分了她的奶酪給蔡佳羽,很有可能是第二種情況。她和曹亭平在一起,也并不是沒有成長。 中午的時候,蘇秋子和謝佳谷去了餐廳吃飯。吃到一半,蘇秋子接了房產(chǎn)中介的電話。餐廳有些吵,她去了樓道,剛開門進樓道,就聽到了兩個人小聲說話的聲音。 手機是震動,聲音不大,蘇秋子將電話按斷,仔細聽了一下,聽出來是曹亭平和蔡佳羽。曹亭平語氣明顯不善,蔡佳羽卻有些楚楚可憐。 他們應該在很低的樓層,蘇秋子聽不清楚他們具體說什么,也不想聽墻角。她打開樓道的門進去,撥了房產(chǎn)中介的電話。 曹亭平語氣確實不好,他站在樓道拐角,看著面前低著頭的女孩,心里一陣煩躁。今天柳清去找他,他差點就沒頂住壓力。柳清能在臺里坐到現(xiàn)在這個地位,也并不是沒有手腕和關(guān)系。他這次好歹給糊弄住了,但他心里沒底,總覺得眼前這個女孩還會提其他的什么要求。 “你想要的我已經(jīng)給你了,柳清我也幫你擺平了,我們兩不相欠,你把我的東西還我?!辈芡て锦久祭渎暤馈?/br> 蔡佳羽站在角落,她穿著蕾絲邊泡泡袖的t恤,還有一條粉色的小短裙,扎了一個魚尾辮在頸側(cè),皮膚白嫩,像是人畜無害的洋娃娃。七月份正是最熱的時候,她鼻頭上沁了些汗珠,有些可愛。 被曹亭平這樣對待,她手指攪弄到了一起,黑幽幽的眼睛里滿是楚楚可憐,她聲音發(fā)顫,對曹亭平道:“我不想離開你,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兩個月以前,曹亭平還吃她這一套,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能在從她的外表審視她的內(nèi)心。今年臺里兩個實習主持人,都他媽不簡單。一個關(guān)系硬,一個心機深。 “我們不可能,你也別拿著那個東西繼續(xù)威脅我。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我做完我該做的了,你也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只有這些,多了沒有?!辈芡て秸Z氣漸狠。 “工作上我不會要求你做什么了?!辈碳延鹛ь^看著他,眼睛里蓄著水光,她說:“可是我愛你啊,我不想離開你。” “你到底想怎么樣?”曹亭平壓低聲音怒道。 “我想你陪我上床?!辈碳延饑樀蒙s了一下,她軟聲說完,曹亭平明顯愣住了,蔡佳羽說:“一開始你也是利用實習生轉(zhuǎn)正的機會威脅我讓我跟你上床的,我現(xiàn)在拿著你想要的東西威脅你跟我上床,我們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蔡佳羽說完,安靜地看著曹亭平,突然溫柔地一笑。 七月炎熱的天氣,站在悶熱的樓道里,曹亭平看著她的笑,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蹙眉看著蔡佳羽,她在用他曾經(jīng)對待她的方式報復他,這個女孩太可怕了。 “該去吃飯了?!辈碳延鹩值拖铝祟^,她想了一會兒,靦腆地看著曹亭平,說:“今晚還是老地方,我等你?!?/br> 女孩說完,起身離開了樓道。樓道空蕩蕩,曹亭平眼中驚愕翻涌。 蘇秋子給房產(chǎn)中介回了電話,她最近在看房,準備在電視臺附近買一套七八十平米的單身公寓。電視臺在老城區(qū),附近沒有新開發(fā)的商業(yè)住房,她就找了房產(chǎn)中介,準備買套二手毛坯。 這家中介很靠譜,兩天的功夫給她找了四五套,蘇秋子簡單篩選一下,定了三套,中介同意,約了房東周六的時候一起去看房。 和中介打完電話后,蘇秋子就把這件事情和何遇說了。國內(nèi)和基督城有五個小時的時差,現(xiàn)在基督城那里差不多已經(jīng)傍晚六點多。蘇秋子怕打擾何遇工作,給他發(fā)的微信。 蘇秋子回國以后,和何遇聯(lián)系基本都是靠微信。何遇平日工作,基本都是電話短信和郵件交流,很少用這種聊天工具。蘇秋子離開基督城后,他下載了軟件,注冊了賬戶與她聊天。他的微信上,只有她一個好友。 蘇秋子告訴他自己周六要去看房子的事情,還發(fā)了個開心的表情包。何遇也回了個表情包,問她是否需要有人陪著她一起去。 【何太太:不用,我自己先去看。要是覺得合適,再來找你幫忙。】 對于買房子,蘇秋子一竅不通。她先去看也就去看個眼緣,等最后確定的時候,是需要何遇派人幫她看一下的。ev建筑師事務所里的建筑師平日都是跟房子打交道,經(jīng)驗豐富,能給她給多建議和幫助。 何遇同意了。 房子的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蘇秋子又和何遇聊起來今天報道的事情。她很喜歡她的新欄目,欄目一周播三天,一周是一個案件,像看懸疑小說一樣,還挺有意思的。聊完了報道的事情之后,蘇秋子告訴何遇,蔡佳羽也留在了電視臺。 【何太太:曹制給她新開了一個職位,今天柳清去辦公室找曹制了,但結(jié)果沒變?!?/br> 【何先生:她的職業(yè)方向是娛樂主持人,和你的職業(yè)方向不同。兩人利益不沖突,未來不會產(chǎn)生矛盾,她不會對你如何。】 蘇秋子和何遇的想法一致,蔡佳羽是個心思很深的人,以前對付她是因為兩人利益沖突,共爭一個實習名額?,F(xiàn)在她們都留在了電視臺,而且她明顯是有關(guān)系留下的,蔡佳羽玲瓏心思,與其說不會對她怎么樣,倒不如說是不敢對她怎么樣。 想到這里,蘇秋子笑起來,她敲了幾個字發(fā)了過去。 【何太太:那要是她對我怎么樣呢?】 剛發(fā)過去一會兒,那邊回了消息過來。 【何先生:你老公不會答應的?!?/br> 蘇秋子站在樓道口的窗邊,望著外面湛藍的天空,心口像是抹了蜜糖,她笑得甜絲絲的,按著語音鍵,發(fā)了一條語音過去。 何氏集團在基督城有辦公大廈,新西蘭項目開啟后,這段時間何遇一直在這里辦公。辦公大廈隔著長而幽靜的街道能看得見不遠處的教堂廣場。 現(xiàn)在是傍晚六點,何遇剛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最近工作太忙,他休息的時間很少,在辦公室稍待片刻后,他還要去參加一場晚宴。 手機屏幕亮起,收到了一條微信語音。屏幕一亮,將手機墻紙也照亮了。墻紙上的女孩靠在他的懷里,笑得開心甜蜜。 何遇淡淡一笑,雙眸深沉,他點開了微信,播放了一下語音。手機里,女孩柔軟香甜的聲音響起,像是小貓勾著尾巴梢,一下撩過了他的心口。 “老公呀~”女孩叫道。 外面華燈初上,異國的街頭稍顯冷清,偶爾有電車經(jīng)過,格外有英倫風情。何遇坐在辦公椅上,隔著落地窗望著外面的街道。 他很想她。 報道第二天,蘇秋子就迎來了她的第一次錄制?;陫y做好發(fā)型,換了衣服后,蘇秋子進了演播室。 隨著朱檬一起錄制了一年的財經(jīng)新聞,蘇秋子對演播室并不陌生,但第一次錄制,她還是稍顯緊張。 《法治案件追蹤》這個節(jié)目不大,蘇秋子錄制的時候只有兩個人陪著她。一個是編輯許思汝,一個是后期制作李法。兩人性格都不錯,年紀也比蘇秋子大,對她是鼓勵居多。第一次錄制,并沒有那么順利,但蘇秋子很快調(diào)節(jié)過來。 錄制完成后,蘇秋子去了導播室,李法正在制作視頻,許思汝則在對稿。 《法治案件追蹤》也算是新節(jié)目,從去年開始錄播,在凌晨播出。節(jié)目組除了許思汝和李法,還有一個記者,常年在各地公安局出差,挖掘新案件。記者整理了影像資料和文字資料后,給許思汝整合,最后蘇秋子念稿錄制,李法制作后播出。 在許思汝和李法對稿的時候,蘇秋子拿了一份稿件過來看。許思汝看到后,和她說:“這是下個月的稿件,我還沒整理好?!?/br> 許思汝今年二十五六歲,短發(fā),身材嬌小瘦削,但長了一張高冷高個臉。蘇秋子和她是第二次見面,不算多熟絡。 李法笑起來,對許思汝說:“人家就是看看?!?/br> 說完,李法和蘇秋子一笑,說:“她就是看著有些兇,其實面冷心熱,不太會說話,你不要介意。” 相比許思汝,李法就熱情得多,他長相不算帥氣,但很順眼,小麥色皮膚,寸頭,年約二十六七,挺陽光的一個男人。 其實李法不說,蘇秋子也不在意。她知道許思汝面冷心熱,今天早上她來電視臺大廈趕電梯,差點沒趕上,是許思汝給她開的電梯門。 許思汝沒說什么,蘇秋子將稿件放下了。她之所以看那份稿件,是因為她剛剛在上面掃到了“車禍”兩個字。 她母親也是車禍去世,鬼使神差間,她就將稿子拿了過來。 轉(zhuǎn)正之后,蘇秋子只需要錄制三天,其他時間很清閑。很快,周六到了,蘇秋子約了中介去看房。這個中介很熱情,上午的時候和蘇秋子把她定下的三套看完。蘇秋子都不怎么滿意,后來中介帶著蘇秋子去了中介的辦公室,讓她在電腦上看房源。 蘇秋子在電視臺附近的小區(qū)找了一圈,定了兩家?,F(xiàn)在是七月中旬,太陽毒辣,等下午溫度稍降后,中介又帶著她去看她定下的那兩家。 她看的那兩家在一個小區(qū)的不同單元,這小區(qū)還算新,主要戶型就是單身公寓。蘇秋子開車進了小區(qū),和中介進了單元等房東。 相比上午看的小區(qū),蘇秋子對這個小區(qū)印象不錯。小區(qū)已經(jīng)交房五年,綠化也起來了,郁郁蔥蔥的像花園。而樓房的大廳里,衛(wèi)生收拾得也很干凈,地方雖然小些,但挺別致的。 “抱歉抱歉,久等了。”樓道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她穿著連衣裙,邊道歉邊打開大廳門走了進來。 蘇秋子原本正和中介聊天,聽到房東的聲音后,笑著看了過去。待看清來人時,她臉上的笑容一頓。 而邱茜茜也看到了她,她似乎一時間沒有認出來,視線落在蘇秋子身上,問道:“你是蘇秋子嗎?” 大廳里空調(diào)吹著冷風,蘇秋子又笑了起來,她點了點頭說:“是。” 中介一聽,意味不明地問道:“你們兩人認識啊?” 邱茜茜看著蘇秋子,應了一聲,笑著說:“嗯,我們高中同學。” 說完,電梯到了,幾個人進了電梯,去看房子。 “我是要結(jié)婚了,所以想把這套單身公寓賣掉,買套大的?!鼻褴畿缯f道,她說完看了一眼蘇秋子說:“你買了是自己住的嗎?” “不算是?!碧K秋子笑著回答道,“我和我老公住在一起。” 邱茜茜應了一聲,猶豫著問道:“你都結(jié)婚了啊?是大學同學嗎?” “不是,是家里安排的?!碧K秋子笑著回答。 “哦,門當戶對,那挺好的?!鼻褴畿缛粲兴嫉卣f完,對她道:“你是在電視臺工作吧,元宵節(jié)那會兒我看過你的宣傳片。我在刑警隊工作,對了,前段時間有個老同學從僑城調(diào)來了夏城,就在我們局里……” 蘇秋子眸光一緊。 電梯門開,旁邊中介適時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出了電梯門后,三個人的話題轉(zhuǎn)到了房子的物業(yè)、綠化、交通等問題上。 這套房子十分符合蘇秋子的要求,但蘇秋子沒要,看過房子后,就和邱茜茜告別離開了。其實蘇秋子不要,中介也挺開心的。賣房子最忌諱遇到買賣雙方是熟人,因為他們很有可能會越過中介交易,這樣中介的辛苦付出就白費了。 “那我們?nèi)タ纯戳硗庖惶装?。”和房東告別后,中介對蘇秋子笑著說。 兩人站在大廳里,空調(diào)直吹,并不熱,但女孩像是中暑了一樣,臉色有些難看。她搖了搖頭,說:“這個小區(qū)的房子我不買了,以后再找,離著這個小區(qū)遠一些吧?!?/br>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中介不會過問客戶**,點頭同意后,看著蘇秋子出了大廳,上了她那輛小polo,開車走了。 蘇秋子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五點了,她回到家洗了個澡,就躺在了床上。今天奔波了一天,她有些頭暈腦脹的,躺在床上不久,她就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像是浸泡在了海底,周圍漆黑骯臟的海水擠壓著她,她睜著眼睛望著海面上空懸掛著的冷月,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想要逃脫出去。但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她絕望地喊著,水并不能傳遞聲音,而她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句。 “讓你也嘗嘗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滋味?!?/br> 蘇秋子從夢中醒了過來,天色仍然漆黑,她大口呼吸著,冷汗浸濕了她全身,讓她像是剛從海水中逃脫出來一樣。 腦海中嗡嗡作響,蘇秋子靠在床上,抬手摸了摸眼角,冰涼濕潤。 她沒去管,拿了手機過來,給何遇撥了國際長途。電話那端,男人很快接了電話,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溫和。 “喂?” 心跳敲擊著胸腔,蘇秋子沉浸在黑夜中,她聲音發(fā)緊,叫了一聲:“老公。” 基督城現(xiàn)在是早上九點,國內(nèi)時間是凌晨四點,蘇秋子這個時間點打過電話來,本就奇怪。而聽到她的聲音,何遇語氣一頓,修長的手指敲了一下會議室的辦公桌。聲音響起,正在做報告的顧虞停頓下來。何遇從會議室起身,留下一堆正在開會的工作人員,出了門。 “做噩夢了?”何遇站在走廊盡頭,隔著玻璃窗望著冰冷的街道,柔聲問道。 耳邊是何遇溫柔的聲音,蘇秋子茫然半晌,她好像徹底醒了過來。事情像是一個輪回,她和何遇在一起后,好像又回到了天堂。 而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又會墜入地獄。 “嗯。”她應了一聲,嗓音瑟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平復著她的呼吸,輕聲說了一句:“老公,我想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