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他不會改變想法。

    可林彤聽著，心里卻有淡淡的不安。

    如果他真的那么堅定自己的內(nèi)心，又何必要說給她聽呢？明面上是解釋給她的，可實際上，怕是他在堅定自己的信心吧！

    徐振華這邊剛離開沒多久，林彤就接到了老家來的電報，說是家里有急事，讓徐振華回去一趟。

    林彤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把電報揉成一團，扔進了灶坑里。

    徐曉婉有些擔心的問：“不跟振華說能行嗎？萬一真是家里有急事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生的軍人

    林彤心里憋著一股火，這些人總是這樣，有事缺錢的時候就想到振華了，平時根本不把他當成自家的兒子……

    想到這兒，她慢慢皺起眉，想到徐鳳芝的身份，她拉了母親問她之前徐家發(fā)生的事，“……小念的奶奶真的說她是徐鳳芝的親媽？那徐鳳芝的爸呢？之前沒聽說過老太太是再嫁的啊？”

    徐曉婉哪知道啊，她捋著頭發(fā)想著當時村子里傳出來的流言，“具體的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我就聽你二哥回來學(xué)，說是徐鳳芝回去顯擺去了，還說她是徐家的養(yǎng)女，徐家對她不好，她也不計較了之類的，可能是她說話不好聽，話里話外的是徐家對她不好，想拿她換糧食，不厚道之類的，把你婆婆給惹急眼了……”

    徐曉婉回憶著當時兒子跟她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吵著吵著都說了些啥，正好有人去串門，在門外就聽到了他們的吵架聲，說是老太太當時就說了，早知道她這么不是玩意，在她肚子里時就把她打掉，或者她生下來時溺廁所里淹死，要不就應(yīng)該給她扔后山喂狼，反正就沒好話，還說她是老太太肚子里爬也來的，就是找到她親爸，也別以為攀了高枝，她媽可不是別人，就是她現(xiàn)在隔應(yīng)的這個人……”

    徐曉婉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搖著頭道：“后來村子里的老人出面證實說，你婆婆和你公公是在外面成的親，后來帶著小念他大姑回來的，當時她肚子里還懷著振華。你公公離村好多年了，你公公跟村子里的老人說，這孩子是他們在外面成親以后生的……”

    林彤默默聽著，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流言里有沒有說過振華？”

    徐曉婉搖了搖頭道：“沒有?！彼f著嘆息一聲，“看來，你公公幫著你婆婆隱瞞了她的身世，只是，不知道她大姑和你婆婆，誰說的才是真的？”

    徐鳳芝說她的親生母親已經(jīng)沒了，這是王老爺子親自確認的。

    可徐老太太卻說，她是徐鳳芝的親媽，當初她成親沒幾天男人就被抓了壯丁，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孩子兩歲時，同村有人回來說是看到她男人死了，她后來就改嫁給了徐老爺子……

    這些爛事，林彤并不想知道真相，她只是煩家里總是把他們當傻瓜，這回來電報，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想想就讓人心氣不順。

    “算了，反正振華也不在家，有什么事反正家里還有兩個兒子呢！”要真有重要的事，比如說病重，要錢，電報里就會說了，現(xiàn)在只說有事，卻不提什么事，他們哪有那個時間特意跑回去一趟。

    真當他們都閑的要命隨叫隨到呢？

    徐曉婉勸了她幾句，見她不太高興，也知道她為了振華要轉(zhuǎn)業(yè)的事煩心，就不吱聲了，心想說不定真沒啥大事，要不怎么老二兩口子誰也沒來個信兒告訴一聲？

    徐振華連夜轉(zhuǎn)車，等他進了首都，才知道，老將軍在前一天突發(fā)疾病住院了。

    他心里很是不安與擔憂，在前來接站的軍官陪同下，去了軍醫(yī)院老干部病房，病房外或站或坐著許多身著軍裝的軍人，看來都是來探望老將軍的，他與幾個相熟的或是見過的點頭致意，就沉默的站在門口等候通報。

    過了一會，門開了，老將軍讓他進去，他進去的時候，有位大夫和擦肩而過，低聲囑咐道：“不要讓將軍情緒激動，有什么事最好順著他的意?！?/br>
    徐振華心里有些忐忑的進了病房，才發(fā)現(xiàn)一向健壯硬朗的老將軍，臉色灰敗，躺在床上，瘦弱的像個瀕臨死亡的老人家。

    他心里難過極了，以往老將軍太剛強了，總讓他忘記他是一名接近七旬的老人家。

    他的喉頭微堵，上前敬了個軍禮，嘴巴嚅囁著半天才叫了一句“將軍，我來了?！?/br>
    老人家睜開眼，雖然身體已經(jīng)行將就木，可眼神里射出的那不甘的光芒卻把徐振華震的心里更加不安。

    老人家眼神從他身上移開看向站在一旁的一位軍人，那人上前一步，對徐振華道：“徐團長，老將軍是昨天發(fā)病的，他把你調(diào)進首都，是想讓你撤回轉(zhuǎn)業(yè)申請……”

    徐振華心里了然，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怕不止是讓他撤回申請，是想狠狠罵他一頓吧！

    看著老將軍這樣，他心中不禁戚戚然，腦海里閃過一次次他斥罵自己的鏡頭，好像這些場景就在昨日。

    隨著他一次次對自己的嚴厲呵斥，他的身份也一次次的抬高，直到這次，老將軍想罵，卻再也罵不動了……他的臉上慢慢的露出戚容，他寧愿老將軍像之前那樣，中氣十足的罵他“臭小子”……

    老將軍吃力的張口：“小子……你，天生是吃這碗飯的，答應(yīng)我，不要，不要輕易的轉(zhuǎn)業(yè)，你應(yīng)該，是天生的軍人……”

    到了這樣的時候，老將軍還不忘囑咐他，徐振華盡管已經(jīng)看慣生死，可這一刻還是紅了眼圈，“將軍，我……”

    我什么？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看著這樣的老人，他怎么忍心說得出口？可答應(yīng)下來，他就會對林彤食言，他答應(yīng)過她……

    看到他猶豫的表情，老將軍很是失望，“為什么要轉(zhuǎn)業(yè)？”

    聽到他吃力的問話，徐振華低著頭，有結(jié)愧疚的道：“我想陪著媳婦和孩子過平靜的生活?！?/br>
    老將軍聽了這話更加失望了，“你忘了那些，戰(zhàn)死的戰(zhàn)友了嗎？你忘了，部隊對你的培養(yǎng)了嗎？你……”他吃力的喘著粗氣，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徐振華不敢抬頭看他那失望的目光。

    自古忠孝難兩全，和他這種情況雖說不同，卻也有相同之處。

    答應(yīng)為難，不應(yīng)也為難，徐振華抬頭，正好看到老人眼角那滴不甘又失望的淚珠，“你就是天生的軍人啊，怎么可以……”

    看到老人這么激動，徐振華哪還忍得住啊，他上前扶住老人因為激動而硬撐著要坐起來的身體，那上手輕飄飄的觸感讓他心里發(fā)顫，“將軍您別激動，我不轉(zhuǎn)業(yè)，不轉(zhuǎn)業(yè)就是了，您千別激動，一定要保重好身體??！”

    這話就這么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他說完自己先愣了一下，可看到老人家一臉欣慰的神情，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從病房里出來，他還在怔忡間，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來，無論他的選擇是什么，怕是總會有一方要失望了。

    其實徐振華就沒想過，不轉(zhuǎn)業(yè)不代表非要上戰(zhàn)場。

    他對軍人神圣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讓他的腦海里不是一就是二，所以根本沒有想過這中間的共生性。

    他在首都呆了三天，去看望了張永華的公公婆婆，去作坊里看了看，給幾個合作伙伴都買了禮物，更是和留在首都的軍校戰(zhàn)友聚了聚。

    而每天下午，他都會去醫(yī)院看望老人家，直到三天后，醫(yī)院說老人的病情穩(wěn)住了，以后慢慢調(diào)養(yǎng)，他才在老人家的一再催促下返家。

    臨別時，老人家說：“我病了，已經(jīng)在辦退下來的手續(xù)，以后你的事我?guī)筒簧鲜裁疵α?，幸好，你媳婦哥哥的事，已經(jīng)都調(diào)查清楚了，這些天就應(yīng)該會正式行文下去，你回去告訴你媳婦，以后再不用擔心了。你好好的在部隊發(fā)展，我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這是老人家對他的期望，他鄭重點頭敬禮，“必不負您的重望?！?/br>
    既然選擇了，就要一往無前。

    徐振華還沒想好怎么去平衡這中間的關(guān)系，剛回到軍分軍，就接到了一個將抽調(diào)到前線的正式通知。

    不僅僅是他，還有上次和他一起去執(zhí)行任務(wù)的幾位別的單位的軍人一起都在名單之內(nèi)。

    理由就是他們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和很高的軍事素養(yǎng)。

    這真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只是他不轉(zhuǎn)業(yè)不退伍，他就不能拒絕這樣的調(diào)令。

    而且，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他被解除了一團團長的職務(wù)，新職務(wù)到了前線另行任命。

    也就是說，他戰(zhàn)后也可能不會再回到一團，甚至不會再回到這個軍分區(qū)。

    對于他來說，這種事是家常便飯，以前他也會無牽無掛的聽從命令，可現(xiàn)在，他的牽掛多了，他走了，妻子和孩子們怎么辦？

    是留在這里等待他的消息？還是離開這里到別的地方暫時定居？

    而偏偏，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安排家里的事。比上次好一些的是，給他三天的時間告別家人。

    三天？他今天回到家就要很晚，還要再從家里返到軍分區(qū)，他能真正和林彤相處的時間連兩天都不到。

    因為之前有被李志剛和蔣文清聯(lián)合蔣副司令算計的事在先，他的心里先就有了陰謀論，這次不會是又有人想要算計他吧？

    可是蔣副司令已經(jīng)退下去了，李志剛？不，他還沒有那個能力。

    可這派他去戰(zhàn)場的調(diào)令實在下的太準了，他剛剛答應(yīng)了將軍不轉(zhuǎn)業(yè)，將軍剛剛退下來，怎么想怎么中間有故事？

    想不通，暫時不去想，他看著車外漸漸漆黑一片的天，有些心疼的想一會到家該怎么跟林彤解釋他去戰(zhàn)場的事？

    他又要對她食言了。

    害她一次次擔驚受怕，他卻只能一次次的對她說“抱歉”，這種愧疚的心理別人是無法了解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上前線

    徐振華到家的時候，林彤已經(jīng)睡下了，門是從里插上的，他只好跳進院子里，去東屋的窗外小聲的敲了敲。

    林彤睡的很沉，沒把她敲醒，卻把西屋的徐曉婉給敲醒了。

    老太太骨碌爬起來，下了地，啪的一聲把門燈打開，在門里警惕的喝道：“誰？誰在外面？”

    徐振華低聲道：“媽，是我，振華，我回來了?！?/br>
    老太太松了口氣，把門打開，低聲道：“振華啊，怎么這時候回來?。砍燥埩藳]有？還有晚上剩的飯，我去給你熱一口去?！?/br>
    徐振華著急回來，哪顧得上吃飯啊，就在車上和司機二人啃的干饅頭。

    不過，他也不覺得餓，現(xiàn)在他只想去看著媳婦，他攔住老太太道：“媽，我在車上吃了，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吧！”

    老太太聽說他吃了，就指著鍋里道：“那里面有水，估計還熱乎著，你快洗洗吧！”她說著轉(zhuǎn)身回屋。

    徐振華在屋子里站了一會，才舀水洗漱，悄悄的進了屋。

    屋子里一片漆黑，可他卻好像能在黑暗里視物一樣，輕車熟路的走到孩子睡覺的地方，注視了一會小妮妮，這才上炕，躺在林彤身邊，一只手抬起來，猶豫了好一會，才摟住她，灼熱的呼吸打在她的面頰，林彤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他的氣息，往他懷里擠了擠，含糊著說了句“你回來了”。

    這樣迷糊可愛，徐振華親吻著她的額頭，低聲道：“我回來了，小彤，對不起，對不起……”

    林彤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她伸手摟住他的腰，頭鉆進他的懷里，嘀咕道：“你不在家我一個人好冷?！?/br>
    這是她向他撒嬌要他抱時愛說的話，嬌滴滴的語氣讓他聽了熱血噴張，可今天晚上，她的聲音里帶了些睡夢中的沙啞，而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對她解釋上，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緊緊抱住她，這讓林彤迷糊的腦子有了些清明……

    “你有心事？”

    徐振華吃驚于她的敏感，可她問到頭上，他卻不能避而不答。

    他猶豫著道：“小彤，老將軍病了，病了很嚴重，當時我以為……”他聲音頓了頓，有些低沉的道：“我答應(yīng)了他，這輩子都不離開部隊……”他聲音里帶著對媳婦的愧疚，“他說要看我能走到哪一步……小彤，我答應(yīng)了，對不起，我又對你食言了……”

    早在他說將軍病了的時候，林彤的身體在他懷里就僵硬了一下，迷糊的頭腦也完全清醒了。聽到后面的話，她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就知道會這樣。

    不過，怕是他這樣愧疚，不僅僅是因為不轉(zhuǎn)業(yè)了吧！要知道，她可從來沒有要求他轉(zhuǎn)業(yè)去地方，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的決定。她只是不讓他再上戰(zhàn)場而已。

    想到這里，她心里一緊，抬起頭看著她，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了剛睡醒時的迷茫，而是一片清明，眼里的擔憂明明白白的擺在他面前，讓他不安，讓他無奈，讓他慚愧……

    “我，我本來想著聽你的，再不上戰(zhàn)場了，反正我的戰(zhàn)功足夠我的升遷，到時候，我，我再好好干，”被這樣了然的目光盯著，他的話越來越結(jié)巴，最后他長嘆了口氣道：“對不起，我剛接到命令，讓我奔赴前線的命令，對不起小彤，對不起……”

    他還能說什么？

    林彤聽了心里都涼了，當兵她不反對，上戰(zhàn)場也上過多次了，那是戰(zhàn)場啊，不是開玩笑，為什么一次次的要派他去？

    此時的林彤心里很憤怒，她的手抓著他的胳膊，聲音有些尖利又無措，“你，是不是又被什么人算計了？啊？你說話??？不去不行嗎？你答應(yīng)過我的……”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聲音也低下來，“你答應(yīng)過我的……”

    她猛地推了一下男人，轉(zhuǎn)過身去，趴在枕頭上嗚嗚的哭起來。

    那是上戰(zhàn)場啊，之前幾次他都好運的，雖然受了傷卻沒有丟掉性命，可誰能保證每一回都這么幸運？

    看她哭的這么傷心，徐振華有些無措的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遍的道：“小彤，小彤，你別哭，別哭，你放心，我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一定會的，我還有你，有小念，有妮妮，我怎么會舍下你們呢，你放心啊，放心……”

    林彤哭了一會就不哭了，她只是太擔憂太害怕了，可她也明白，定下來的事情，沒法扭轉(zhuǎn)只能接受，她再哭下去也只會讓他擔心難過愧疚，卻于事無補。

    她抹了抹眼淚，聲音還是有些哽咽的道：“我不哭，我才不哭呢，我告訴你，你都對我食言好幾次了，要是這次你再食言，你要不給你平平安安的回來，我，我，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