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正說得熱鬧的時候,同往將軍府的內(nèi)門忽然打開,露出了馮亦倩焦急的臉龐。 然而,當她看清楚坐在院子里的人時,臉上的焦灼頓時轉(zhuǎn)化成了驚喜。 “堂弟?夫人?你們怎么在這里?”她急忙走過來。 既驚訝于兩個人在這里的出現(xiàn),又驚訝于這兩個人居然碰到了一起。 “巧合,巧合,相逢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聽到馮亦徹又改了這句詩,沐縈之會心一笑。 馮亦倩聽得迷迷糊糊的,不過見到親人,心中的歡喜溢于言表。 “方才我在那邊聽到說話聲,心里急得不得了,沒想到居然是你來了!” 馮亦徹正色道,“堂姐,你的事白夫人已經(jīng)同我說了一些,之后我會在京城呆上幾年,崔家再敢來找麻煩,我會出面解決?!?/br> “嗯?!边@幾年馮亦倩孤身在外,早已獨當一面,但此時能有一個可靠之人站出來,心中當然覺得溫暖。 “娘,豬皮湯已經(jīng)煮好了?!贝蘖⑿械馈?/br> “我們中午都吃得簡單,夫人……您要是不嫌棄,留下來一起用膳?” 在這里用膳? 沐縈之本來只是想過來瞧瞧馮亦倩住的怎么樣,沒想過在這里吃飯,但馮亦倩既然提出來了,她若是拒絕,只怕顯得太過高傲。 她本不是顧及他人感受的性子,但她很喜歡馮亦倩一家人,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冬雪在旁邊暗暗咋舌,這一日也是奇了,現(xiàn)在街頭吃包子,現(xiàn)在又在這里吃面。 “那夫人在這邊坐坐,我去煮面?!?/br> 馮亦徹站起身,按著馮亦倩的肩膀,讓她坐在沐縈之的身邊,“堂姐,你在這里陪夫人說話,我去煮面?!?/br> “你去?你還會做飯了?” “看了那么多饕餮客的食單,總得試試,你們就安心等著吧。”馮亦徹說完,大笑著往灶臺那邊去了。 立言和立行也跟了過去,立行幫他生火,立言則在一旁洗菜,一看就是做慣了家務(wù)了。 馮亦倩陪著沐縈之說話,將白玲和白珍近來的功課細細說了一遍。 沒多時,便聽到崔立言開心的聲音,“面出鍋了!” 灶臺那邊,馮亦徹拿著一雙筷子,將面均勻地挑到四個大碗里。 沐縈之一見那斗大的碗,忙道:“馮公子,我胃口小,少要一點面。” “行,那多給你一點澆頭。”馮亦徹說著,往面最少的那只碗里舀了兩大勺的rou沫,對著崔立行道,“這碗給將軍夫人?!?/br> 崔立行端起碗,穩(wěn)穩(wěn)地走過來,將面放到沐縈之的眼前。 面是尋常的手搟面,但湯料是熬煮了一個時辰的豬rou湯,白生生的特別香,里面還有燙好的青菜。沐縈之拿起筷子,將面和rou沫拌勻,又從底下翻出來一個雞蛋。 這碗面,倒是花了心思。 嘗了一口,面條爽滑勁道,面湯咸香四溢,不知不覺地,沐縈之竟然將整碗面都吃光了。馮亦徹并非吹噓,他對于美食之道是真有研究的。 只是嘴巴滿足了,肚子卻撐得滿滿的,這么一碗面都吃光了,著實用得多了些……沐縈之正欲拿帕子擦嘴,一不留神輕輕的嗝了一聲。 實在是太丟人了,她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因為吃得太多而打嗝兒,還是當著外人的面! 沐縈之略顯蒼白的臉龐霎時變得通紅。 馮亦徹正好吃完了,本來他沒覺得打個嗝兒有什么,但見沐縈之的臉紅成這樣,頓時覺得有點好玩,唇角一揚就笑了起來。 馮亦倩自然也留意到了,她常年在高門大宅里當差,自然知道沐縈之的窘?jīng)r,她擔心馮亦徹打趣沐縈之,急忙放下碗筷,“你說要在京城呆幾年,依你那性子,你能老老實實呆著?” “那是當然,這回我可是有事要做?!?/br> 馮亦倩見他順著自己的話接了過來,微微松了口氣,“你想通了?愿意去考取功名?” “當然不是?!碧岬焦γ?,馮亦徹懶懶一笑,“我又不當官,考功名做什么?” “那你要在京城做什么?難不成看上哪家姑娘了,要在京城娶妻生子?” “堂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個好朋友,叫蘇頤,你還記得嗎?” “你那些酒rou朋友,我哪里記得全?”馮亦倩沒好氣的說。 她不認識蘇頤,沐縈之卻聽過這個名字。 蘇頤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他的母親是安平大長公主,與當今陛下是侄兄弟,京里盛傳的都是他斗雞走狗、尋花問柳的事跡,沒想到他居然跟馮亦徹是好友。 “大長公主府建成已久,陛下敬重大長公主,另賜了一座府邸,因此你找不到他?!?/br> “原來是這樣!”馮亦徹撓了撓頭。 他游歷在外,與蘇頤一直通信,但被山賊劫過后,他身無分文,與蘇頤也失了聯(lián)系,只想著到京城找他,誰知到了原來的公主府外,府邸都被夷為平地。 “夫人,你認識這位朋友。”馮亦倩問。 “嗯?!便蹇M之應(yīng)了一聲,并未將蘇頤的那些事跡講出來。 馮亦徹來京城是找蘇頤這個花花公子,肯定沒什么好事啊。 “夫人,你誤會了,”馮亦徹像是看出了沐縈之笑容背后的意思,忙解釋道,“蘇頤的名聲雖不好,但他并非為非作歹之人。他同我一樣,只是對世事失望,才會寄情山水、流連花間?!?/br> “那你進京,到底要做什么?”一聽到流連花間,馮亦倩就猜出蘇頤的為人了,急忙問道。 馮亦徹昂首一笑,“蘇頤和我,打算辦一家書院。” ☆、81.第 81 章 “書院?”馮亦倩和沐縈之俱是吃了一驚。 蘇頤就不必說了, 京城紈绔子弟一個,馮亦徹雖才名遠播, 但他工于詩詞歌賦, 科舉文章這一塊并不突顯。 “怎么?你們不相信?”馮亦徹無奈道, “蘇頤連宅子都買好了,只等著我到京城,就要把書院辦起來了?!?/br> 竟然連地方都尋好了?沐縈之對他和蘇頤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馮亦倩卻笑:“你們自己身上功名不顯, 又無著作傳世, 哪里來的資格教別人?!?/br> “這便是堂姐的偏見了, ”馮亦徹正色道,“我們辦書院, 不是為了科考, 也不是要自任先生?!?/br> 不為科考,也不當先生? 馮亦倩聽迷糊了,沐縈之想了想, 問:“那你們準備聘請名師坐鎮(zhèn)?” “不,”馮亦徹朗聲道, 看起來神采飛揚,“我們這書院,就是院如其名,是個清清靜靜的讀書之地, 不為功名, 不為利祿, 就是想給天下真心喜歡學問的人一個沉下心來讀書的地方?!?/br> 沐縈之和馮亦倩對視了一眼。 馮亦徹見她們倆都不說話, 頓時有些泄氣,“難道你們覺得這樣的地方不好嗎?” “想法是好的,可這天下的讀書人,大多數(shù)都是奔著金榜登科去的,淡泊名利的人當然也有,只不過……”沐縈之只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只不過什么?夫人盡管直言。” 沐縈之只是笑,并未繼續(xù)說下去,馮亦倩道:“還是我來說吧,你這書院,聽起來就像是個吟風弄月的地方,你這浪蕩名聲在外,淡泊名利的人怎么會來?” 這個……確實…… 馮亦徹沉默了。 他自認為行端坐正,雖然行事出格了些,但從無不當之事,但他的好友蘇頤就不一樣了,是名聞京城的花花公子,日常眠花宿柳,蘇頤要辦書院,還是不專司科舉之事的書院,別人恐怕還會以為他們是弄的什么風月場所。 “多謝夫人和堂姐提醒,這事……等我見著蘇頤再同他商議吧。” 馮亦徹方才還眉飛色舞地臉一下就頹喪起來了,沐縈之雖然提出了異議,不過她覺得,其實他們的主意并不算糟。 “馮公子,我有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夫人請說。” “書院不以科考為目的,但不應(yīng)抵觸科考,人各有志,真心喜愛讀書之人,可以是隱士,可以是農(nóng)夫,自然也可以是rou食者。你覺得呢?” 馮亦徹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方才點頭笑道:“夫人說得極是,是我狹隘了?!?/br> 往常沐縈之用過午膳便要小睡,今日出門這么久,早已是乏了,與馮亦倩多說幾句之后便起身告辭。 先前進來吃飯的時候,冬雪已經(jīng)吩咐馬夫?qū)ⅠR車趕回去了,因此她們直接從小院與將軍府花園相連的那道小門回去。 沐縈之原想著今日吃得有點撐,走回思慕齋去正好可以消食。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體力,還沒走出花園,腿腳就有些酸軟了。 這會兒正值午后,花園里沒什么當值的下人,冬雪左右看了一下,忙道,“夫人,要不你在涼亭這里等等,我去找步攆過來接你?!?/br> “只好如此了?!便蹇M之點了點頭。 冬雪匆匆往前院跑去,沐縈之連涼亭都走不過去了,自己扶著游廊坐下了。 她倚著柱子坐下,身后正好是一片濃郁的樹蔭,還算涼爽。 正枯坐著,身后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我說你最近是不是不對勁?。俊币宦牼褪前渍涞穆曇?。 大中午的,怎么跑出來逛花園了? 沐縈之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去招呼,就聽到白玲回道:“我哪里不對勁了?” “哼,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才喊你幾聲都不答應(yīng)?!?/br> “我才沒有。” “你別不承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白玲的聲音仿佛緊張了起來。 白珍一字一頓道:“你在思!春!” “胡說八道!”白玲氣得大罵,沐縈之卻聽得好笑,敢情兩姐妹中午不休息跑出來說心里話呀,那她還是躲在柱子后面不出去好了。 她身姿纖弱,游廊的柱子將她遮擋得嚴嚴實實。 “就你心里的那點小九九,真以為我看不出嗎?說吧,你到底在想誰?你要是告訴我,興許我能去娘那邊幫你說合說合?!?/br> 白玲本來還在氣著,聽到白珍這么說,心中忽然一動,“你真的能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