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困惑(一更)
我就是因為這點小小的改變而歡喜了好一會,他坐在桌子旁,目光從樹上移到了我的臉上,笑看著我,什么都沒說。 一百四十二 大人如今越發(fā)的沉默了,他會聽我說許許多多外面的小事情,但是卻不會把他的心里話告訴我。 這樣也好。 畢竟我曾經(jīng)的公爹,十年后的宋大人就是這樣一個城府極深的男子。 一百四十三 聽說江子期最近混的特別好,我也想不起到底是哪個嚼舌根的在我耳旁嘀咕這等小事,只是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父親,曾經(jīng)的狀元郎如今駙馬爺攀上高枝,前段日子在五城兵馬司掛了個職位,是個每月光是開的餉銀都令人稱贊的肥差。 彎月和我之間還是有書信來往的,她是個好姑娘,并沒有因為我夫家的事情而對我少一絲半點的尊敬。 大多數(shù)時候,我是打心眼地覺得下人比身邊所謂的血骨之親要好得多,你只需要給他們小小的恩惠,他們便不會背叛你、不會辜負(fù)你、不會在背地里捅刀子,如瑪瑙、如徐嬤嬤也如彎月。 她說江霜和江丁拖了一年,如今還是談不了婚事,并不是姑娘家不好,而是江丁眼光高,誰都瞧不上,江霜被她拖累的只好也日日苦等下去,有時候彎月看著自家小姐,都覺得她可能會下一刻哭出來。 順便,她還說了江霜知道了宋大人的事情,她很想來看一看我,但卻被江子期攔下來了,不讓她出門。 江霜那夜一晚未眠。 剩下的重重,她寫的都是駙馬府如今的風(fēng)光。 江子期如今夜夜笙歌,門前車馬不停,后院的鎖都不敢開,生怕外院的陌生人沖撞了家里面的小姐們。有次彎月去前院送東西,臨時被膳房征調(diào)了過去端盤子,剛進(jìn)正堂時就聽到了江老爺哈哈大笑的聲音。 他身上穿著鑲銀邊簇新的翻領(lǐng)上襖,外面是富貴紋藍(lán)底白邊的馬甲,下面是同色的富貴紋長褲,腰帶漢白玉系紅墜子,就是戲臺上演戲的都沒有這般富貴過。 我從彎月的字里行間讀到了她nongnong的不屑之情,果不其然,下一行她便寫道: 老爺正喝著酒,拍著某位大人的肩膀,道:無毒不丈夫,你做事情可不能心善,不然坑的就是你自己,哈哈哈哈,喝! 那位大人是某位正四品大員。 一百四十四 因著去年托人走動辦事,我手中的銀錢少了一大半。 又到了一年的秋天。 我心中合計著若是宋大人在里面關(guān)上個三年五載的,那顯然我如今的這點積蓄根本就不夠用。 唯一令我還算是舒心的是母親告訴我,宮里的那位金貴的娘娘居然老來得子,上個月診脈診出了喜脈,這使得龍心大悅,賞賜了三道圣旨。 母親說她要進(jìn)宮里面照顧娘娘,可能會等十月懷胎后才能和我正常書信,讓我自己多加照顧自己,若是娘娘此次能夠生下個龍子出來,就在娘娘身旁吹吹耳邊風(fēng),讓她去給萬歲爺說道說道,把宋大人放出來。 ——嚇得我連忙寫信告訴她稍安勿躁。 一百四十五 即使沒有了其他走動,我將手中的一分錢都掰兩半花,如今宅子里面的銀錢還是撐不了多久。 當(dāng)時變賣家產(chǎn)的時候,我賣的都是些賺錢的生意鋪子,只留下了死物和銀錢,換句話說,如今我的困境是開源沒有了,只剩下節(jié)流。 我自知自己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和別人談天說地些沒有用的無聊話說不定還沒有問題,但是讓我和其他精明的夫人們一般,開鋪子放銀子做生意,那是我重新投胎八次也做不到的事情,太為難了一些。 京都的小姐們喜歡什么?現(xiàn)在是哪一種的簪子花紋最流行?這兩年來京都又有哪家鋪子生意火爆?我上一世可是被關(guān)在后院和佛堂將近大半輩子。 這般模樣的我想要開鋪子賺錢簡直癡心妄想。 所以,我寫了兩封家書,一封送給了江子期,一封郵去了宋老太爺處。 一百四十六 江子期這個人實在是有點神,他如今這般風(fēng)光了,卻在我寫信哭窮的時候仍然能小心眼到一分錢都不給我,甚至還寫了個嘲諷意味十足的詩,被我裱起來掛到墻上了。 我并沒有因為這點小事情而又生氣,就是單純的覺得有意思罷了。 又隔了半個月。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宋家居然給了我五百兩紋銀,正當(dāng)我困惑不解他們怎么會這么大方之時,一封稍慢幾天的書信送到了我的手里面。 我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好幾遍才將信紙放下,胸口宛如被人重重錘了幾下般難熬: 大人被宋家除名了。 一百四十七 人心果然比我想象中還要來的險惡。 宋老太爺回了原籍后,估計是身邊的親戚挑撥加上自己也不想讓大兒子的事情牽扯到自己,索性任性的將宋大人移出族譜,連帶著之前過繼到他名下的宋煙成都又回了原來父母的身邊。 宋煙成這個名字我只是掃了一眼,便如天靈蓋里被扎針般難受,本就不舒服,此時更是被氣到頭昏眼花。 我將書信整整齊齊的平鋪好,放到了案臺上,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和宋大人說這件事。 以及。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十年后宋大人從來都不會在人前提及自己的父母,還有為什么我嫁給宋煙成之后從來都沒有見過宋二爺和宋三爺。 一家子都能自私冷血成這個樣子,不得不說宋大人出淤泥而不染。 一百四十八 還有兩天就是立秋了。 我從監(jiān)牢走了出來,懷里是大人之前換下的臟衣服,真不知道監(jiān)獄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地方,明明大人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的,但是他穿剩下的衣服我再帶回去基本就用不了了,洗都洗不干凈,或者一碰就會撕裂開。 府里面雖說這段時間用度緊了些,但也沒有讓主子爺穿補(bǔ)丁衣服的地步。 我上了馬車,將宋大人的衣服放在了籃子里,對馬夫說道:“回府?!?/br>